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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月闻言如遭火燎,那座屏风上,沾染着自己当日听春水榭尴尬的回忆,顾令月如何肯收下?连连摆手,“算了算了。”
玉真公主美眸一瞟,含笑道,“你既是不要,我可就另赠他人了。”
顾令月只求再不见那扇屏风想起当日之事,对于屏风的下落却懒的理会,“我既不要,便随小姨处置就是。”
玉真公主悠悠一笑,“也好。只是今儿你既拒绝,若日后你在旁的地方见了这座屏风,可别说我没有跟你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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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贞平六年,平卢童氏叛乱平定后, 征北大将军李征仪率大军返回长安, 因军功封卫国公, 长安为朝官。姬泽借机收回节度使独揽军政大权,大周历经数朝隐伏的节度使擅权之祸在今上手中消结。
契丹原可汗耶律阿塔率军返回契丹之后,与堂弟耶律阿卫争权, 一部分忠心耶律阿卫的契丹人随着耶律阿卫度过黑河。契丹族至此分裂为两部。羽林将军谢弼因策反契丹, 立下不灭军功。回朝之后被封为清源县公。
南风吹拂渭水河的青青柳叶,平乐县主姬景淳一身灿黄通袖大衫, 立在驿站前,昂颈等待夫君谢弼归来。目光焦急,带着期盼光芒。
谢弼远远见着妻子, 眸中迸射欣悦光芒。奔驰到姬景淳面前下马, 二人相拥一处。想起夫妻数年分别思念之苦, 姬景淳眸中流下泪来, “谢郎。
草原年余的风霜在谢弼身上增添了一些粗糙落拓之感,不仅未折损姿容, 反而更加的回味悠长。
谢弼心中亦是激动无比, 抱住妻子, “阿淳。我曾经答应过你, 给你带来尊荣。”绽放一个灿如春阳的笑容,
“如今,我总算做到了!”
姬景淳脸颊上依旧染着泪滴,眸中已经翻出笑意, “是。你做到了。我一直相信,夫君会成为一个英雄。”
太极宫静默矗立在龙首原上,威严俯视大周江山
甘露殿中,年轻的今上踌躇满志。北地彻底平定,为祸大周江山的节度使制度在他手上得到制度。朝野臣服,漕渠修建工作如火如荼,整个江山按照他的意愿绘制长图,他有信心,在自己的手上能够中兴大周盛世。只是那个自己一心愿意与之同享的人何在?
时近傍晚,天边挂起一抹火烧云。梁七变从殿外进来,躬身恭敬问道,“玉真公主送进来一架屏风,下头人不敢擅自处置,请问搁在何处?”
殿中一片寂静。梁七变垂头,以为皇帝不会说话。却听得姬泽的声音道,“放在神龙殿之中吧。”
“是。”
神龙殿乃是姬泽寝殿,姬泽自登基之后便夜宿此处,殿中常年摆放的是一座青龙盘首屏风,基石厚重,颇为古朴庄严。今日却置换成了另一套颇为轻巧的石冻笋白绢屏风。
深夜之中,姬泽睡在卧榻上,梦见雪白的石冻笋白绢屏风中露出字迹横平竖直的光影和少女微光。屏风外的躺椅外,一阵男女□□翻滚,春情盎然,屏风后方寸之地,少女身肢娇软无力,轻轻靠在自己怀中,面色陀红。自己陡然心动,俯首噙住阿顾娇软的红唇,少女甘甜的唾液垂送过来。
天光透过屏风缝隙闪烁,二人唇齿相依,抵死缠绵。
……
姬泽从睡梦中醒来。依旧觉得身肢发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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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月在玉真公主膝头哭泣一场之后,依旧茫然。然而玉真公主的这次到访,到底将顾令月心头的一丝重担卸下来。再度回想听春水榭中的事情,羞耻之感依旧还有一二,负疚之感却已然减轻。
回到长安后的第二个月,顾令月前往大学士府,拜见师傅卫瑶。
七宝香车在学士府大门前停下,顾令月从车厢上下来,抬头望着学士府的门楣。匾额依旧一如当年,闪耀微光。
何管家从府中出来朝着自己行礼,“郡主好久未见,风采依旧。”又道,“夫人在堂上等你过去。”
顾令月点了点头,“多谢。”
经过院子略微停住,这儿乃是当年那株古老的绿萼梅所植之处,昔日记忆中郁郁葱葱,如今却空在当处,换了一个石桌立在当处。
不由立在当地,停顿了一会儿。方继续前行。
卫瑶从屋子里出来,瞧着顾令月,眸中闪过一丝感叹色彩,“阿顾,你来了!”较诸当年身材丰腴了一些,容色间多了一些尘世的烟火气,少了一些早年的清高。
“……昔日听闻你前往北地,颇为伤心。后来北地孙氏反叛,夜间思及于你,也是辗转难眠。好在上苍保佑,终于平安归来,我也就放心了”
顾令月眸中水光涌动,朝卫瑶施了一礼,“师傅,弟子劳你担忧了。”
“弟子不肖,归来多日,今日方才前来府上拜见。”
卫瑶笑道,“你能够记得我这个师傅,上门拜见,我心里已经是领情了。”
