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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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

他也不知。

大梦将去,而这宫中的旧人,也早就去了个干净。

如今这阖宫上下,唯有她,竟只有她...是东宫旧人。

是他的旧人。

赵恒面容苍白,眉目很淡,手中捧着一盏热茶。

他看着那大开窗棂外的景致,良久才开了口,“记忆中,好似你我从未有过好好坐下来,喝一盏茶,说一段话。”

燕婉握着的帕子一顿,她把帕子搁于一处,亦倒一碗茶,捧于手中喝上一口。她的声很平,面容依旧平静,“往日,我想说,您不愿听。”

“如今,您愿说了。”

“可于你我而言,终归也没什么意义了——”

赵恒手中仍握着那碗茶,闻言是侧头看她,付之一笑,“你说的对,老来忆从前,终归没什么意思。”

他这话说完,便转过头来,不再看她。

室内很静,两人各捧一盏茶,却一句都不再说。

窗外有风拂过树木,惹来一阵声响...

赵恒搁下手中茶盏,他站起身,低头最后看了眼身边人,终归是一句未说,往外走去。

燕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在人跨过那门槛前,却是开口说下一句,“您还记得十六岁的刘燕婉吗?”

赵恒停了步子,是细细想了一会,却也只记得一个灯火下穿着凤冠霞帔,模糊的身影罢了...他摇了摇头,依旧负手在身后,看着那外头的蓝天白云,良久才说下一句,“下辈子,记得嫁个好人家。”

他说完这话,再不留步往外走去。

燕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侧头往那窗外的大好天色看去...一别经年,再见之日亦回不到从前岁月。

她合上了眼睛,想起出嫁前,她问母亲,“何为燕婉?”

母亲拂过她的长发,柔声与她说道,“夫妇和睦,为燕婉。”

而后是出嫁那夜,她坐在那百子千孙被上,床前是一对龙凤烛,照亮了一室。而她的面前却是赵恒,他穿着一身醺色正装,面色平静,负手在后...“燕婉,何为燕婉?”

烛火下,她羞红了脸,与他说,“夫妇和睦,为燕婉。”

燕婉睁开眼,她依旧看着那大好天色,一笑了之...

“燕婉之求,求而不得。”

———

同年八月,赵恒于大去宫驾崩。

享年四十有五...

赵恒是在八月一个夜下驾崩的,他死前,身边唯有青衣一人。

而在他混沌之际,他以为记得的应是早年大去宫内,那个拈花一笑的素衣女子...可最后出现在他记忆中的,却是那年宫墙,站在他眼前的那个女子。

“你叫什么名?”

“许深,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深。”

赵恒看着那虚无之处,许深转过头来,淡声一句,“天是你的,地是你的,妾无处可逃。”

他一笑,伸出手去,“深深,朕来与你认错了。”

赵恒阖上了眼睛,而他悬在半空的手,亦放了下来...

大去宫内,哭声震天。

而未央那处,燕婉从床榻上惊醒,外头有人轻轻拍打着门,口中喊道,“娘娘,娘娘,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什么?”

燕婉的手撑在塌上,怔然不动,半会呢喃出声,“他...死了?”

———

翌日,青衣跪拜于未央宫内。

他双手握着一道圣旨,呈于上空,口中称道,“这是陛下留给您的一道旨意,太子终归不是您的骨肉,可天下赵姓子孙却也只有他一人了。”

“陛下怕他往后亏待了您...是以,让奴把这道传位的旨意,交给您,由您去下。”

燕婉看着眼前那道明黄圣旨,手撑在扶把上,良久才开了口,“他还说了什么?”

青衣一顿,摇了摇头。

燕婉撑在扶把上的手一顿,良久...她转头看着那碧海青天,心中千言万语过,良久却化为一声轻叹。

第101章 番外(七)有话说必看系列

永安二十五年, 敬帝崩。

刘皇后尊帝意,持圣诏...传位于太子誉。

同月,太子誉登基, 尊先帝为襄武帝, 尊嫡母刘氏为太后,尊生母史氏为太妃。继任王璋为御史中丞, 任户部尚书徐修为相。

同年,赵誉改年号为建平。

———

文德殿。

赵誉坐于主位, 他年有十九, 面貌俊美...与襄文帝面貌相较, 却要显得阴柔些。

他这厢未说话,只端着一碗茶看着两排大臣议事。

待眼循到徐相之时,与他眼神一撞, 眼中思绪消尽,化做一个笑,“各位大臣说的都各有道理,却不知...徐相觉得该如何?”

