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1 / 1)
☆、第二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最后一味药是剔骨香蛊母分泌而出的一种粘液,或者说唾液。”
“蛊母?”百里九有些不解:“我们自己不能培养吗?”
老汤头沮丧地摇头:“可以培育,不过不能解林夫人身上的毒。”
“为什么?”
“这种蛊母在培养的时候,都喂食了主人的精血,所以只有下毒之人所培养的蛊母才能彻底解去她身上的毒。”老汤头耐心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我们自己研究出解药的方子,只要没有蛊母,也是无济于事?”
老汤头点点头:“还有一个最笨的方法,就是要下蛊之人的精血,我也可以培养,这种蛊母养成较快,一月时间就已经足够。”
原本以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绕了半天,又转了回来,要想救诺雅,还是要找杀手阁所在。
而且,那杀手阁阁主的身份,极是神秘,一直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头,他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是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识不破,更何况大海捞针,若想找到他,谈何容易?
百里九有些懊恼:“那我若是先解去她身上的绝命筋骨散呢?”
这个问题老汤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可以先解开太子下的绝命筋骨散,这对于她身上的蛊毒并无多大妨碍,但是千万不可以先解去蛊毒。一旦蛊毒解除,筋骨散失去制约,就会迅速蔓延至全身,毒发身亡。”
“如今太子已经知道了诺雅的身份,而且好像有什么忌惮,必然不肯将解药给我。想要偷取解药,也是难如登天。”百里九长叹一口气,一筹莫展。
“都怪我学艺不精,关键时刻不能为九爷分忧。”老汤头愧疚道。
“谁?!”百里九正待安慰老汤头两句,猛然发现了不对劲,突然冷叱一声,手一扬,手指间无意识把弄的一根党参就脱手而出,疾如闪电,向着影墙中间砖瓦镂空处疾射而至。
外面有人吃痛闷哼一声,隐约好像是女人的声音,百里九一个起跃,翻身出去,已不见半个人影,墙根下,党参折断两截。
老汤头追出来,左右张望:“是有人偷听?”
百里九点头:“眼见有发髻一晃而过,应该也是会些功夫的,否则我纵然警惕心再低,也能察觉。”
老汤头也知道,诺雅中毒的事情一直是个机密,一旦传扬出去,肯定会牵扯颇多。这人究竟是谁,竟然对此事感兴趣,躲藏着偷听?而且是否会居心不良,对诺雅不利呢?
两人左右扫望几眼,只道那人已经逃了,只能疑惑地转身回了药庐。
假山后,秦宠儿拍拍自己的心口,揉揉被百里九击中的头,暗叹一声“好险”!
但是她瞬间就幸灾乐祸起来,心里像是三伏天饮了井水湃凉的酸梅汁,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爽意。一直以来,林诺雅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之入骨,夜夜做梦,都会梦到她跪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而自己,就像一个骄傲的女皇,居高临下地打量她,手里的鞭子抽打得她体无完肤,哀哀求饶。
如今,听到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消息,她恨不能飞起来,然后径直到林诺雅面前耀武扬威,狠狠地冷嘲热讽,让她承受那种万箭攒心,万念俱焚的痛楚。
她是一个心里永远藏不住得意的人,这样痛快酣畅的消息,若是自己闷在心里,会感到煎熬的,她必须出了这口气。
晚上,秦宠儿就借口拿取养颜药膏,来到一念堂,就连走路都生了风,眼角眉梢带着无尽的春风得意。
她脸上的伤疤在养颜膏的滋润下,明显是轻了许多,假以时日,秦宠儿相信,一定能够恢复如初。她多少有点担心,一旦林诺雅中毒身亡,这养颜的方子会不会留下来,自己又该怎么办?
