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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座着四十来个学生,略小些的六七岁,大些的看着有九十岁的样子,个儿高的,都坐在后面的位置,不过看他们此刻抄抄写写,也有的拿着书在翻,好像并不是在听夫子讲课,想一想她也就明白了,虽说坐在同一个课室里,但所学程度不一,所以是分开授课的了,这样的话,教学压力就大了。

赵松梅伸着头,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课室里的情形。

赵松材站在她旁边,个头比她高,可能是怕被发现,所以略微勾下了些身子,做躲藏的模样,身子勾下来跟她几乎是平行的,不过他的重点可不是在打量夫子和学生,而是整个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夫子的身上,听着他嘴里吐出的字句。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休争闲气,日有平西,来之不善,去之亦易,人平不语,水平不流,得荣思辱,身安思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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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一字一句,吐词清晰,音速缓慢的念道,不时的摇晃一下脑袋,赵松梅看着,只觉得十分有趣,而赵松材却是神情肃穆,嘴唇无声微动,十分专注的在默默念着,眼神几乎是跟着夫子的动作而转动。

赵松梅将课室内都打量了一遍,这才回过头来看他时,才发现他的异样,新奇已经看过,略觉没趣的她,此刻却是半点也不敢打扰他。

勤奋好学本是好事,可是生在农家,还是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想要好好过日子都难,阿爷阿奶又岂会让他入学读书,更别提还有一个钱氏,看他们眼中盯一般。

对于现在的生存状态,赵松梅也深感无奈,不过事情至少已经往好的方面发展,至少他们中午就能吃上一顿饭,钱氏对他们也要有所顾及,这比之前就好多了。

赵松材凝神听着夫子的授课,而赵松梅却是盯着他在看,认真的小孩很讨人喜欢,也很让人心疼。

夫子讲完,又将书写的大字拿出来,给大家一个一个的讲解,这些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短短的一段文章,又衍生出几个典故来,听得下面的学生兴致昂然。

不得不说,这个先生的授课,确实挺有意思的,跟她心目中那种老古董先生,只会拿着书本照本宣科来得强,连她听着都有几分趣味,更别提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孩子了,唉,也难怪赵松材会这么一头栽了进去,这个夫子,做得还真是成功啊,别说课室里几十个学子,全都被他拢过去,就连这个旁听的,心都跟着他飞了。

听完一堂课,兄妹俩人往回走时,赵松材仍旧一脸兴奋之色,整个人情绪高涨,手舞足蹈,跟来时判若两人,来时虽然也挺高兴的,但这会归去,却是有种吃饱喝足的满足感在内。

“夫子讲得挺有意思的,我听着也觉得有趣,不如咱们明天再来吧!”赵松梅提议道,她既然想要掩式会识字这个事,听一次课肯定不行,以后少不得要多过来几趟了,好在这个夫子是有真才实料的,课讲得有趣味,她也愿意来听,呃,偷听。

赵松材一听她的提议,便用力的重重点了几下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又暗淡了几分道:“明天也不知得不得闲,大伯母说是让咱们歇一天,明儿指不定还要干活呢。”

“呵呵!”还以为他担心什么,这个么,她到是拿得准,笑道:“明天咱们一准得闲。”她相信,只要钱氏还顾及着她那宝贝儿子,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们麻烦。

“这个说不好吧,之前大伯母还说麦地里长了草,让咱们去拔,今儿让咱们歇着,没准明儿就指派咱们去了。”赵松材语气低落的说道。

赵松梅想了想,虽然他还小,可有的事情,还是应该让他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毕竟他们都没了父母,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来面对。

“你还记得咱们出门来的时候,那些小孩子唱的小调吧!”赵松梅问道。

赵松材一听,脸上我神情更淡了,轻轻点了下头:“嗯,怎么记得,他们在嘲笑咱们呢。”

“嗯,他们的本意,可能是在笑话咱们,可是他们的嘲笑,对咱们也是有好处的。”赵松梅淡淡道:“你看咱们家在村里也算富足人家,可咱们几个却没有饭吃,这事对咱们村的影响是不是很坏,村长里正他们,是不是就要出头来管管了。”

赵松材一听,双眼一亮道:“是啊,我还听到二哥跟说,大伯母带了两包糖去里正家里,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事。”说着心里也轻松起来,但随即脸色又是一变:“大伯母去送了礼,那里正岂不是不管咱们了。”

