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1)
这就怪了,孔玲珑和女绣工合作一直良好,又没有别人从中作梗,怎么会突然就不肯接刺绣了?
茯苓这时忍不住嘟囔:“分明早晨奴婢去的时候,这女绣工还是好好地,还开口问奴婢要图样子。奴婢就说这次是给宫中的,要格外仔细,她忽然就说不愿意接了……”
她是在抱怨,孔玲珑却听者有心,顿时看过去:“你怎么不早说?”
茯苓还没明白,迷惑地问:“早说什么?”
孔玲珑目中流转:“你说她是听到这批料子是给宫中的,才突然变卦说不能接?”
茯苓想了想,刚才她虽是随口抱怨,但这一来,真的咯噔一下:“好像……是这样。”
孔玲珑握着扇子面色不定,不知在想什么,正好这会儿已经到了关店的时间,诸葛青云进来打招呼,孔玲珑立刻就道:“茯苓,你跟我去见那女绣工。”
孔玲珑不相信会有很多巧合的事情,应该说,经历了上一世的眼睛,她早已知道了很多巧合的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推动着。
之前已说到,孔玲珑住的地方距离那绣坊并不很远,她刻意避人耳目,驱车在傍晚到达这人迹罕至之处。
就看到那绣坊的人,看到她前来神情明显的不自然,越是这样,孔玲珑越奠定了想法。
“孔小姐吧,进来坐。”出乎意料的,女绣工声音稳稳地从内室传出。
孔玲珑立刻示意了茯苓,自己便循着声音过去。
看到一个两鬓已添了银丝的女人,但其实女人也不过才四十年岁,远不到老的地步。女绣工自称楚云,可孔玲珑心里认为这是个假名字。
“楚绣娘。”孔玲珑静静看了女子片刻,叫了她名字。
楚云脸上恹恹的,“孔小姐,这一批的刺绣,我确实有心无力。耽误了孔小姐的事情,绣坊愿意赔偿小姐的损失。”
若是面对蛮不讲理之人,那办法多的很,可对方偏偏如此讲理,但宫廷的一次机会,又是多少赔偿能够抵消的。
但孔玲珑现在在乎的反而不是这个,她盯着楚云的脸,问道:“我孔家不会勉强合作的人带病做事,若楚绣娘因此不接这次的刺绣订单,我代表孔家都不会说什么。”
看得出,楚云脸上似乎松一口气。
但紧接着,孔玲珑已经幽沉地说:“可在这之前,我孔家做生意历来以诚信为本,对己更是如此。楚绣娘临时变卦不接手单子,甚至阻止你手下的女绣工出力,这点,我也要请楚绣娘你给我一个交代。”
楚云脸色暗沉下来,甚至连嘴角都是勉强牵动,孔玲珑那句诚信为先就是说给她听的。
“孔小姐。”楚云鼓着勇气,“历来宫廷险恶,许多人觉得是富贵路,可是真的踏上了,才知道是不归路。孔小姐年轻聪慧,要扬名立万大有时机,何必只注重眼前呢?”
孔玲珑慢慢看着她,楚云脸上虽然还带着隐忍,可却也流露一种真心的劝谏。
她慢慢说道:“楚绣娘以为我接这批单子,是想要搭上宫廷这条线,用来扬名么?”
楚云怔了怔:“难道不是?”
孔玲珑看着楚云,若依她所想,她以为自己想搭上宫中的线,所以不接这批刺绣,那她从这条路说服她的可能微乎其微。
楚云看孔玲珑不说话,又苦笑一下:“其实孔小姐不管为什么,这一批的刺绣,我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楚绣娘并非有心无力。”孔玲珑淡淡接口,“怕是反过来,您是有力,但无心。”
楚云脸上有些不自然,但终究没有辩驳什么:“孔小姐以为怎样,就怎样吧。”
看她连辩解都已懒得,孔玲珑慢慢道:“刚才楚绣娘说,愿意赔偿我这次的损失。但若我真的把损失说出来,怕是楚绣娘自己,都会觉得不堪其重了。”
楚云开始漫不经心说道:“若孔小姐说的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我的绣坊的确是赔不起。”
毕竟,一个搭上宫中的机会,多少银子也换不来。
孔玲珑看向楚云:“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孔家旗下的商铺在京城好不容易有了一席之地,我孔玲珑想和宫中的花宴连上关系,也不是我贪图荣华富贵。楚绣娘如今临阵不肯帮我们,等于是让我们直接失去了这次机会。一个可以救人的机会。”
前面楚云都听得意兴阑珊,直到最后一句,她骤然凝了神,看向孔玲珑:“你说什么?什么救人的机会?”
