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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寿安侯夫人也是靖王的嫡亲姨母,寿安侯公子理所当然该唤靖王表哥却被抽打得找不着北,宁国公夫人就叹了一口气。

“叫表哥就好。”她探身与阿妧说道。

只是阿妧动了动嘴角,垂着小脑袋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玩闹了一会儿,可是她到底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不过是南阳侯庶女,却去唤靖王表哥?这叫人听见,没准儿就得骂她一句轻狂。

她突然就想到自己方才多么放肆。

其实她就是个被扫地出门的庶女。

见她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宁国公夫人的眼里就带了几分爱惜,请靖王坐在一旁,就摸着阿妧的小脸儿笑道,“这孩子胆小腼腆,还是慢慢儿来,若殿下喜欢她,往后时间久了,知道殿下对她真心的好,她自然就改了口。”

见那玄衣少年身姿笔挺地坐在一旁,身上充满了锋芒,英俊中又带着几分逼人的气势,她想到如今后宫的形势,倒不忍心叫靖王失望,只对阿妧微微颔首。

“别怕。”

见阿妧攥着小拳头垂头,又呆呆的了,林珩温柔地将她的手掰开,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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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的呀。”阿妧小小声儿地说道。

她怕得很多,也怕自己轻狂,叫别人不喜欢自己了。如果被抛弃了,如果宁国公府觉得她蹬鼻子上脸不喜欢她了,她怎么办呢?

“不会不要你。”见她方才的快活气儿都散了,林珩越发怜惜她,想到她亲眼目睹生父将她厌恶地丢给别人,小小年纪就惴惴不安,越发温柔。

“阿妧乖乖的,不要别人。”靖王方才说要养她几天,阿妧一点儿都不受宠若惊,反而吓坏了。

她真的很担心林珩会同意,把自己再丢给别人。

可是林珩拦住靖王了,说不给他养。

他真是最好的堂兄。

“真是个胆小的小东西。”林琰也发现阿妧乃是色厉内荏了,那方才踢自己的时候多有气势啊,一转眼就没精打采的。他也伸手摸摸阿妧的头,回头对靖王炫耀地一笑。

他正想要表达一下肉肉的手感是个什么情况,却见外头有丫鬟的声音传来,之后帘子一挑,就见一个美艳骄傲,如明珠生辉的美妇带着一串儿美貌的丫鬟走了进来,她生得极美,杏眼长眉,一身的骄傲令她多了几分张扬鲜活的风采,只是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弟妹来了?”宁国公夫人都等了南阳侯夫人很久了,见她来了就起身笑道。

“嫂子寻我?”南阳侯夫人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声问道。

阿妧正被哄得很开心,又叫林琰挠了痒痒肉儿咯咯地笑起来,听见这句话,急忙转头。

见了那美艳骄傲的美妇,她呆了呆,焦急地要从林珩的怀里爬出来,只是身上软软的,一时不稳。

见她可怜巴巴的,林珩心中轻叹了一声,将她放在榻上,看她扭着小褂子,紧张地给南阳侯夫人请安。

“给,给太太请安。”阿妧笨手笨脚地拱了拱小爪子,又觉得不对,哪里知道如何给长辈请安,不由焦急地去看一旁无声的青梅。

她是感激南阳侯夫人的。

不管她说了多少不好听的话,可是病重时请来的太医,每一天喝下的汤药,听青梅说,都是来自南阳侯夫人的点头。

虽然她冷落她,不愿意养她,可是她并没有对自己有更坏的心思。

南阳侯夫人看都不看榻上的那颗团子,径直走到了宁国公夫人身边坐下,鄙夷地看了趴在榻边殷勤地扶着胖团子的宁国公一眼,这才冷着脸说道,“嫂子是想和我说那小……”

她顿了顿,冷声说道,“说那小丫头的事?我听说那混账要把她给嫂子与大哥养,这极好。我是不会养……”她见阿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声音越发冷硬地说道,“养别的女人生的庶女的。”

“嫂子若喜欢她,就给了嫂子,往后她与我无关。”

“给看病,给药,多谢太太。”阿妧见南阳侯夫人果然不肯养自己,就小声道谢道。

南阳侯夫人不肯养她,天经地义。

凭什么做嫡母的就得故作贤良,去养妾室生的庶女?