二人略微叙了别情,顾令月默然,“我这些年在外,自觉丹青之技也有些寸金,今日登门,也带了一些近日近作,想请师傅看看。请师傅不吝给予指点。”
卫瑶笑的如同蒙在面上,“这样,便拿上来看看吧。”
顾令月将几幅得意画作铺展在案上,卫瑶上前观看,甫见了那幅《苍山负雪图》,惊觉清冷气息扑面而来。怔了半响,方从画中清冷之境出来,不禁哑然失笑。
“旁人都说,丹青之技,需心技双炼,炼心犹自在炼技之上。今日见了你的画作,便觉果然是真理。你这北地数年生涯,虽然困苦,却也锻炼了你的心境。这丹青之技尚与从前进境不大,但心境却上了台阶。竟是大成,我竟是无可指教了。”
顾令月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多谢师傅指点。”
卫瑶瞧着面前出色的女弟子,心中感慨。
这个女弟子乃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出身尊贵,于丹青上极有天赋。自己本是万般喜爱,倾尽心力指导画技,瞧着她一点点的进步,渐渐成器,心中喜悦非常。指望她能继承自己衣钵,承袭神秀一门门楣,发扬光大。
偏偏,老天总是喜欢愚弄世间人,后来知晓了宫中那位江太妃江择荇与何子明的往日□□。
她也曾反应激烈,想要断绝和丈夫的感情。可是生活太过于实际,无可奈何,最终低头选择了妥协,重新与何子明一道生活。只是心中深处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疤痕,忌惮厌恶关于那个姓江的女子的一切。
顾令月作为弟子万般皆好,唯独有一条,她是江择荇启蒙教导的弟子,受江择荇影响极深。便只是这一条,便足以抹杀自己心中她的种种好处。
她狠了狠心,回过头来,“你已经大成,今后不用我再指导你。今儿是我亲手指导你的最后一次。从今以后,这学士府,你不用过来了!”
顾令月失声痛呼,“师傅!”
卫瑶充耳不闻,眼中却蕴育了水色。这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她眼睁睁瞧着她在丹青之道上一点点进步,逐渐超过自己。作为师傅,教导出这样一位能够继承衣钵的徒弟,是自己难得的幸运。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妥协接受了何子明,却不愿意再接触和太极宫中江氏太嫔的任何相关人世。
顾令月瞧着卫瑶背影透出的决绝之色,明白过来她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心酸不已,“师傅这些年来尽心教导,弟子感激不已,今后会常常怀念师恩。”
卫瑶没有回头,胸脯微微起伏,显见的心中很不平静。“你是我的弟子,对外可称神秀一门,如有人问起,我会承认你是我的徒弟。”
顾令月惘然一笑,拜谢道,“多谢师傅。”
天边的流云奔驰,一忽儿变换形状。流水落花,人世间的聚散没有道理。顾令月坐在草堂窗前,望着廷中白杨树低头发呆。
凤仙源望着她的目光十分担忧,“阿顾,你没事吧?”
顾令月回过头来,“师姐啊,”唇角微微一翘,“我没事啊,我好的很。”只是断绝了一段尘缘。
卫瑶和梅妃的□□纠葛,她牵涉在其中,却其实与她无关。最终她却因为这点子旧事,被师傅卫瑶放弃。认真论起来,何子明和江择荇年少旧事,不过若有若无,并没有一丝实迹。卫瑶对那段往事在意刻骨,因此放弃自己。
她尊重卫瑶的选择,无能为力,只能接受这个结果,纵然有些伤感,却也不会伤筋动骨。
凤仙源瞧着顾令月伤感模样,心中心疼,霍然起身道,“师傅其实是很心疼你的,只是一时想不开,我去劝劝她。”
“别,”顾令月唤作正要起身的凤仙源,“卫师傅这般做自己心中也未必好过,但既是这般,自然也有她的抉择。您别为难她了。”
卫瑶最终重新接纳了何子明,心底却深埋了一根刺,却不愿意再见和江梅妃相关的一切人事,而她,就被卫瑶归纳为这些人事之中。推拒出了卫瑶的世界。
却也明白,说到底不过就是卫瑶在意过去的一段往事,在意到超过了对自己这个徒弟的疼惜。
如是而已,罢了!
凤仙源瞧着顾令月眉宇之间的通透之意,不觉心中伤感。
世间人事涉及到感情总是太过复杂。卫瑶心思纤细敏感,因此极有可能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可是阿顾无辜受到伤害,又是该谁的呢?
“师傅日后定会后悔的。”她道,“阿顾你在丹青之道上有天赋,性子有刻苦。日后定会将丹青发扬光大,昭告女子画坛门楣,师傅这般做他年之后定会后悔的 。”
顾令月闻言唇角为我翘起。
虽然被自己的授业恩师放弃,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情,但在这人世上,还是有许多关心自己的人,可以聊表安慰。“如此,阿顾就有劳你吉言了!”朗朗笑道,“只是,”望着凤仙源道,
“咱们是因着师傅方成了是姐妹的,如没了师傅,您还认我这个师妹么?”