所以,这一次,秦宠儿是带着趾高气昂而来,与诺雅说话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放低了姿态。
她也学着像安若兮那样,亲昵地去捉诺雅的手,幸灾乐祸而又带着关切地问:“林夫人最近气色看起来不是太好,要好生保重身体才是,不要过度操劳了。”
诺雅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殷切,很不适应,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讪讪地干笑:“秦夫人倒是红光满面,看起来好像喜事盈门。”
“哪里有什么喜事?”秦宠儿掩唇娇笑:“不过是最近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淡化许多,心里觉得有了盼头。”
秦宠儿一句话,令诺雅就猜度出来,她定然是有了什么得意之亊,闷不住,到自己这里炫耀来了。
诺雅顺着她的话风,夸赞道:“岂止是淡化了,看起来犹如初生,细腻了许多。若是坚持用下去,可能会比安夫人的皮肤还要白净细嫩。”
“还要多谢林夫人的药膏,简直是灵丹妙药。上次去参加茶会,就有不少人问起来,想要重金求购两瓶来用。你若是多做一些,拿来出售,京中多少千金贵妇趋之若鹜,定然可以日进斗金,比那天然居强上不止百倍。”
诺雅心里暗暗地鄙视自己,难道贪财就这样明显,竟然被秦宠儿拿来游说自己?这秦宠儿一直在打自己这药方的主意,想逃脱开自己的钳制,她偏生就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她对着秦宠儿笑得极是真诚:“这方子的原材料都比较稀罕,不能成批量地制作,我自己鼓捣上一天,都做不出一丁点来。而且,我也从来不敢假手于人,唯恐出一丝纰漏,效果适得其反。”
诺雅这样说,无疑就是在告诉秦宠儿,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外人根本就不知道。
秦宠儿心里就有点矛盾,她觉得这个女人可恶,简直该死,但是她手里攥着自己的一张脸,一时半刻,还不能让她死去。
她点头附和着:“林夫人所言极是,这女人活着就是一张脸,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那就悔之晚矣。可恨那安若兮使计害我,她却安然无恙,想起来我这心里就憋闷得难受。”
诺雅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在自己面前提起安若兮,略一思量,笑道:“安夫人冰雪聪慧,又擅于察言观色,在九爷和老夫人跟前,自然是游刃有余,举足轻重的。”
秦宠儿长叹一口气,神秘兮兮地道:“那你可听说,上次九爷去她那里,跟她跟前的陪嫁丫头夏舞说了两句话,看起来颇有兴致的那一种,然后安若兮就让那丫头开了脸,说是要给九爷做通房丫头。”
诺雅不由一惊,自己每日在一念堂里足不出户,竟然还有这样的稀罕事。那安若兮是要有多么大度,才能笑着将自己的丫头装扮齐整了,然后推到自己相公的怀里?她这样做,究竟是怀了怎样的酸涩心情?
秦宠儿见诺雅满脸惊愕,不禁有些得意:“看人家这勾引汉子的手腕,我是自愧弗如。看在母亲的眼里,反倒成了贤良表率。”
诺雅愣怔半晌,方才蹦出一句话:“我要是个男人,碰上这样贤惠的女子,必然二话不说,就娶进府里做夫人。”
秦宠儿不屑地撇嘴:“她若是果真宽宏,也就不会使出那样多腌臜的手段对付你我了。她这不过是往自己锅里多炖两块肉,诱馋着九爷往她浮世阁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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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雅不知道,秦宠儿在自己跟前絮叨这些是想与自己同仇敌忾,还是只是吐出来解解气。她懒得理会,所以只是附和点头。
秦宠儿见她面上有些黯然,心生得意,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如今你抱恙在床,身子不好,不能伺候九爷,她肯定是紧锣密鼓地把九爷往自己跟前揽,心里还不定多么幸灾乐祸呢。”
原来她是看自己笑话来了。诺雅冷哼一声,也不辩解:“九爷魅力不浅,自然勾得人前仆后继地不择手段。没了我,还会有第二第三个安平,大楚青睐九爷的女子这么多,有什么可以得意的,不过是换了一个对手而已。”
诺雅无意中说的一句话,犹如兜头一瓢冷水,泼了她一个透心凉,令秦宠儿瞬间醍醐灌顶一般。这句话果真不假,前有安若兮,后有安平,丫头里有朝三和夏舞,外面还有个叫做锦娘的狐媚子,源源不断,哪一个使的手段都可谓高明,若是换做自己的话,可能死上千百次了。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心里的想法,恍然大悟,自己嫁给百里九这样风流的男子,纵然她林诺雅死了,还有安若兮,安若兮不在了,还会有第二个安平,正如林诺雅所说的,前仆后继,没有穷尽。
更何况,百里九一向对自己爱理不理,压根谈不上宠爱。
自己应该怎么办?她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迷茫的时候,她专程回了一趟尚书府,向着自己娘亲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看法。秦夫人作为过来人,以自己宅斗几十年的经验,和自己吃过的盐,给了秦宠儿最为中肯的答案。
她告诉自己的女儿,其实,男人宠谁不重要,花无百日好,月无百日圆,他们总是喜新厌旧,没个定数。相较起这些虚幻难留的东西,名分与权势,才是最实在的。做了百里九的夫人,就像是皇宫里的一国之后,将所有的权势握在自己手里,所有的小妾也罢,通房也好,侧夫人也算在内,见了自己都要恭敬地行礼,垂首问安,揉圆捏扁,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
使些手段,将一群贱蹄子掌握在手心里,拨过来,拨过去,就像和尚手里的念珠,还不是乖乖地听从自己的命令?一个林诺雅如何,就算是十个八个,以后还不是要跪在自己脚底下?看自己脸色?
