第224章 幽兰曲(1 / 1)
奇克特尚未在咸平堡临时搭设的中军帐中坐下来好好喘口气,他便急令属下清点伤亡情况,参将们效率极高,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了结果,折损竟达两千余人马!奇克特痛心疾首,一拳砸烂身边的桌子!自开战以来,这个损失不可谓不大,在中军帐中气得直跳脚!
一系列的惨败,千禧朝驻守辽东各地的官军士气十分低落,如同惊弓之鸟,往往一见女真军兵临城下便望风而逃,整个辽东局势岌岌可危。灵山之役来得正是时候,极大地鼓舞了辽东官军的士气,对于前线参战部队而言、士气之重要不言而喻,军心大定之下,将士们守城决心倍增。
灵山战役迅速扭转了整个辽东战场的颓势!宣府铁骑,千禧帝国战功彪炳之中流砥柱,实至名归!惊才绝艳的长公主、光耀神州!
凤吟宫烟雨楼,一大早,灵缇起床收拾完屋子,拿个小银盆替无月接过尿,又出去打来热水,用热毛巾把他的脸和手擦干净,然后才自己梳洗妆扮。俗话说“病不忌医”,天天由她接尿,无月倒也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无月见她只是将一头瀑布般的柔细散发结成一个宫髻,左右两条小辫,即算完事,并未涂脂抹粉,心道:“灵缇天生丽质,仙女下凡一般,天然去雕饰,原也不用胭脂润色的。”
完了灵缇出去,用托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干贝什锦粥,将他扶坐在床头喂他喝粥。
无月见她小嘴儿一直嘟起老高,摆明还在生气,左看右看,分明还是小雨那副德性啊。但见她眼帘低垂,又长又细的眼睫毛末梢微微上翘,当她低头时,几乎将一双大大的美丽杏眼完全遮住,那种美……简直无法形容!
灵缇似被他这双色迷迷的眼睛盯视得有些不耐,抬头狠狠白了他一眼,也不管粥尚未喝完,端着玉碗便走!
无月不由得唉声叹气:“我还没吃饱呢,这丫头!每次赌气,总是这般不识大体!”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灵缇又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把古琴,放在书案上叮叮咚咚地弹奏起来,曲调节奏缓慢,力度也不强烈,却悦耳之极!琴音缓缓展开,渐转低回婉转,如空谷幽兰一般,那清雅素洁及静谧悠远的意境,蕴含着浓浓的抑郁伤感情绪。
静静聆听一阵,无月已辨识出此乃古琴曲《幽兰》,忍不住由怀中抽出玉箫,淡淡琴音之中箫声渐起,和灵缇琴箫和鸣。如此音律渐渐勾起他的满怀忧思,不禁想起影儿伤重难治、情儿不知所踪,以及久别的故人。如此情绪又被带回萧音之中,将此古曲意境表达的淋漓尽致,若是有音律大师在此,恐怕得拍案叫绝!
此曲短小精悍,分为四段,第一段是引子,其余三段是乐曲的主题。
一曲终了,沉默半晌之后,无月由满腔愁绪中渐渐回复平静,说道:“灵缇,《幽兰》这首古琴曲据说是梁代着名琴家丘明的传谱,现收录在《神奇秘谱》中的是唐人手抄本,记谱年代大约在武则天时期,是现存最早的古琴谱。原谱未署作者姓名,曲名前冠调名碣石调,故又名《碣石调.幽兰》,原曲名后注明《猗兰》,故有人认为《猗兰操》即《幽兰》,也不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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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缇淡淡地道:“那是误传,此曲乃孔子周游列国,却得不到诸候赏识,从卫国返回晋国途中,见幽谷中茂盛的芳兰与杂草为伍,触发怀才不遇之情感,遂写下这首琴曲。孔子曾有云:芝兰生於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我喜欢这首曲子,因为我觉得,做人该象兰花那样高风亮节!”
无月心知她对昨夜之事仍耿耿于怀,是以借题发挥,暗讽自己行事太过荒唐。他心下暗自惭愧,却也心服口服,因为灵缇无疑是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然而虽然熟读圣贤书,他对孔子的许多思想并不感冒,说道:“你说得很对,不过孔子之言多有误人子弟者,也难怪他郁郁不得志。”
灵缇道:“可你得承认,他对个人修养的论述大有道理。”
无月一时无言以对,目光看向那把古琴。他对琴棋书画皆有所涉猎,认出此物竟是四大古琴之一的焦尾!不禁惊呼:“灵缇,此古琴可是焦尾?”
