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节(1 / 1)
诺雅站在皇上身后,拳头握起又伸开,又握起,青筋暴涨,如是反复。她想上前,问问太子,她慕容家的血海深仇他是不是罪魁祸首?他又为什么这样心狠手辣,竟然要残忍地杀害她慕容全家?又是不是因为邯山矿藏的缘故?但是,伴君如伴虎,她深深地知道这个道理,如今,皇上心情不好,自己若是果真这样冲动地上前质问,难保不会被皇上迁怒。反正太子已经失势,以后总是会有机会。
贬为庶民,软禁别苑,对于双手染满血腥的太子来说,这惩罚太轻了,根本就不足以解恨。
太子被御林军带了下去,御书房外雨势愈加地大了,犹如倾盆。御林军笔直地站在御书房外,次第撤下去,仅留了皇后依旧站在雨中,没有打伞,浑身上下全部透湿,簪环凌乱,头发紧贴着前额,十分狼狈,不复往日的气度雍容。
人的气势,完全就是一口气,如今太子事发失势,皇后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依仗,整个人全身都透着落魄,真正的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还是一只落汤鸡。
她的身后有两名宫女也肃立在雨中,不敢移步,任凭豆大的雨珠砸在自己的脸上。
“皇上,你就果真这样狠心吗?不分青红皂白就治了勋儿的罪,他是无辜的,你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妾身吗?”皇后被御林军隔离在御书房几丈开外,冲着御书房的大门哀声央求道。
皇后在朝中权势滔天,所以素来嚣张,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以雷霆之势,查抄了太子府,直接治了太子的罪,并且调度的是城外守城军,百里九的兵马,所以她事先并未得到消息,知道后已经晚了一步。
她背后的权势掌控了少半个朝堂,却唯独没能掌控兵权,如今听闻老将军已经带兵封锁了四个城门,纵然自己在宫里闹腾得再欢,那也于事无补。她敏感地嗅到了大厦将倾的危险。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所以立即放低了姿态,守在书房门口低声央求,希望皇上能够网开一面,饶恕了太子的罪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够保住太子之位,那么,翻盘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可是,她低估了男人作为一个君王的无情,皇上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冲着御书房里的几个人疲惫地挥挥手。
几人立刻领会了皇上的意思,跪安后鱼贯退出御书房。
“小九,你留一下。”皇上在身后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道。
百里九站住脚步,诺雅从他身边过去,冲着宫外比了个手势,示意到宫门外去等。
“诺雅也留下来吧。”皇上开口挽留道:“外面风大雨急,你也无处可去。”
诺雅一愣,皇上留下百里九肯定是有要事商议的,自己留下来是否合适?
“你们两人都进来吧。”皇上伸出指尖揉了揉眉头,低低地叹口气。
百里九与诺雅全都留下来,掩住了身后的屋门。
“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了,你们坐吧。”皇上一指旁边的椅子,百里九与诺雅谢过皇恩之后,过去端正地坐了,百里九一改平素的嘻哈,满脸严肃。
皇上背靠在龙椅之上,半合拢了眼睛。略显老态。
“关于诺雅的事情,朕已经问过风驰了。”皇上开门见山道:“朕很欣慰,诺雅能够保持自己的初衷,并且从杀手手下救了卿尘一命。所以,你以往所犯下的罪过就一笔勾销了吧。”
诺雅低着头,不知道皇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说自己没有被杀手阁胁迫,还是自己对于楚卿尘这件事情上没有过多地拖泥带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听从风驰的建议,远离了京城?
