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 薛宝钗小恙梨香院 贾宝玉大醉绛芸轩(1 / 1)
却说这日,宝玉给贾母等众人请安完毕回到自己院子里,正见晴雯在那里做针线女红。便上挨着晴雯做了下来,揽着晴雯的腰肢看她一针一线的刺绣。只见晴雯双颊微红,明眸含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靥。右手两根玉葱一般的手指捏着穿着金线的绣花针,如蝴蝶般灵巧的翩翩舞动,一针一线的刺绣着。宝玉不由得看得痴了。只是痴痴地抱着晴雯。
过了一会子,晴雯见宝玉仍是不见动静,便也噗嗤一笑“宝玉,你可又是发呆了。我口渴得很,你去给我倒杯茶来罢。”
宝玉这才起身要去倒茶。正巧袭人进来了,见宝玉倒茶,忙接了过来,一面倒一面笑道“你这小蹄子,倒是越来越有奶奶架势了,自己懒得动,居然让宝玉给你倒茶,可是真会指使人了“晴雯也笑道“我在这里做活,他就这么傻傻的看着,我怕他又呆了才给他找点事干。”
袭人也素知宝玉自是时常发起呆来。遂道“二爷,这些日子学堂里的先生有恙,你也不必去上课。可这每日带在屋里,你也不看书写字,只这么闷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出去散散才是道理。”
“这大冷天里,外面又冷又萧条,可到哪里去散?倒不如在屋里守着你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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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宝玉便嘻皮笑脸的来抱袭人。
“宝玉……哎呀,又动手动脚的,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白日里,你怎么就不能尊重些子!让人看了小心老爷揭了你的皮子……你……快把手拿出去……”
宝玉本是淫心大起,忽听得袭人提起老爷来,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蔫了下来,放开袭人坐到一旁又闷闷的去了。
袭人见状知是宝玉又恼了,便道“宝玉,这些日子你可是又和姐妹们疏远了不少了。如今宝姑娘旧病又犯了,你可真是应该探望一下才是礼数。”
宝玉这才回转过来。”
正是,真是有段日子不见宝姐姐了,快拿衣服来,我这就去看看才是。”
袭人转身拿出衣物给宝玉穿戴了,宝玉便出了门,由李嬷嬷引着往梨香院去了。
且说宝玉来至梨香院中,先入薛姨妈室中来,正见薛姨妈打点针黹与丫鬟们呢。宝玉忙请了安,薛姨妈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怀内,笑说:“这么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上炕来坐着罢。”
命人倒滚滚的茶来。
却说平日里薛姨妈也是这般疼爱宝玉的,如今宝玉通了人事,再被薛姨妈抱着,心思却不是以前一般了。宝玉只觉得薛姨妈怀里柔软舒适异常,脸贴在两块软软的肉上,隐隐有幽香传来。不觉下身竟有了反应。
宝玉忙岔开话题因问道:“哥哥不在家?”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逛不了,那里肯在家一日。”
宝玉道:“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妈道:“可是呢,你前儿又想着打发人来瞧他。他在里间不是,你去瞧他。里间比这里暖和,那里坐着,我收拾收拾就进去和你说话儿。”
宝玉听说,便知是晴雯前几日来的,却并不是自己想起来的,不觉脸上一红。忙下了炕,来至里间门前,只见吊着半旧的红紬软帘。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来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宝玉一面看,一面口内问:“姐姐可大愈了?”
宝钗抬头只见宝玉进来,连忙起来含笑答说:“已经大好了,倒多谢记挂着。”
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莺儿斟茶来。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妈安,别的姊妹们都好。一面看宝玉头上戴着缧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銮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另外有那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
宝钗因笑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
说着便挪近前来。宝玉亦凑了上去,从项上摘了下来,递在宝钗手内。宝钗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这就是大荒山中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的幻相。
宝钗先是看反面,只见上书“通灵宝玉““莫忘莫失““仙寿恒昌“。下面有“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宝钗看毕,又从翻过正面来细看,口内念道:”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念了两遍,乃回头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这里发呆作什么?”
莺儿嘻嘻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宝玉听了,忙笑道:“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八个字,我也鉴赏鉴赏!”
宝钗道:“你别听他的话,没有什么字。”
宝玉笑央:“好姐姐,你怎么瞧我的呢!”
宝钗被他缠不过,因说道:“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
一面说,一面解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
却说宝玉,只见宝钗玉葱一般的手指轻柔的解开排扣,又拉扯衣襟,将里面白白的脖子连带一小片胸脯都无意间显露出来,真是脂若凝霜肤似雪,不觉竟是看呆了。只想着这红袄下面的玉乳又会是个什么光景,眼睛竟直勾勾的盯着宝钗的领口不得离开。直到宝钗摘了金锁,递与宝玉,宝玉方醒悟过来。宝玉不觉脸上一热,遂收了淫心,强压下心头欲火,托了锁看了起来,果然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八个,共成两句吉谶“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玉看了,也念两遍,又念自己的两遍,因笑问:“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不如我和姐姐换来戴可好?”
“二爷这是要和我家姑娘叫唤信物了不成?”
