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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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周自横点头,“但是带一个人进来似乎就是他的极限了,否则他大可以直接将壁垒打破。”

闻言,孟七七仔细思忖着季月棠的用意。

白面具的目的就是打破大阵,让所有人重归故土。但是几年前,他却不惜亲自作饵引周自横前去祭阵,为何?

因为时机未到,且只可能是这个原因。

这时,陈伯衍道:“前辈方才说,白面具有几年时间忽然销声匿迹,应当就是在晚辈与阿秀遇见之后。”

周自横:“怎么说?”

“我们假定,季月棠亲身犯险引您去祭阵,是因为时机未到。那这个时机是什么?是足够的人手,足够的把握。我们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甘愿为季月棠效力,背叛人类,背叛整个大夏。”

闻言,孟七七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道:“但这个疑惑在不久之前有答案了——这些白面具,几乎都是妖兽变的。妖兽在不断的进化,这是我们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但是他们的进化太过缓慢,千百年时间也就出了那么几个能够化形成人的,就是屈平那伙人。可这些人,远不能帮助季月棠成事,他需要更多的人手,但是他又无法真的相信人类,所以——”

说到这里,孟七七与陈伯衍默契地对视一眼,道:“所以,他们开始另辟蹊径,寻求速成的法子,让妖兽化形。反过来,人也可以变成妖兽。只要其中有一条路走通了,另一条路自然也会明朗。”

陈伯衍:“他们在不断地做试验,芳信、张老太爷、侯前辈,都是他们的试验对象。一步一步,走向成功。”

孟七七:“没错。可是当年大师侄你忽然入局,他们不希望在试验还没有成功之时就对上陈家,杀你不成,便干脆销声匿迹,让人无从查起。”

两人一唱一和,眨眼间便把真相推演了个七七、八八,听得周自横一愣一愣的。末了,两人还相视一笑,让周自横忍不住翻一个大白眼。

“等等。”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们刚才提到侯暮云,是怎么回事?”

孟七七和陈伯衍却齐齐顿住,而后陷入沉默。

摇曳的火光中,周自横的表情慢慢沉凝,“怎么了?都变哑巴了不成?刚才不是说得很好吗!”

他说得恶狠狠的,但孟七七这次却没有与他抬杠。可他越是不跟自己抬杠,周自横的心就越是往下沉,直到孟七七将侯暮云之事全盘托出,周自横已双眼赤红。

可他却没再骂人,只是猛灌了一口酒,再抬眼时,那些散漫和不正经便都化为烟云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孤狼一般凌厉的目光。

“你说他葬在哪儿?”周自横沉声。

“天姥山,正对着无情峰的方向。”孟七七答。

闻言,周自横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流下,沾湿了衣领。而他低下头去,还是忍不住低声咒骂。

陈伯衍悄悄握住了孟七七的手,孟七七心中一暖,低声道:“我没事。”

随后他郑重地看着周自横,道:“师叔,缠花仙子已经醒来了,此刻就在神京。”

“缠花?”周自横深邃的眸中终于泛出一丝欣喜。

“对。”孟七七点头,神色却依旧凝重,“但我记得缠花仙子曾对我说,你与她做过约定,让她去秘境深处找你,对不对?”

周自横点头,“没错。”

孟七七:“可扶摇山人逝世,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那时就已经发现秘境有问题了吗?还有,你曾在王氏秘境中的某间书房里留有字迹,我在日落之处等你,这是对谁说的?”

周自横挑眉,“你是在怀疑我?”

孟七七也挑眉,“我看你嫌疑大得很。”

周自横要气死了,“你个小白眼狼,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孟七七却不接茬,淡定地往陈伯衍身后一躲,任由陈伯衍去拦。周自横更气了,有情郎撑腰了不起啊,这小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坏,讨打。

但陈伯衍在此,周自横无论如何是打不成的。

他气鼓鼓地瞪了孟七七一眼,心里自然也清楚这是他故意插科打诨,让自己别太伤心,于是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气了,解释道:“日落之处那几个字,确实是我写了,留给暮云看的。日落之处见壁垒,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很确定。你看见了?”