灵缇横了他一眼,却没说话,意思似乎是说:“哼!你倒也识货。”
无月对各种传说中的乐器极感兴趣,不由得兴奋地道:“相传东汉蔡邕浪迹江湖之时,有一天见路边一堆篝火中有段尚未烧完的梧桐木,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很特别,他忙从火中将这段木头抢出,然后依据木头的长短和形状制成七弦琴,弹奏之下竟音色不俗!因琴尾尚留有焦痕,故以焦尾为名。”
灵缇说道:“具体来历我也不知,只是陪姥姥在宫中珍宝楼闲逛时,见此古琴音色不错,便找姥爷要了过来。”
无月赞道:“此琴以悦耳的音色和独特制法闻名四海,据说蔡邕被杀后,焦尾琴被皇家内库收藏。数百年后齐明帝在位时,为了欣赏古琴宗师王促雄的绝妙琴艺,命人取出焦尾命他演奏。王仲雄名师遇名器自然灵感如潮,连弹五日之后,即兴创作出《懊恼曲》献给明帝。到本朝,据说此琴流落到收藏大家王逢年之手,不知何时又被收回宫中的?”
灵缇摇了摇头:“那不重要,只要此琴不要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被玷污了就好。”
无月暗自伸伸舌头,看来她所说的那等心术不正之人、指的就是我咯?嗨,这丫头还真是抓住我的痛处不松手了!只好讪讪地顾左右而言他:“老皇爷还真是大方啊,如此珍宝也肯送你。”
灵缇报之以白眼,兀自出去了,冰儿已在暖阁中侯着,她得出去给冰儿梳妆打扮,临了尚未忘记把古琴拿走,似乎真怕被他的手所玷污?
第二天一大早,灵缇起床后难得地精心妆扮一番,一身盛装打扮,完了又替冰儿梳妆一番,看起来比她更加花枝招展。
冰儿运气探视了一下无月的内伤情况,见依然没有任何起色,回头对灵缇说道:“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交待萧公子的么?小婢在外面大厅里等您。”言罢腰肢款摆、莲步姗姗地走出卧室。
无月看得暗自赞叹,长公主这边的女子个个都堪称淑女,连冰儿这样的丫鬟也是仪态万方,影儿等三女就更不用说了,比许多豪门千金都更富有内涵、气质也更佳!
灵缇坐在床边,却似乎无话可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无月问道:“我瞧你一向很少出门,在舅舅家住得习惯么?”
灵缇道:“从小我就一直待在皇宫跟着姥姥,六岁以后则是在东宫之中长大的,在那边待的时间比这儿还多,怎会不习惯?若非你在这儿养伤,这段时间我多半还在舅母那边呢。”
无月奇道:“怎会这样呢?难道你跟舅舅和舅母,竟比和母亲还亲近些么?”
灵缇道:“也不全是亲疏的问题,只因母亲一向事务繁忙,才会这样的。”
无月说道:“我瞧得出,你姥爷、姥姥、舅舅和舅母一定都挺宠你的。”
灵缇道:“我原本没打算去东宫,想参加完老皇爷主持的祭天大典就回来的,你伤得这么重,我原该留下来照顾你。可最近母亲和舅舅因各种原因闹得很僵,上次袭击罗刹门,你和我舅舅也成了对头。我这次去东宫,主要是想说服舅舅,缓和一下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不希望你和母亲跟舅舅为敌。”
无月对其中错综复杂的矛盾心知肚明,凤吟为救自己更将这一矛盾进一步激化,心知灵缇的想法实在难以实现,可想想她心地善良纯洁,跟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一时间相对默然无语。
坐了好一会儿,灵缇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她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但觉一阵香风微动,无月抬头,见是朱若文风情万种、腰肢款摆而来,她走得很慢,似乎怕带进冷风使他受寒。
他含笑点头招呼:“若文阿姨您好!”
朱若文挥挥手:“萧公子好!”
她来到绣榻边坐下,对无月嫣然笑道:“缇儿有事进宫,这三天由贱妾代她照顾公子,没意见吧?”
无月一本正经地道:“有意见。”
朱若文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黛眉微蹙地道:“哦?莫非嫌贱妾姿容浅陋、粗手大脚,难入公子法眼?”
无月道:“非也!若文阿姨端庄美丽、身份高贵,由您亲手侍候,岂非折煞小人!”
朱若文笑靥如花地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没办法,缇儿信不过身边那些丫鬟,怕她们粗手大脚,侍候得不够细心,便只能找我了。不过呢,要说起高贵美丽,缇儿不知胜过贱妾多少,为何又愿意由她侍候你呢?只因她是你的小情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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