她恭敬地谢过皇上不究之恩。
“最初朕很担心小九与卿尘会因为你而生罅隙,不能顾全大局。还好,小九你没有让朕失望,反倒是卿尘他......唉,不知道何时才能度过了这场心劫。”
百里九与诺雅两人都不说话,保持着沉默。
皇上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两声。诺雅赶紧起身,从旁边倒了一杯凉茶递给皇上。皇上接过来,浅酌一口,勉强压下了喉尖的不适。那一脸的疲惫与憔悴,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位普通的长者,没有了诺雅初见时的凌厉与霸气。
“今日,我说这一席话,是以一位老父亲的身份说的,小九,若是卿尘他以后再有什么荒唐之处,你是否能够包容谅解他,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这番话明显就透露了他作为父亲的偏心,百里九别无选择,斩钉截铁地点头:“二哥他胸中有丘壑,包容万象,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执迷太久,定会有所得悟,理解您的一片苦心。只要他不会碰触我的底线,我与诺雅,都愿意为了我大楚尽心尽力。”
皇上望着百里九的目光满含着慈爱与欣慰:“卿勋与卿修都是我的孩儿,自小教习圣贤之书,但是都不及小九你深明大义,心胸开阔。否则,我也不用这样操劳了。”
今日一上来皇上就给了百里九几个甜枣吃,诺雅心里暗自嘀咕,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怎么看起来好像要让百里九去赴汤蹈火一般。
百里九嘻嘻一笑:“几位皇兄全都是人中龙凤,不像我这样没出息罢了。”
皇上笑笑不说话,提笔在案上写了几个字,整齐地折叠起来,装进一旁的信封里,用火漆封好。
“小九,今日我留下你们,是想交代你们去做三件事,亲自,非你们莫属。”
☆、第七十七章 临危受命
百里九立即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恭听皇上吩咐。”
“第一件事情,今日太子拘禁,明日必将在朝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所以,我要求你这些时日,辛苦一些,加强城内巡逻,以免有权臣造谣生事,煽动民众。”
百里九颔首领命:“小九定然不负皇上所托,为您消除后顾之忧。第二件事情呢?”
皇上转头面对诺雅:“第二件事情是交代诺雅去做的。朕听说如今杀手阁阁主仍旧在逃,没有缉拿归案,朕要知道,杀手阁三番两次派遣杀手,意图杀害我大楚皇子,究竟谁才是幕后主谋?”
这个差事有些难,虽然说诺雅为了剔骨香的解药,就算是没有皇上的这道圣旨,自己也定然会尽全力追查阁主的下落,但若是皇命,那就另当一说了,压力太大,诺雅表示不想。
皇上却是不由分说,将手中一把折扇递给诺雅:“朕知道杀手阁阁主神出鬼没,行踪诡秘,官府下了赏银通缉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下落,所以朕,暂时不限定给你时间。你必须要当做大案要案去做,不可懈怠。朕赐你御扇一把,你可以凭借这把御扇随处借调千人以内兵马,全都听从你的指挥。”
诺雅有些愁眉苦脸,皇上赏赐东西就不能找一样值钱点的赏吗?怎么又是扇子,自己又不能果真当做扇子来用,万一给扇透风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连师傅那样怪的脾气,也从来不敢拿那把御扇扇炉火,而是束之高阁。
百里九好像知道了她的心思,对皇上道:“怎么又是御扇?这扇子诺雅已经有了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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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些奇怪:“什么时候朕赏过她扇子?”
百里九嘻嘻一笑:“皇上当年路过邯郸城的时候,曾经赏过他师傅一把正宗的‘御膳’,诺雅作为怪厨薛的单传弟子,那把扇子他师傅自然是传给她了。”
皇上闻听其中渊源,今天第一次露出一抹笑意:“原来邯郸城的薛师傅竟然是你的授业恩师,怪不得你一手好厨艺。但是此扇非彼扇,诺雅打开一看便知。”
诺雅狐疑地接在手里,左右端详,不过只是玉骨锦面,稍昂贵一些罢了,打开来,正面是手绘一条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背面则是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奉旨办案”,上面加盖玉玺印章,端的是比师傅那一把威风多了。
她喜滋滋地合拢了,拿着这把扇子,岂不可以打着皇上的名头吃遍三山五岳嘛,简直就是一座金山银山呢。
两人再次谢过皇恩:“那请问皇上,这第三件事情又是什么?”
皇上这才将手中的手中的信封交给百里九:“第三件事情先不言讲,听说赵郡邯郸候的陵墓还未竣工,就被朕紧急召了回来。过些时日,朝政局势稳定以后,你们若是回慕容山庄,就拆开这封信,上面自有交代。”
百里九接在手中,顺手揣进怀里:“这个皇上就没有御赐什么东西了吗?”
皇上无奈地摇头:“你记得答应朕的事情,回头定然大有赏赐。”
“又要回头啊?”百里九嘀咕了一声:“我脖子都扭酸了,皇上都没有给过赏。”
果然正经不过一刻钟,在皇上跟前,刚才还一本正经,一转眼就又嬉皮笑脸起来了。
“那朕就投其所好,赏赐你十位舞姬带回将军府可好?”
