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1 / 1)
夙夜对这片路熟悉在心,待在马车里也能知道走在了哪里,此时他终于完全落下了心。
他握着孔玲珑的手跳下马车,那面无表情的宫廷车夫,就再次启动马车,沿着原路缓缓消失在他们视野,而方隐骑着马,这时也缓缓过来。
说实话他刚才还担心跟了一辆空的马车,此刻亲眼看到孔玲珑安然无恙,心里才安下来。
孔玲珑想了想,让方隐:“你现在去绸缎庄守着。”
她既然从宫里出来,一时半刻就不会有危险,反而绸缎庄,这一天一夜,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方隐立刻会意,一言不发驱马离开。
孔玲珑跟夙夜进入到宅子里,宅子里一片空寂,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院子里还跟走的时候一样,不管是茯苓和玉儿,都还待在枫烟小筑里,此刻这宅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孔玲珑觉得后背一暖,夙夜已经从后抱住了她,脸侧贴上来,孔玲珑能感受到他身体里,传来的某种悸动。
夙夜声音带着隐忍,道:“玲珑,你别动,让我抱一会。”
孔玲珑不敢动,今日的遭遇就像是两人之间的壁垒崩塌了,他们都直面了自己的心,也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戴着厚厚的面具去对着彼此。
良久,夙夜终于克制着松手,却是立刻背对站立,不去看孔玲珑的脸,声音中仿佛还能听见苦涩:“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把玉儿和茯苓都送回来。”
说着他便拔脚要往门口走,但那步伐显得几分慌乱和狼狈。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就拉住了他胳膊,接着,是孔玲珑轻缓温和的声音,同样也带着一缕微不可闻:“夙夜……留下来吧……”
就好像是风过了境,轻轻柔柔带着两人都颤动的思绪,忽然不可遏止地扩大开来。
那柔软的手成了丝线,夙夜迅速转身,终于发现自己浑身力气都被卸下来了。
夙夜和孔玲珑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外面天色开始垂暗了,夙夜不想吵醒身旁的姑娘,却发现她已经同自己一样醒了。
“玲珑?”夙夜叫了一声。
孔玲珑的长睫就在闭合的眼睑下投出一圈暗影,她轻轻说:“你先起吧。”
夙夜的手还在被中和她紧紧缠绕,他忽然俯下身,在她耳侧印了一下。孔玲珑微微一动,将脸埋入被中没有说话。
夙夜知道他一个男人,对她多有不便,只能隔着被子拥了她一下,喉间颤动,“我马上把玉儿她们叫来服侍你。”
孔玲珑“嗯”了一声。
夙夜慢慢松开跟她相扣的手,却觉得跟撕裂自己的血肉一样。
好不容易他下来,匆匆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往床内侧瞥去。
孔玲珑却好似有感应,将自己都埋入被里,声音里也带了一点闷:“快走吧……”
若是不走,二人的尴尬都会一点点再次回来,所以哪怕夙夜的目光再灼如火,孔玲珑也只能保持这个样子不去看他。
她太放肆了,她做了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种变化是否正常。
而夙夜也是慢慢退到门边,可以说是风度什么的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他握了好几次才握住袖中的烟筒,对着半空放出了一道绚烂烟花。
那是他召集暗卫的信号,看到这焰火,枫烟小筑的暗卫们就会知道可以把两个丫头送回来了。
夙夜在门口看到方隐,孔武有力的大侠抱着双臂冷冷倚靠在门边,想必已是早回来,只是没有进入院子。又或许进过院子,只是……
夙夜有些尴尬避开方隐的注视,他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只烟筒,道:“如果以后你们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来不及搬救兵,就把这烟筒拉开,放到空中去。”
刚才方隐已经看到了那一道极绚烂的焰火,他混江湖多年,知道这种东西的作用,而眼前这个人拿出来的,想必也不能跟他江湖上见过的份量比。
方隐接过了烟筒,看了看上面的精致纹路。一次性使用的烟筒都要做的如此精致,这男人,他看了看夙夜。
夙夜最后深深看了宅门一眼,转身直接融入了夜色中。
这一整天,玉儿跟茯苓都已望眼欲穿,甚至玉儿都掉了好几次眼泪,直到看着她们的那些暗卫们,瞥见了空中的焰火,才算尘埃落定。
孔玲珑在两个丫头回来前,已经是简单收拾了自己,她趴在梳妆台上,两个丫头喜极而泣,围着她心情激动。
但是两个丫鬟,都默契地没有问孔玲珑进宫缘由,只说能看到小姐平安,对她们比什么都要重要。
孔玲珑看着这两个丫头,很多事情,不知道的情况下反而安全,尤其是这样关系到旧朝牵扯到现在皇室的事情,两个丫头只怕光是听说就得吓去半条命。
好容易玉儿抹着眼泪和茯苓走出去,孔玲珑却在茯苓即将出门的时候,说道:“茯苓,你等一下。”
茯苓立刻就调转脚步回来,问道:“小姐,怎么了?”