“我按着你给我留下的那份简易地图找过去的。”孟七七道。那地图是他在关外找到的,叩仙大会时,他便按着地图找到了第二口古钟。

“哼,算你有心,还知道找我。”周自横轻哼一声,复又仔细回想道:“至于我同缠花说的那句话……当时我想着她都要离开我了,我孤山一人,不如一把剑一壶酒,去探索秘境。秘境存在于世千百年,有多少修士和门派想要探寻它的边际,我去凑个热闹不为过吧?”

闻言,孟七七只想打死他。

他简直可以清楚地想象出当时的那个场景——周自横背着剑,腰间挂着酒壶,孤独而忧郁地站在晚风中,看着他心爱的姑娘,风流倜傥地说:“我在秘境深处等你。”

多么浪漫的约定,多有诗意的场景。

“阿秀。”陈伯衍拦住了孟七七蠢蠢欲动的想要打人的手。

周自横摸摸鼻子,自知理亏。而就在这时,陈伯衍却又凝眸看着他,道:“周前辈,您追查白面具那么多年,即便因为阿秀年少稚嫩,不曾告诉他,但当真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剑阁么?”

这根本不合常理。

周自横疑惑,“你们都不知道?”

孟七七更疑惑,“我该知道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第231章 白鹿仙

枯枝在篝火中变换着扭曲的形状, 寒冷的夜里, 孟七七烤着火,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但他并不相信剑阁真的存在奸细, 于是一双澄澈而锐利的眼睛死盯着周自横, 问:“你的消息, 都透露给了谁?”

周自横亦面色沉凝,“我只告诉了一个人, 就是我大师兄, 你的师父。”

闻言,孟七七微怔, “师父已经死了……”

“死了?”周自横一阵恍惚。刚才四十九告诉他, 侯暮云死了, 此刻又告诉他,大师兄也死了。他在这里守着阵心,不知岁月流逝,在他看来他好像只是在这里站了几天, 而后一晃神, 天下就大变样了。

哦, 也对,天下都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不死人呢?

但为什么偏偏是大师兄?

周自横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来,一想到他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苦闷得又猛喝了一大口酒。

可陈伯衍不打算给他留多余的伤感的时间,道:“师祖已死, 如今已死无对证。但我相信,以师祖那样的胸怀气度,绝不可能是奸细。不过若前辈只将消息告知了师祖一人,那么他在与郎胥大战前,必定会将此事交托给一个他信得过的人。”

陈伯衍的话,矛头直指薛满山。他是老阁主钦定的下任阁主,是被寄予厚望的接班人,也是最有可能得知消息的一个。

可薛满山不仅仅是孟七七的大师兄,也是陈伯衍的师父啊!

“你怀疑他?”周自横凝眸。

“晚辈只是做了一个合理的推演,至于有没有奸细,奸细到底是谁,还需要证据。”陈伯衍神色肃穆,声音郑重,“虽我已回到陈家,可剑阁永远是我的师门,师父也永远是我的师父,我不会因为一点猜测就去怀疑任何人。”

陈伯衍的态度很明确,听了他的话,周自横心里也好受多了。

孟七七当机立断,“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这件事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其实这件事稍一推想就能明白的,季月棠在仙门中埋了那么多暗桩,连不问世事的天姥山都没有放过,那贵为剑道正宗的剑阁能够置身事外吗?

只是孟七七对剑阁的感情太特殊了,他总是下意识地去避免思考这种可能性。而且,剑阁的几位师兄待他都那么好,他怎么可能去怀疑任何一个人?