皇上听他贫嘴,唇角微微绽笑,心情好像也好了一些。
百里九瞟了诺雅一眼,缩缩脖子,吓得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以后小九再也不敢要赏赐了,无福消受。”
皇上笑笑,冲着二人挥挥手:“好了,如今雨也小了,你们回吧。”
百里九与诺雅就不再多言,磕了头静悄地退了出来。听皇上在身后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伤感:“朕这多子女,倒是只有跟小九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父子二人。”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又觉得有些可怜,望望外面的天,雨势已经稍歇,天色也青朗了。皇后跪在院中的泥泞里,浑身透湿,衣服紧贴在身上,已经不复往日锦绣。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断地有水珠从头发上滴落下来,沿着面颊滚落,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听到书房有响动,立即抬起头来,待看清是百里九与诺雅相携走出来的时候,立即失望地低垂了眼皮。她在诺雅跟前从来都是妆容精致,趾高气昂的,今日第一次这样狼狈地跪在地上,被她看了笑话。
诺雅以为她会觉得羞恼,所以与百里九接过御林军递过来的伞,远远地绕过去,径直出宫去了。
雨势竟然不停,淅淅沥沥了一夜。
诺雅回将军府报了平安,百里九则径直去了军营,与老将军一起,着手部署京城防守,未雨绸缪,通宵未回。
太子被软禁的第二日,朝堂之上的局势果真就开始了动荡。
听说皇后在雨中跪到夜半,最终体力不支晕倒了。皇上命人将皇后抬回宫殿之中,传了御医过来看诊,然后又寻了“服侍不得当”的由头将皇后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换了,重新添置了新的宫人进去。
皇后的身子,大概是近期不会好了。
*的人都嗅到了大厦将倾的危险,有人忙碌着开始撇清与太子的干系,一人行,众人效仿,墙倒众人推,弹劾太子以往罪行的奏章在皇上的龙案上摞了一尺高。
自然也有太子亲信一党,以太师为首的,忙碌奔波着为太子鸣冤开脱,四处搜集证据,证明太子的清白。更有那愚忠,想留名青史的,开始跪谏,在皇上御书房外长跪不起。
皇上因为太子此事气怒交加,大病在榻,正是恼怒之中,那些官员又不开眼,火上浇油,自然引起皇上震怒,大发雷霆,竟然咳出血来。
皇上抱恙,朝政暂时不能理。*也有心怀不轨的人,在太师的带领下,开始蠢蠢欲动,在朝中造谣生事,将矛头指向了三皇子,扬言太子一案皆是他伪造证据,栽赃陷害,意图取而代之,瞬间将他置于了风口浪尖上,千夫所指。
皇上焦头烂额,无奈之下,秘密差人紧急召回了楚卿尘。
楚卿尘因为诺雅一事,惹恼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将他禁足在了枫林寺之中,不许踏出寺门半步,晨钟暮鼓,得一嗔点化,让他修身养性,忏悔己过。
如今皇上病重,朝中大乱,楚卿尘自然是责无旁贷,当日就进了皇宫,在御书房里熬了一个通宵,将堆积如山的奏章批阅完毕,然后第二日就代皇上上了早朝。
楚卿尘看似温润恭良,没想到行事却是雷厉风行,一晚上的时间就尽数掌握了太子的所有罪证,在朝堂之上一番唇枪舌战,令太子亲信一党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他软硬兼施,对于*中的治国之才进行了拉拢,却又严惩了几个惯会煽风点火的蛀虫,令人心生敬畏,刮目相看,打了一个漂亮的头阵。
皇上的这一举措在朝中又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端倪。太子入狱,皇上却派遣三皇子继续负责审理此案。要知道,太子一党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审理稍有不当,那么,三皇子难辞其咎,这摆明了就是受累不讨好的差事。势必会得罪朝中近半权臣!