孔玲珑看向她,茯苓刚才就觉得小姐面色比从前不对,但她只以为是小姐去了一趟宫里,大起大落,所以神情异常。现在安静下来,玉儿又不在身边,茯苓就有点觉得不对味了。
而孔玲珑对她淡淡笑了一下,才道:“茯苓,我想让你帮我配一副药。”
配药?茯苓立刻有点慌:“小姐受伤了吗?在哪里?”
孔玲珑摇摇头,难得略显不自在,片刻才道:“不是受伤,是你擅长的那一种药。”
当孔玲珑说出来的时候,茯苓觉得浑身都冷热交加,脸上阵热阵凉,乍红乍青,“避……避子药?”
茯苓说出来才捂住自己的脸,然后想起这里没有旁人,可她那股心跳就好像要从胸间窜出来!
这时,茯苓目光定格在了孔玲珑的手臂上,露出的一截的手上,上面是许多的红痕,她从小跟着师父在青楼,这种红痕也见的太多了,是什么事情之后会留下的,根本无须多猜。
茯苓脸上红到了脖子根,慌乱地垂下目光说道:“明、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着逃也是的跑了。
天地良心,孩提时代起,茯苓就跟着师父“见多识广”,从前看过那么多不宜画面,可是,唯有这一次,茯苓居然觉得自己可能要长针眼。
茯苓风一般冲到药房,看见自己熟悉的地方才冷静下来,避子药。
她忽然就明白了小姐为什么需要这个药,心里陡然就沉落下来,慢慢走到锅炉旁边,看着那锅炉上的药渣,大凡女子喝这种药物,都是十分伤身,所以轻易不会有女人肯喝,除非是逼到梁山,或者那些身不由己的女人。
而小姐其实都不是,她要喝这避子药,却是为了旁人好。
茯苓按捺住心里的酸涌,她不是不明白小姐心思,而她能做的,就是用她所学到的医术,尽量少伤小姐的身。
一碗药端过去,孔玲珑面色平静地直接就喝完了,看到茯苓,还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没事的。”
曾经她喝过十年的避子药,最后吐血身死,还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现在她有选择,而且境遇也和从前不同,今次她是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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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玲珑起身关上窗户,已经有凉风透进来:“这件事你知我知,暂时不要对人提了。”
这就说明不止自己人还是外人,都要保密。
茯苓看着孔玲珑的手腕,脸上一阵发烫,接着说道:“小姐,您还没好好洗吧?奴婢、奴婢去给您打一桶热水来吧?”
孔玲珑同意了,她自己刚才的确只是简单清洗了一遍,不想让两个丫头看出端倪,如今有茯苓服侍,自然是好多了。
比说茯苓好像“经验老道”的样子,其实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对这种事怎么都还害臊。
服侍孔玲珑的时候,茯苓红着脸说道:“小姐,其实奴婢有一件事没说,那个,徐大夫的夫人、秀娘嫂嫂的不孕……奴婢当时也是用了夙夜公子给的药。”
茯苓就觉得现在瞒着这事儿一点意义也没有,还不如说出来省得憋着难受。
孔玲珑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轻笑:“哦,原来是这样。”
茯苓更害臊跺脚:“那个,奴婢不是故意不告诉小姐的。”
孔玲珑目光平静:“不要紧,这不是什么攸关的大事。何况你也懂得分辨轻重。”
茯苓渐渐放松下来,她大体上意会到,当初夙夜不让她说,是那个时候,小姐对夙夜公子还很抗拒,可能夙夜公子也怕适得其反,所以选择暗中帮两把。
那既然现在二人已经……茯苓悄悄瞄了一眼,咳咳,那她也就不必再当做秘密一样隐藏了。
而孔玲珑说的话也很了解她,真正兹事体大的事情,不管谁封口,茯苓都不会瞒着孔玲珑。
☆、191章 惹不起她
梁贵妃此刻艳丽容颜上尽是怨色:“你再说一次?”