末了,秦夫人语重心长地道:“你看那安若兮极少与你们正面交锋,除了背后使些阴暗手段,在老夫人跟前表现得多大度贤惠,她就是明白这个道理,冲着大夫人的位子去的。宠儿,眼光放长远一些,小事莫斤斤计较了。”
☆、第三章 墨猴
听闻秦宠儿得了一只墨猴,如拳头大小,通体金黄,双目烁烁,可于笔筒中盘曲而睡。善于磨墨,递纸,灵巧勤快而又滑稽。秦宠儿视若珍宝,专门请了有经验的训猴人前来训导。
那猴子原本就沾了添喜郎气,可通灵,经训导后更是讨巧。秦宠儿经常将它拢在袖口里,或者让它盘曲在自己手指之上,在府里走动,婢女婆子们忍不住好奇,取花生黄豆一类吃食喂它。
那墨猴丝毫不惧生,沿着婢子们曳地的裙裾向上,攀爬到她们的衣襟里,或者袖口中,自顾翻找取食,惹得婢子们“咯咯”娇笑,羞个大红脸。
秦宠儿难得的好脾气,跟婢子们一起逗弄它,撺掇着墨猴去往婢子们衣襟里钻,偷取她们怀里或者袖中的胭脂盒子和香粉瓶一类小物件,献宝一样交给自己,婢子们都取笑它是一只风流的色猴。
诺雅听闻以前也有文臣喜欢养这种猴子,拢在袖子里,上朝时若是觉得喉咙干痒,就偷偷地咳一声,吐在袖口,那墨猴就接了吞吃下去。原本诺雅觉得是个极可怜的物件,没想到竟然这样会讨巧卖乖,心里也觉得稀罕。
三月三,上巳节,太子妃宴请了许多家眷到太子府赏花。秦宠儿与安若兮都接到请柬去了,诺雅寻个借口留在府里,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不愿意去虚与委蛇,再惹出什么是非。
秦宠儿对于太子府,那是轻车熟路,她与太子妃年纪相仿,在闺中时常来常往,感情也是极好的。所以早早地到了太子府,就径直去了太子妃的院子说话。
太子妃还在梳洗装扮,因为李茗祖新丧的关系,服饰上不能太招摇,所以在发髻上下了功夫,绾了一个极繁琐的牡丹髻,只点缀两只步摇,一副赤金头面,看起来也雍容华贵,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她见秦宠儿这样早就过来了,也不起身,只抬手示意让她自己随意坐。
秦宠儿将太子妃的屋子四下打量一圈,满是艳羡:“今日这屋子里用的什么熏香,极是清雅,一点也不腻?”
太子妃头也不回:“太子爷托人专程从江苏带过来的贡香,给皇后娘娘用的,分了一丁点给我。你的鼻子倒是越发的尖了。”
“我就说怎么这样好闻。这些日子老是闻那些苦药汤子的味道,鼻子都麻了,好不容易有个提神的香气。”秦宠儿把玩着太子妃桌上的一副脚铃,晃得“叮铃”响。
太子妃扶扶发髻上的步摇,随口问道:“怎么了?身子哪里不舒服?”
秦宠儿摇摇头:“我能吃能睡好的很,是那个被九爷捧在手心里的人。”
太子妃惊愕地回过身来:“林诺雅?”