叫阿妧自己说,她只怕也没有那个胸襟。

又不是贱人。

“你啊,总是倔强,只是你将庶女推给长房,往后叫人知道了,于你的名声也不好。”

“男人都变了心,我还要名声做什么?!”南阳侯夫人尖锐地问道。

宁国公夫人哑口无言,片刻方才轻声叹息道,“我知道你与二弟赌气,只是若十丫头胡乱地送来国公府,外头只会说你嫉妒不慈,见不得庶女,这你的名声你不在意,你生的大丫头二丫头的名声,难道你都不顾了?若你的名声坏了,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京中南朝风气日盛,做母亲的不好,连女儿的名声都要坏掉,说不得好人家儿去。二丫头不急着嫁人也就罢了,大丫头正说亲呢,你不想给她挑个好人家儿去了?”

她说得句句在理,南阳侯夫人就沉默了。

许久,宁国公夫人试探地说道,“要不……”她目光扫过殷切的宁国公,还有两个脸色各异,却不约而同看来的儿子,目光发飘地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南阳侯夫人不由问道。

“把十丫头记到长房来,只说我膝下无女,因此要了二弟府中失母的十丫头,与你的名声就无碍了。”

宁国公夫人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

第8章

“这怎么行。”南阳侯夫人就皱眉说道。

她艳美的脸隐藏着一份意动,然而想到宁国公夫人本不需要为自己做这种事,就有些不自在地摆了摆手。

“我只求眼不见心不烦罢了。嫂子,名声与我,与大丫头并不算什么。”

她突然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也只南朝那些狐媚子才口口声声什么名声规矩闺中清誉的。想当初,我们哪里在意过这个?陛下打下了南朝,的确是不世之功,可是我说一句不恭敬的话,也叫那些狐媚子坏了咱们的体统。我听说前朝里如今也有许多南朝旧臣?陛下是不是糊涂了?南朝灭在咱们的手里,咱们还要用他们的旧臣,就不怕……”

“弟妹噤声,不要再说了。”

宁国公夫人急忙阻拦着说道。

“难道我不说,就能粉饰天下太平?嫂子又不是不知道,这京中多少人都说,陛下叫这些文绉绉的礼仪规矩给污了心,也叫南朝的风流给迷了眼,再不是当初的陛下了!”

想当年挥师南下,百万铁骑踏碎南朝河山时的豪迈气魄,如今早就成了沉迷南朝的靡靡之音。

“那些狐媚子……”

“我实话与你说,并不只是为了你的名声。”宁国公夫人不想听这些,她见南阳侯夫人语出愤懑,也知道她出身公府贵女一向高傲,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因此随意说什么都无所谓。

只是想到她的处境,宁国公夫人竟不忍拿话来伤了她,盖因南阳侯已经伤她至深,只轻声说道,“十丫头很合我的心意。你也知道,我与你大哥很想要个女孩儿,只是今生只怕是不能够了。十丫头没了生母,与我正是两厢便宜,我不必夺人子就多个女儿,也是圆了我的心愿。”

南阳侯夫人与宁国公夫人虽是妯娌,只是素日里并不大亲近,听了这个就有些惊疑不定。

“嫂子当真想把她记到长房?”

“自然。”

“记在嫂子的名下?”

宁国公夫人就点了点头。

“那她的身份……”那阿妧可就尊贵了好么?

记在宁国公夫人的膝下,这比南阳侯夫人的亲生女儿都贵重了,虽然阿妧是庶女,记在宁国公夫人名下知根知底儿的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可到底身份不同了。

南阳侯夫人美艳的脸上闪过淡淡的复杂,许久方才冷冷地说道,“既然嫂子喜欢,那就给了你就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转身走到了阿妧的面前,见圆滚滚的胖团子趴在榻边,小狗儿一样呆呆仰着小脑袋看她,便捏住了阿妧的小胖下巴。

“没想到,真叫你趟出一条活路来。”

她本以为这庶女死定了。

唯一庇护她的阮姨娘死了,本身还是个傻子,能在侯府中活多久?