徐修坐在左首位置, 他的手中握着一盏茶,闻言是往四下看去一眼。

他未说话,面上依旧是旧年的温润。

可单单四下投去的这一眼, 便使得殿内静寂了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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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殿内无声...

徐修仍握着那盏茶,他看向赵誉,开了口,“范大人所呈的这道折子, 总共说了两桩事。一事是想要更变‘官吏升降制度’,改变往先文官三年一升迁的做法,只把官员中有作为、立大功的人,才能提拔重用。”

“这一事,众位大人怕是也认可的。”

徐修话一顿,喝下一口茶,才又说道,“众位大人所争议的,怕是范大人所提出的另一条‘止恩荫,抑世家’...”

他这话说完,旁人自是应和起来。

先前起争议时,说话最厉害的一位胡姓大人,是站起身来,与赵誉拱手一礼,开口说道,“朝中大半官员,皆来自世家,若依范大人所言,这些人何去处?”

他这话说完,另一头的一位冯姓大人便也站起身来,拱手与赵誉道上一句,“范大人所言,亦不是盖了那所有贵族、世家子弟。只是却有不少受恩荫子弟,行纨绔之事,又有包庇、结党之嫌...”

“前几日,汴京城里的几桩闹事,说的便是那明兴侯府的大公子,与那杜大人家的独子以权压人的事。此等之人若亦受恩荫,那么我大宋百姓,如何信服朝堂人,是为民做事?”

“臣以为,为了大宋朝堂清明,大宋子民信服...应限制大官的恩荫特许,以防其子弟充任馆阁要职。”

冯大人这处的人,听他这话完,忙站起身同应和人一句,“臣附议。”

“臣亦附议!”

胡大人那处面色自是不好,也各自站起身来,辩驳一二。

这厢吵得不可开交。

赵誉往徐相那处看去,便见他搁了手中茶盏,放于一侧案几之上...不轻不重,却恰好让这满殿人听了个全。

方才尚还在辩论的几人,闻声是低下几分声来,到的后头是化为虚无声。

徐修开了口,是对赵誉说,“两位大人,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自开朝以来至今几百余年,恩荫制便一直都有...若骤然取之,怕是贵族、世家怕是要言论不休。”

“止恩荫,抑世家...”

徐修轻轻道来这一句,便又一笑,“依臣所言,不若把这每年一次的恩荫制度,更迭为三年一次。还有这一人入仕,子孙、亲族俱可得官的说法,确实也得改改了。”

众位大臣,一听这话,头回未争论什么。

只是互相打了个眼,便又看向赵誉,是要听一听他的意思。

赵誉便顺着徐相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徐相所言,朕心甚慰...那就依徐相所言,至于一人入仕,子孙、亲族俱可得官,便更为一人入仕,嫡系子孙可荫补二人。”

他这话说完,便又看向众臣,“众位可还有异议?”

两派知晓,这桩事便是这般定了,自不敢再说有什么异议的话...自拱手一礼,道一声“无”。

这事了,这桩会便是散了。

众人往外退去,徐相却是被留下来了。

等着室内退了个干净。

赵誉便站起身来,他走至徐修面前,与人拱手一礼,“徐相不仅是大宋的丞相,更是我的老师。”

他这礼行的甚是有礼,连说话也自称起“我”来。

徐修自是避开了这个礼,他亦站起身来,与人还上一礼,道下一句,“陛下缪赞了,臣承先帝旨意,与王大人辅助于您...这老师一名,却是担不得。”

赵誉便也不再拘于此礼,只邀请起人来,“便是称不得一声老师,却也能叫您一声姑父...姑父帮了朕许多,不若今日留下与朕一道用饭?”

徐修却摇了摇头,他面色不变,只道下一句,“家中有人,不愿让她久等。”

赵誉一怔,后头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姑母吧?”

徐修点头,素来波澜不惊的面上,也带了几许笑意...

赵誉闻言,便不再拦人,依旧笑着请人回了...

徐修便再拘一道臣礼,才往外退去,若碰到同僚打礼,便也与人颌上一个首。

他手中仍握着一个笏板,依旧未留步,只身往前走去...外头早有轿子等候。

轿边站着的人,却是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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