而楚卿尘,却在此时脱颖而出,接手朝政,再加上皇上的人支持辅佐,必将平步青云。而且,此时皇后病卧在榻,被皇上派遣过去的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无法插手朝堂之亊,*的人群龙无首,楚卿尘不会受到太大阻力和干扰,顺风顺水,正是最好的时机,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将权势尽收囊中,等到皇后等人转身想干预的时候,也就迟了,他已经奠定好了与之分庭抗礼的基础。
大臣们纷纷开始猜疑,皇上此举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有意将皇位传给楚卿尘不成?自然,这时候,蕙夫人受太后懿旨,终生不得为妃的往事又一次被翻腾出来,大做文章。就连远在云南的镇远侯也上书旧事重提,表示若皇上罔顾太后懿旨,肆意妄为,他将不得已执行太后的遗命,进行干预。
还好皇上高瞻远瞩,将整个大楚兵权尽数在握,纵然整个大楚再动荡不安,只要兵权在百里府手中,就可以高枕无忧。那些跳梁小丑愿意闹腾,就尽管闹腾好了。
楚卿尘接手朝政,以三寸不烂之舌打消了*对三皇子的质疑以后,就将那些弹劾太子的奏章尽数交给了三皇子,连同邯郸煤矿一案,共同审理。
百里九说,皇上这是下定决心要为楚卿尘清除障碍了。那三皇子一直以来,都与太子龙虎相斗,背地里早就不知道搜集了多少太子的罪证,这次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将太子置于死地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卿尘,韬光隐晦许多年,终于要大展宏图,一鸣惊人了!
☆、第七十八章 太子妃有请
诺雅心里就暗自在想,楚卿尘如今代理朝政,太子最终必然罪证确凿,他会怎样处理呢?会不会心软顾及手足之情,还是像一位真正的冷情帝王一样,席卷起有关太子的一切,斩草除根?
弹劾太子的奏章里自然不乏罪证确凿的罪行,如贪墨,陷害忠良,徇私舞弊,一桩桩,一件件,一条条查实了罗列起来,不需要邯郸一案,就足够扳倒太子了。
病榻上的皇上听闻了三皇子的启奏,也只是疲惫地挥挥手,无奈而又心寒地吐出四个字:“终身监禁。”
感觉就果真像是大厦倾侧,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邯郸一案仅仅只是一个引线,牵扯出无数的大案,然后,太子一党“轰隆”一声,全都倾塌了,树倒猢狲散。那些趋炎附势的太子羽党迅速向着楚卿尘聚拢起来,为他出谋划策,大献殷勤。
皇后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势力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釜底抽薪,全都弃了自己而去。她不过只是淋了雨水而已,就一直昏昏沉沉,四肢乏力。偶尔清醒的时候,她躺在榻上,就感到惊恐和绝望,她就知道,彻底地没有了希望了。皇上能够不继续追究她的罪过已经是网开一面。但是,这个皇后的位子,换人只是迟早的事情。
对于此事,诺雅心里自然是痛快淋漓的,毕竟自己的血海深仇终于得报,也不负自己父母的在天之灵。但是她心里总是尚有一点疑虑。既然此事幕后之人乃是太子,那么杀害慕容一家必然也应当是太子所为。那么,又是谁雇佣杀手阁刺杀太子呢?
明明杀手阁应该是与那幕后之人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才是。
当时阁主交代给自己这个任务的时候,告诉她,买主乃是江西总兵方坤的旧属,并且交给她那块刘海戏金蟾的玉佩,让她以方坤女儿方诺的身份进行刺杀。
但是此事明显疑点重重,根本就经不起推敲。这种诛杀九族的罪过,有谁会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呢?就不怕惹祸上身吗?极明显,此事与方坤没有任何干系,明摆就是买凶之人借以掩饰自己的身份罢了。
而且,自己刺杀太子之时,偷听来的话......令诺雅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切好像恢复了平静,但是诺雅总觉得,此事可能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大楚的风云既然已经起来了,哪里会这样快就烟消云散?
老将军与老夫人得知了诺雅的身世以及以往的经历过后,对她心里是又疼又怜,果真疼在了心尖儿上,大堆的补药送进一念堂,老夫人更是日日监督着诺雅好生将养身子,将她当成自家女儿一样看待。
秦宠儿此时在府里的地位尴尬起来。她娘家的势力如今随着太子的倒台,地位也岌岌可危,彻底没了依仗。而在将军府里,她不受百里九和老夫人的待见,全都对她置之不理,果真就成了孤家寡人。大夫人的名分于她而言,反倒成了讽刺。
她眼见着府里那些趋炎附势之人,对着一念堂大献殷勤,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她愈是撒泼,使刁,愈是将自己孤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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