嬷嬷也是冷汗淋漓而下:“娘娘,老奴已经去请了好几次司徒大人,司徒大人都推说有事情来不了,老奴,老奴也是无能为力。”
来不了?梁贵妃戴着护甲的手指抠进了旁边绒毯上,“他用这样的理由糊弄本宫,真当本宫是傻子吗!?”
嬷嬷收着冷汗,忽然说道:“娘娘不必动怒,想必,想必是因为司徒大人没能办成娘娘交代的事,这才不肯来见娘娘,怕惹娘娘生气。”
就是因为这样梁贵妃才生气,因为孔玲珑的事让司徒雪衣出动锦衣卫去铲草除根,却想不到区区一个商户之女,锦衣卫居然都动不了。
梁贵妃简直觉得见了鬼,她怀疑司徒雪衣根本是阳奉阴违,表面听了她的话,却暗地里对那贱商放水,否则堂堂锦衣卫无功而返,简直放在皇城就是一个笑话。
现在司徒雪衣还故作一副高深的样子,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
嬷嬷说道:“司徒、司徒大人让老奴给贵妃娘娘带一句话,说那孔玲珑……他惹不起、只能辜负娘娘厚意了。”
梁贵妃气极反笑,“他惹不起一个商户?什么时候本宫在这皇城中,连这么一件都办不成了?”
嬷嬷没敢搭话,她知道贵妃已经认定是锦衣卫没有尽心办事,司徒雪衣在敷衍她,这个时候说话惹怒贵妃,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梁贵妃美丽风眸中,射出一抹阴毒的光。
——
绸缎庄里跑了两个伙计,有一个伙计之前受过孔玲珑恩惠,看到绸缎庄再次开门营业,就硬着头皮回来了。
但往常门庭若市的绸缎庄,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诸葛青云已经开门大半天,所有人都还从店铺门口绕行。情况,仿佛就回到了孔玲珑初到绸缎庄的时候。
还有人对孔玲珑指指点点,一个大姑娘之前被锦衣卫拖去游街,脸都丢尽了,弱者即有罪,谁也不会觉得真的无事。
但孔玲珑目不斜视,两个丫头也是忍耐着不出声,耳边听着流言蜚语,都不想惹出事端。
但这时,一直走在后头的方隐,忽然长臂一伸,狠狠抓向了人群中的一个男人,在那男人大惊失色下,把他拽出来,拖到了大街上。
男人惊恐道:“你们想干什么!?”
孔玲珑和身旁两个丫头都惊讶看过去,不明白方隐突然怎么了。
方隐冷冷地看那男人:“对小姐道歉。”
那男人一脸流里流气,想来也不过是这街上的小混混,看到方隐一脸杀气,已经怯了三分。
孔玲珑明白过来,看向方隐:“怎么了。”
方隐面上隐隐怒气:“他嚼小姐的舌根。”
两个丫头这时候也明白过来,面色都有些不好看,方隐这个人功力深厚,想必耳力比她们好很多,地上被拖出来这人,应该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才让方隐忍无可忍。
孔玲珑淡淡道:“他说了什么。”
方隐想说什么,最终狠狠地咬过牙,不再吱声。
想必实在太难以启齿,让这几尺汉子都郁愤难平。他早年混江湖,什么样三教九流都看过,却没想到这些人的下流话辱及了身边人,会是这样难以忍受。
他不说,孔玲珑也能猜到了,究竟是多难听,才能让方隐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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