“自然。”凤仙源望着顾令月,伸手握住顾令月的手,声音慨然,“咱们一日为师姐妹,终生为师姐妹。”
顾令月唇角翘起高高的弧度。
“只是,”凤仙源虽则对顾令月信心极高,念及她如今的处境,却也不免皱起眉头担忧起来。丹青技法虽然极靠悟性,但也需要先辈指引,若无恩师作为指点,一人研磨,日后定会走了弯路,徒自磋磨时光。“既是师傅日后不允你在登门,阿顾你日后的丹青之上若遇到问题,无人询问,可该怎么提高呢?”
顾令月面上却无忧愁之色,“多谢师姐悬心,”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是有办法的。”
“前些日子,卫师傅观我作画,说我画中意境较从前跃上一个台阶,我自己作画自审,亦觉笔力确实比从前强了些,打算趁这段空闲时间,再多画几幅作品,也算是稳固进境。待到过些日子,会择些作品张挂出来请人品评。”
凤仙源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又浅浅一笑,“也是我执妄了,你这样的身份,若是想精研丹青之道,再寻一位名师,也是既简单的事情。倒是我一时担忧,想差了。”
贞平六年六月初六。
时序刚刚进入六月,夏日的热浪已经蒸腾着整个长安。初六这一日,天空晴朗,阳光清晨穿透云层照射在长安街头的青石之上,泛着白色的光芒,预示这一日的炎热。东市的第一声开市锣鼓开启了一日热闹的节奏,整个城市生动活泼热闹起来。
顾婉娘便在这样的一日出现在长安街头。
她一身素色衣裳,大约十□□岁年纪,衣裳陈旧洗的发白,但瞧着整理的颇为干净,面颊肌肤是经年风吹日晒形成的的痕迹,眼睛极黑极大,手足之间都留着日夜劳作而留下的痕迹。
一步步走到大理寺衙之前,望着堂前悬挂的鸣冤鼓,目中闪过毅然之色,执起鸣冤鼓,咚咚的敲打起来。
整个大理寺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鸣冤迅速启动起来。
衙役执着水火棒,迅速立在公堂两侧,穿戴官服的大理寺正白城迅速穿戴起来坐上主座,一拍公堂木,“堂下女子状告何人?”
素衣女子跪在堂下,将手中的状子高高举过头顶,声音清朗,“民女顾婉娘,状告昭国郡主顾氏。”
作者有话要说: 6日更新奉上。
本章主要是过度章节。下面进入新的剧情段。嗯,看见评论达到加更标准了,本来该是今天加更的,不过我考虑了下,今天这章比较舒缓,接下来进入的这段情节比较紧凑连贯,可能中间你们更想看连续的。所以把这章加更延后一两天,明天或后天进行到章节要紧处一正更新。
祝周末愉快哈!
第三十八章
“民女顾婉娘,状告昭国郡主顾氏以民女之身冒充丹阳公主之女, 混淆皇室血脉, 冒享多年贵主身份富贵荣华, 致使真正的公主血脉流落民间,多年来风餐露宿,为生活所逼困苦度日。民女月前机缘巧合, 知晓自己当年身世真相, 心痛难当,不忍恶人冒享富贵, 公主九泉之下难以安眠。行数百里路至长安,递诉状于大理寺状告此事。还请长官为民女主持公道,让民女得归宗族, 也可告慰母亲丹阳公主泉下之灵。”
一纸诉状, 惊破众人肝胆。
长安诸人皆知, 昭国宜春郡主顾氏乃是先丹阳大长公主爱女, 当年深受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荣宠,和亲归来之后受封昭国郡主, 颇受皇帝宠爱, 尊贵无双。
据闻郡主幼年曾流失在外, 直到九岁方在湖州寻了回来。这中间七八年流落内情少有人知晓。若顾兰娘状告为真, 则当日寻回“郡主”并非真正天家血脉,这些年以一介民女之身,享受了煊赫荣华富贵,而真正的郡主则继续流落在外, 受了多年磨难。如是一番,当真催人血泪。
大理正白城大理正白城接了案子,额头汗水坠落。拍案问道,“昭国郡主乃是贵人,你状告。可有什么证据?”
顾婉娘高高举起一块长命金锁,“有民女幼年身携一块紫金长命金锁为证。”
白城命人接过长命金锁,不敢决断此案,匆匆下令退堂,持了诉状及证物金锁进太极宫向圣人禀报。
甘露殿微翘秀美的檐角微翘,光影庄重肃穆。
姬泽坐在殿中批阅国事。
自当日听春水榭之后,心中蛰伏多年的野兽猛然苏醒过来,睁开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心田中少女秀美的风景,不停叫嚣,要将心中的佳人擒入爪中,一口一口吞噬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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