“切,她这点礼,也太轻了些吧!”两包糖而已,算得了什么,里正家里又不缺这两包糖。

糖十文钱一斤,两包糖要二十文了,二十文可不少了,不过想想里正的眼见,跟他肯定是不同的,随即就真正放心起来。

赵松梅笑笑道:“这风头不过,她就不会拿咱们怎么样。”先过一天是一天吧,他们也在慢慢长大呢。

赵松材也跟着点头,心里就开始盘算明天的事儿来,夫子讲授的几句话,他都一字一句的记在了心里,食指在手心里画着笔画,夫子说,字要会认,还要会写,见字如见人,字丑了见不得人,可惜他没有笔墨,不然也可以练练。

想想又觉得自己有些贪心不足,能够去听夫子讲课,已经是难得的大造化了,他还贪心不足,想要得更多,遂平息了这心思,一心一意的回想夫子课堂上所授之学问。

第二十七章赵松河

“跑去哪里玩耍了,我在村里转了一圈,也没见你们的影子。”两人才进家门,就听到赵松柏的问话。

“我们跑去私熟那里,听夫子授课了。”赵松梅笑嘻嘻的回道,她迫不急待的想要披露她识字这一事。

赵松材也紧跟着点头。

“哦,原来是去私熟了。”赵松柏点了下头,目露关心的问道:“没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吧?”

赵松材听他这么问,一时怔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这些不是什么好话,听了,心里也会难过。

赵松梅却是口快得很,笑呵呵的道:“是不是说他们唱小调的事儿,若是说这个,我们俩都知道了。”

赵松柏也是才知道,不然也不会放他们出去玩,担心他们听到这些会难受,哪知道小梅子依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竟是完全不放心里去。

赵松材这才点头道:“说这事,我们都知道了,他们要说就由他们说吧,也不完全是坏事。”小梅子跟他说过那番话,他自个又梳理了一下,确实觉得不是什么坏事,虽然听着不好听,确实也得了实在的好处,最重要的是他不用去干活,能够有闲去偷听夫子授课,如此,就算人家笑话他,他也能承受。

“是啊,也不要放在心上。”赵松梅语声娇软的说道。

赵松柏最担心的是他们两个小的,老二人大了也懂事了,有些事情还帮着他出主意,老三皮厚得很,有什么不如意的事,直接挥拳头,没人欺负得了他,而两个小的,人小不懂事,听不得人家半句闲话,他之前还担心,两人在外面受了欺负,躲起来偷偷哭呢。

此刻见两人没事人一样,还反过来安慰他几句,懂事得让他心疼,心里一时满满的全是感动,觉得为他们付出得再多,都值得。

这事儿在几兄妹之间,都没掀起什么波澜。

而钱氏却是焦头烂额,如赵松梅所言,里正岂会将她几包糖放在眼里,直接没收,还好一通的话数落了她一顿,并责令她好好对待几个小的。

从里正家里出来后,钱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觉得自己走了一招昏招。

这事起先也只是一些流言碎语,谁又没来她家亲眼看到过,且她这人也注意外在形象,从不在外面打骂孩子,所以这事,其实仍捂在自个家里,外人谁也不得而知。

坏就坏在,流言一起,她就迫不急待的去里正家里,这样一来,本来没什么事的,倒让她给坐实了。

且里正也顾及着赵松江的名头,县城的先生,那是实打实的有才学之人,能得他的夸奖,赵松江中秀才不难,中举都有可能,他不能为着眼前一点小事,就去得罪这样一个后起之秀,所以事情只要没有闹大,他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来。

但钱氏直接上门来,弄得他到不能不表明一下立场,他虽不是什么名流人物,但也不能与恶为倡,若是那样,他这个里正还能做得安稳,不得不说几句场面话,训斥了钱氏一顿。

这一场,可以说是钱氏自讨的没趣。

钱氏回到家里,心气我不顺得很,越发看三房几人不顺眼,可因着外面的流言,加上里正的训斥,她更不能再随便打骂他们几个了,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却只能躲在屋里生闷气,推说身上不舒服,连饭都是清姐儿给送到屋里吃的。

刘氏在饭间瞅了眼她上首的空位,脸上带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原本还当钱氏是个能干的,原来也是个不中用的,不过当着一家大小的面儿,也没敢过多的青露她的情绪。

“河哥儿,你娘这是怎么了啊,要是身子不好,可得请大夫来瞧瞧,要知道你娘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呢,上上下下的事情,哪一样不让她操心的,可病不得哦。”刘氏脸上满是关切的问道,只眼神闪烁着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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