“可不就是,偷偷摸摸的,我听说还挺严重。我只巴不得她早一天死了的好。”
太子妃挥手示意丫头婆子们下去,小声嗔怪道:“你看你,这样大的一个人了,怎么说话还是口无遮拦的,这样的话能当着别人的面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么?”
秦宠儿见屋子里就剩了自己和太子妃,方才神秘兮兮地道:“表姐,我偷听九爷他们说话,好像那林诺雅是中了什么毒!”
“中毒?”太子妃左右扫望一眼:“什么毒?”
“好像九爷他们也不知道,林诺雅那个女人不是失忆了吗?所以那毒究竟是怎么来的,自己都莫名其妙。现在九爷急得跟那热锅蚂蚁似的,每天老汤头都在鼓捣药方子,给那女人解毒。还有,你难道没有听说吗,二皇子也找了好几个大夫过去,听说都一筹莫展,还被九爷气怒地赶了出来。”
太子妃霎时间来了兴趣:“上次在大理寺,那林诺雅好端端地就晕倒了,听说小九跟老二差点就当场打起来,我还以为她是身子不好,受不得大理寺的苦处呢。”
秦宠儿将那副脚铃丢在桌子上,方才撇撇嘴,极其不屑地道:“这就叫苍天有眼,我如今天天就上香念佛,巴不得她早日毒发了事,就怕那老汤头果真鼓捣出解药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子妃得意地掩着嘴笑:“你就放心好了,那毒岂是人人都能解的?她能多活这些时日,已经是福大命大。”
秦宠儿立即来了精神,一把捉住太子妃的袖子,兴奋地问:“表姐,你是不是知道这毒究竟是怎样回事?这是谁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一定要好生地感谢她。”
“保密!”太子妃得意地转过身子,心情也顿时大好起来。那林诺雅虽然开脱了,杀害自家哥哥的罪过,但是太师与太子妃仍旧是将她视做仇人一样看待,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听到她毒发,心情自然大好。
秦宠儿一看,就不依不饶了,站起身子,摇晃着太子妃的胳膊:“好表姐,你就告诉我吧,我这心里就跟猫爪挠似的,闷死了。”
太子妃叹口气:“说出来,你可千万要保密,管住你的嘴巴。”
“那是肯定的,表姐,我巴不得那林诺雅立即就死在我的跟前,还能说出去坏事不成?”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上次在大理寺我父亲状告她林诺雅句句是实,去年时,那贱人曾经刺杀过太子,不过并未得逞,中了太子的绝命筋骨散。原本那毒是立竿见影,活不过百步的,所以太子也没有放在心上。哪里知道那贱人竟然这样命大,非但没死,反而进了将军府,活得有滋有味。
这事情,我想,小九应该早就猜度出来了,不过没有办法跟太子爷开这个口。毕竟一开口,就相当于不打自招,刺杀大楚太子的罪过,那是牵连九族的,还不如自己静悄地死了算了,也免得拖累别人。”
太子妃眉飞色舞地说完,秦宠儿连呼痛快,俄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焦灼地问:“表姐,那这毒可有解药?”
太子妃冷哼一声:“有解药又如何?难不成我还会将它拱手送到她林诺雅手里不成?”
“哎呀,好表姐,”秦宠儿一屁股坐在她的跟前:“你可急死我了。你是不知道,那百里九跟前奇人异士多的是,太子爷日理万机,那样忙碌,若是不好生保管着,万一哪一日被人偷走了怎么办?我这好不容易心里有个盼头,可不能落空了。”
太子妃伸手一指秦宠儿的额头:“你这样一提醒,说的也是,我以后可要随身带着。那百里九总不会想到,那解药会在我的身上。”
言罢起身,径直走进自己的卧房,翻腾半晌,方才走出来,得意地抬起胳膊示意:“这下你总该安心了吧。”
秦宠儿咬牙切齿地恨声道:“这下我看她林诺雅还如何作威作福?!”
“呵呵,等她林诺雅升天那一日,你一定要找人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去上柱香,然后将这解药倒在她的棺材前。”
两人齐声大笑,得意忘形。
有丫头进来,回禀太子妃已经陆续有客到,二人得逢喜事,俱都神清气爽,一同去了。
赏花会来的女眷不少,争相巴结,围拢在太子妃跟前,将她从头到脚地夸赞。人面繁花,相映成趣,端得是令人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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