孔玲珑幽深的眸子和楚云相对,那一刻,楚云也忍不住怔了。
“我不介意别人认为我孔家贪慕虚荣,但这次宫中的花宴,也是诸葛先生为我争取来的机会。我跟楚绣娘这间绣坊里的人一样,都不过是这权贵手下的一枚棋,甚至有时候,连自己手下的掌柜和伙计都保不住。在这点上,我其实还不如楚绣娘。”
楚云禁止了手底下的女绣工接宫中这次刺绣,旁人或许不理解,但孔玲珑一想就明白,楚云若是觉得这次的事情会连累她绣坊,自然是也不会让她手下的徒弟冒险。
和她想护着孔家,护着龙安镖局那群伙计,又是多么相似。
楚绣娘失声说道:“你也是?”
孔玲珑慢慢地抬起幽沉的眸子:“到这里我就不瞒楚绣娘了,我孔家名下伙计蒙冤入狱,可我们商户之家想要救人,难比登天。但不管是商户还是权贵,生而在世就没有谁一定该死。既然我孔家伙计别人救不了,那就只能我来救,我掌着孔家这条船就要做该做的事,哪怕楚绣娘今日不帮我,我也要从别处把这条线搭到底。”
孔玲珑永远没有忘记那句话,能压倒权势的,只有权势。她必须搭上权势这条路。
楚云脸上的震色慢慢褪去,她原先,只是觉得这女孩子是个有些决心和天赋的经商少女,从没有想过原来对方稚弱的外表下真的有一颗比磐石还坚硬的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单单是那一句,既然孔家伙计别人救不了,那就只能她来救,就足以让楚云动容到了心底。
“孔小姐?”她忍不住开口。
孔玲珑却已经不留恋的起身,转身走向了门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我很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言之隐,也相信楚绣娘做出这种决定,一定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所以玲珑也不会再勉强绣坊,就此告辞。”
楚云再也忍不住,脱口说道:“孔小姐留步!此事并非不可商量!”
孔玲珑的脚,便慢慢收了回来,看向楚云。
楚云脸上的神情慢慢收拢,化为苦笑:“孔小姐若执意想要这批刺绣,我有两个条件,还望孔小姐先答应。”
两个条件?若是能交换回这批刺绣,只要不违背本心,孔玲珑没有什么不答应。
孔玲珑蹙眉之后展开,点头道:“楚绣娘请说。”
楚云说道:“第一,这批刺绣我如常为小姐提供,但是,刺绣完成以后,小姐不得对外说是我的绣坊做的刺绣。”
孔玲珑眸中划过幽光,但她慢慢点头:“可以。我会在这批绣画上多加一倍银子给绣坊,那第二个是什么?”
从楚云方才的态度,不难看出她似乎害怕被什么连累,即便接了刺绣也不想扬名。多给的一倍银子,也算是对绣坊的补偿。
楚云却苦笑更深:“银子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了。只是第二……若这批刺绣,最终为孔小姐或者孔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还望孔小姐能原谅了。”
孔玲珑心内疑惑更深,但她权衡之下已经清楚了利弊,遂对楚云说道:“楚绣娘说的我大体明白了。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路,若这次绣坊不接刺绣,对我孔家一样没有好结果。既然如此,我愿意将这个后果延迟到刺绣之后。”
花宴之期已经迫在眉睫,就是孔玲珑现在想不接,都无从拒绝,注定了开贵宫中贵人。
那么,不管绣娘顾虑的是什么,都可以暂时押后再说。
茯苓看小姐在屋内密谈一番后,竟然真的峰回路转,顿时高兴起来,看孔玲珑的眼神都多了敬佩。
果然什么事,还是小姐出马最容易。
二人准备乘马车离开,孔玲珑忽然对着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灰色马车看了很久。
她们来的时候还没有这辆马车,而且这马车外观不起眼,里面甚至没有传出动静。
茯苓道:“小姐,我们走吧,天马上黑了呢。”
她们是绸缎庄关门才过来,跟楚云说了大半天话,也是很久过去了。这次出门没把方隐带着,天晚了担心有危险。
孔玲珑收回目光,看似无异地跟茯苓上了马车随后离开。
那辆灰溜溜不起眼的马车里,华红绡怨毒的目光一直从缝隙中盯着孔玲珑离开。
“那绣娘如何说?”她恶狠狠问身边的人。
那人说道:“小姐放心,刚才绣坊的小丫头打了暗哨,那姓楚的逃奴已经同意继续给孔玲珑提供入宫的刺绣。”
华红绡这才挤出笑:“好,之前说她不肯刺绣,本小姐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现在既然她点头了,也省了本小姐一番谋划。”
早上听绣坊买通的小丫头来报,说楚云不肯接这批刺绣,华红绡几乎没气死。下午她特意带人赶过来,想给楚云一点颜色,想不到一来就看到了孔玲珑这个死对头。