旁边的莺儿嘻嘻笑道。
莺儿说出此话,宝玉方觉不妥,也羞红了脸。宝钗更是一抹红霞撒在了白嫩的面颊上。宝钗嗔道“让你去倒茶你到是不动,如今又在这里烂嚼舌根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莺儿这才笑着出去了。
宝玉这才将手中仍有宝钗体温的金锁不舍的还给了宝钗。宝钗接过,又将其带好藏于衣内,系上了排扣整理衣物。宝玉只呆呆的看着,心中暗叹,不知何时才能再看一眼那衣内惊艳一瞥了。身子却不由得又靠向了宝钗一截子。
宝玉与宝钗相近,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系何香气,遂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我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
宝钗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
宝玉道:“既如此,这是什么香?”
宝钗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
宝玉笑道:“什么丸药这么好闻?好姐姐,给我一丸尝尝。”
宝钗笑道:“又混闹了,一个药也是混吃的?”
宝玉又道“那姐姐给我闻闻这香气也好。”
说着将口鼻便向宝钗的俏脸上凑了过去。宝钗心中大羞,却也不好意思推开宝玉,只得将身子往后歪了歪,口中只道“宝玉又混闹了,只是药丸而已,哪里就这么好闻,快快坐回去吧。”
心中却想“这宝玉,还是如此孩子心性,竟也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真是要羞煞人了。”
宝玉痴性上来,哪管这许多,只是合上眼,拼命将宝钗呼出的如兰香气吸入鼻中,只觉真是沁人心脾,却不知到底是那冷香丸之香,还是宝钗身子上的香气了。正当两人一个痴一个羞的当儿,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
宝玉慌忙坐直了身子。宝钗这也才得以做端正。
林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一见了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的不巧了!
“宝玉等忙起身笑让坐,宝钗因笑道:“这话怎么说?”
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宝钗道:“我更不解这意。”
黛玉笑道:“要来时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宝钗却不答话,只呵呵的笑。宝玉也知这是黛玉吃醋所言。又知黛玉素是心细语言又刻薄,也不好接话。只见黛玉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因问:“下雪了么?”
地下婆娘们道:“下了这半日雪珠儿了。”
宝玉道:“取了我的斗篷来了不曾?
“黛玉便道:“是不是?我来了你就该去了。”
宝玉笑道:“我多早晚说要去了?不过是拿来预备着。”
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也不搭理她。薛姨妈已经准备好了细致茶果,留他们吃茶。宝玉因夸前日在那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鹅掌、鸭信。
薛姨妈听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与他尝。宝玉笑道:“这个须得就酒才好。
“薛姨妈便命人去灌了些上等的酒来。李嬷嬷便上来道:“姨太太,酒倒罢了。
“宝玉笑央道:“好妈妈,我只吃一钟。”
李嬷嬷道:“不中用!当着老太太、太太,那怕你吃一坛呢。想那日我眼错不见一会,不知是那一个没调教的,只图讨你的好儿,不管别人死活,给了你一口酒吃,葬送的我挨了两日骂。姨太太不知道,他性子又可恶,吃了酒更弄性。有一日老太太高兴了,又尽着他吃,什么日子又不许他吃,何苦我白赔在里面。”
薛姨妈笑道:“老货,你只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许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问,有我呢。”
一面令小丫鬟:“来,让你奶奶们去,也吃杯搪搪雪气。”
那李嬷嬷听如此说,只得和众人且去吃些酒水。
这里宝玉又说:“不必烫热了,我只爱吃冷的。”
薛姨妈忙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飐儿。”
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不要吃那冷的呢。”
宝玉听这话有情理,便放下冷的,命人暖来方饮。
不一会子,宝玉已是三杯过去。李嬷嬷又上来拦阻。宝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时,和宝黛姊妹说说笑笑的,那肯不吃。宝玉只得屈意央告:“好妈妈,我再吃两钟就不吃了。”
李嬷嬷道:“你可仔细老爷今儿在家,提防问你的书!”
宝玉听了此话,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下酒,垂了头。黛玉先忙的说:“别扫大家的兴!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他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
“一面悄推宝玉,使他赌气,一面悄悄的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
那李嬷嬷也素知黛玉的,因说道:“林姐儿,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倒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些。”
林黛玉冷笑道:“我为什么助着他?我也犯不着劝他。你这个妈妈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杯,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知。”
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说道:“真真这林姑娘,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这算了什么呢。
“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道:“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薛姨妈一面又说:“别怕,别怕,我的儿!来了这里没好的你吃,别把这点子东西吓的存在心里,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吃,都有我呢。越发吃了晚饭去,便醉了,就跟着我睡罢。”
因命:“再热酒来!姨妈陪你吃两杯,可就吃饭罢。”
宝玉听了,方又鼓起兴来。
薛姨妈也脱了鞋上的热炕来,挨了宝玉坐了,又把宝玉揽在怀里,黛玉满满的倒了一杯热酒,三人又谈笑了起来。李嬷嬷自是没去,径自回去了。这下没人管束,又有薛姨妈哄着,不觉宝玉就多吃了几杯,竟也有了几分醉意。薛姨妈又命人做了醒酒汤哄宝玉喝了两大碗,宝玉方辞了,同黛玉一同回去了。
却说宝玉回到绛芸轩,只觉得酒气上涌,脚下的步子也乱了起来。袭人见宝玉回来了忙迎了出来。又见是喝了酒,就径直和茜雪将宝玉扶到床上。宝玉口中仍是嘟囔不清,身子却也不动弹了。袭人只得为他脱去外面衣物,伸手从他项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戴时便冰不着脖子。不一会子,宝玉变沉沉睡去了。
一晃,又到那太虚幻境与可卿幽会去了。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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