如此想着,孟七七不由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平静下来。他下意识地往陈伯衍身上靠,感觉到一阵莫大的疲倦袭来。

“休息一会儿吧。”陈伯衍伸手握住他粗糙的掌心,度给他一丝温暖。

孟七七享受着这样的温暖,而后忽然又想起了陈伯兮。若说此间三人之中谁最冷静,那必定是陈伯衍。

但他心中真的是全无波澜吗?亦或是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陈夫人是一定生过那么一位二公子的,可那位二公子如今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妖兽。他究竟是何时被人掉的包,抑或是直接被杀死而后夺舍,都已无从探究。

那可是至亲的弟弟啊,如今又轮到剑阁了。

思及此,孟七七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陈伯衍,把头埋在他肩上,也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在看。陈伯衍的眸光便在这寒冷冬夜中变得柔和许多,伸手拨开他鬓边的头发,低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周自横,自戳双目。

这一夜,整个大夏国土,五山十四洲,彻夜未眠。而当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一轮红日从远方的山谷里、遥远的海面上慢慢升起时,所有人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故土,眼睛里是怎么也挥不去的茫然和哀痛。

来自旷野的风,拂过倾塌的城墙,拂过新堆的坟头,最终轻轻撞向了不知谁家坠落的风铃。那风里,有一丝冷意和阴气。

像是一个尘封的棺材终于打开,枯黄的草一夜之间漫过人们的脚踝。

可是大家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哭喊,便又不得不拿起刀剑,在这片陌生又熟悉的故土上拼搏。因为妖兽就在他们的身边,它们要活下去,谁都想活下去。

很快人们就发现,在那一夜的动荡过后,田里的庄稼被大片大片的损毁、原本干净的河流里仿佛也有了浊气,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更糟糕的是,连续几天的阴雨,让所有人心里都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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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内的情形尚且如此之差,关外就更不用说了。

关外大多是荒漠,漫漫黄沙催人绝望,可并不代表连下几天的阴雨便是好事。这一场绵延整个天下的雨,丝毫没有改善荒漠的气候,反而让情况变得愈发糟糕。

因为这雨水,并不能喝,也不能滋养草木。倒是冲刷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浊气,使这天地间的空气变得愈发浑浊。

许许多多的修士想到了秘境,真相还未广而告之,所以他们并不了解实情,只觉得如今这环境,倒与秘境里颇为相似。

因为妖兽肆虐,所以如今已少有商队敢在大漠行走。只余那走投无路之人铤而走险,或财大气粗之辈,能够找到修士一路护送。

但这阴雨连下三天,再怎么神通广大的商队,都不得不停下脚步。

云来客栈,坐落于西出函谷通向大漠的必经之路上,一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哪怕是如今这世道,它亦是成为了过往商客的一个避难之所,楼上楼下挤满了人。马棚里更是群马为患,一些马屁和骆驼少不得被挤在外头,受那凄风苦雨,看着已是病弱得不行,再难上路了。

人一多,便容易出事。往来于这条道上的商客,都不是什么愣头青或软脚虾,有那孔武有力一身膘悍的,也有足智多谋阴人不眨眼的。这么多人被迫困在云来客栈,还没把客栈拆了,不过是大家给老板三分薄面,也不想就此失了这避雨的宝地。

可冲突,在所难免。

南边来的斯文商人与胡商同坐一桌,一个不小心又发生了冲突,双方差点打起来。争吵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一声并不明显的“阿弥陀佛”,愣是把一件简单的争抢座位之事,越扯越大。

客栈老板急忙拉架,躲在二楼人群中的某个缺德鬼却在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清瘦的小伙便在此时被人推倒在地,裹在头上的头巾被人不小心扯了下来,露出里边藏着的三千青丝。

“是女人!”

“哈哈哈竟然是个小娘们!”

“我早知道了,这里又不是没女人,装啥子啥……”

“……”

起哄声围绕着那女扮男装的姑娘,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客栈老板并非真个心善之人,却也唯恐引发更大的祸乱,于是咬咬牙,便要挺身而出。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清晰的敲门声,冲破淅沥的雨声传入众人的耳朵。

有人敲门?

嬉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疑惑而警惕地看向门口——这阴雨连下三天,普通的修士们都不愿继续在雨中行走,此刻又是谁冒雨前来?

“笃、笃。”又是两道敲门声穿来,还伴随着一个清润的男声,“请问有人吗?”

这声音的主人听着像是个年轻男人,温和有礼,在这夜雨中敲门夜丝毫不显急促。

客栈老板面露迟疑地往四周看了一眼,见大家心思各异,却没人阻拦,便大着胆子上前开门,“来了来了,客观里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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