那人说道:“应该是孔家那位小姐已经说服了她。”
华红绡很满意:“这不是很好嘛,让孔玲珑自己出面,给自己挖好了坑,再把她自己埋进去,到时候在花宴上,真想看看她知道一切的表情。是不是悔断了肠子。”
☆、169章 异性相吸
宫中的花宴是贵门女眷的盛事,一个代表了身份,能出现的都是三代贵门,簪缨世家。
另一个代表了荣宠,风头鼎盛的女人们,哪一个都是炙手可热京中贵女。
门口,华红绡和端阳灵狭路相逢,彼此都有些看不顺眼,端阳灵冷笑:“一个二品都督府的嫡女倒是能蹦跶。”
华红绡出身二品武将世家,这在京城已经是风光无限的人物,但端阳灵是四大家族的,就是一品大员,到她跟前也是矮了一截。
但华红绡刻意摇着扇子,哂笑:“贵妃娘娘早就说了,良女不问出身,只要自身足够出众,也远比只靠着家族荫蔽的值得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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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灵听她指桑骂槐,忍不住呸一口:“华红绡,你装什么做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医术,还好意思吹得和宫中御医相比,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我面前撒野。”
华红绡反唇相讥:“我倒是听说端阳姑娘日前特意提了重礼,想请退休的太医院院正给你私下教授医道,只可惜人家院正不愿意,端阳姑娘想必是求而不得,看见我才格外不高兴吧?”
端阳灵大怒:“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请太医院院正的事情,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行事,不要走漏风声,没想到还是被这死敌知道了,还敢借此奚落自己。
华红绡难得看见端阳这幅样子,乘胜追击道:“端阳姑娘你也不必觉得可惜,因为这医术并非一日之功,你从现在开始学怕是也晚了。我想院正大人也是担心你有损了他的名声,才不肯来教你。”
端阳灵哪受得了这种屈辱,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她手上戴着护甲,这一巴掌便想好歹打花了这华红绡的脸,好给她出一番恶气。
华红绡早防着她,大叫道:“端阳灵,你竟敢在宫门口打人行凶!”
这一声嚷嚷让端阳灵更怒,当下毫不犹豫扇下去。
一声尖细的嗓音说时迟那时快地响起来:“住手!宫外喧哗、成何体统!”
端阳灵虽然无法无天,刚才也的确被怒气冲昏了头,但听到这尖细嗓音,也知道了来者何人,生生把半道的手折了回来。
那个执着拂尘的太监一叠小跑走过来,看了看两人恨铁不成钢说道:“小祖宗,有什么事儿非得在宫门口吵起来?你们这是不给陛下面子,还是要打贵妃娘娘的脸?”
不管是哪一个罪名两人都担不起,但端阳灵是打人的那一个,华红绡自觉得意翘起嘴角:“我可不知道端阳大小姐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端阳灵看着她那副虚情假意的嘴脸,恨不得有人上去撕碎了才好,可她冷冷转过头,直接进了宫门。
那太监看她走远,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华小姐,你还是快点进去吧,贵妃娘娘可是等着你呢。”
华红绡从袖中拿出一个金锭子,放到太监的手里,笑得温柔娇俏:“多谢娘娘让你来替我解围。”
太监掂了掂,把金子收进袖子里,和华红绡心照不宣一笑。
有梁贵妃暗中推波助澜,华红绡挺直腰杆进入了宫门,这一次花宴,她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她。
华红绡一入席,已经有就近的三排女眷已经到场,蝶舞莺飞,这地方就是争奇斗艳的修罗场。斗赢了的更上枝头,斗输了的灰头土脸,甚至在贵女圈的名气也会受到影响。
华红绡欣然落座,她的位置也是梁贵妃特意安排好的,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整个花宴最耀眼的地方!
端阳灵恶心她这副惺惺作态,端着葡萄汁转过去和别的贵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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