谁知道阿妧竟然得了宁国公夫妻的喜欢呢?

“那……咱们去与老太太面前说说?”宁国公夫人就试探道。

南阳侯夫人捏着阿妧的手一僵,回头冷笑着看向自己的嫂子。

“这才是嫂子的目的,是不是?老太太最不喜这些南女的血脉,你怕你一个说不动老太太,因此带上了我。”

宁国公太夫人此生厌这些南朝女子,也十分讨厌南女给儿子生下的血脉,平日里看一眼就必厉声叱走的,若宁国公夫人一个带着阿妧过去说要将这南女血脉记在长房,没准儿太夫人就得唾儿媳一脸唾沫星子。可若是南阳侯夫人也点头愿意,太夫人也不会非要拒绝两个儿媳一块儿的请求。

更何况,宁国公太夫人心中总觉得儿子南阳侯不是人,伤了妻子的心,对南阳侯夫人十分偏疼些。

若南阳侯夫人说这庶女不想要了,那太夫人绝不会将阿妧留在南阳侯府中刺她的心。

“当我们欠弟妹一个人情。”宁国公见南阳侯夫人松了口,顿时大喜,凑过来眉开眼笑地说道。

他一边笑,一边紧张地搓手说道,“弟妹,弟妹你留着好长的指甲啊。”

那么细细长长,涂着水仙花汁的大红的指甲,就那么捏在阿妧软乎乎的小下巴上,宁国公看得揪心极了,几乎亦步亦趋地在阿妧的身边转圈圈,低声喃喃道,“弟妹你小心着些,十丫头的小脸儿嫩嫩的,你可别伤了她的脸。”他急得不行,见阿妧一动不敢动地被捏着,只急忙指了指一旁的林琰。

“你掐琰哥儿去。”

南阳侯夫人与林琰林二公子同时惊呆了。

靖王无声地在后头推了林表弟一把,见他扑到阿妧的身边,将胖团子信手抱过来,垂头拿手指细细地摸着阿妧的下巴,见没有伤疤,这才满意地颔首,英俊的脸上全然没有一点表情,指着林琰与南阳侯夫人说道,“掐吧。”

他的神态悠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如同劝人喝杯茶,林二公子慢慢地张大了自己的眼睛,只是见阿妧的雪白的下颚上多了两道红痕,他仰头道,“二婶掐吧!”

“一群疯子。”南阳侯夫人再高傲的性子也扛不住了,一甩长长的大红水袖,抬脚就走了。

“你二婶这是肯了。”宁国公夫人见她去的就是太夫人所在的院子方向,便轻轻吐出一口气。

“虽你二婶嘴上厉害了些,只是素日里你们不可轻慢。她……也是可怜人。”

宁国公夫人倒是对阿妧另眼相看,这呆呆的傻傻的小孩子,竟仿佛有一颗剔透的心,还能看出南阳侯夫人虽嘴上说得冷酷厉害,可是对她却并未做过什么险恶的事。这样对南阳侯夫人满怀感激的怯生生的小丫头,叫宁国公夫人心中一软,抬手摸了摸阿妧的头柔声说道,“你也要记得,她不是坏人。”

“没破。”阿妧就仰着自己的小下巴认真地说道。

哪怕看似厉害,可是南阳侯夫人那长长的指甲,却没有将她弄伤。

她知道好赖,嫡母虽然不喜欢她,可是也没有伤害她。

“真聪明。”宁国公夫人就笑眯眯地问道,“往后十丫头留在长房,叫我什么?”

“太太。”阿妧老老实实地说道。

做庶女的,都管嫡母叫太太。

“要叫母亲。”宁国公夫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一旁扭着手指的宁国公问道,“叫什么?”

“老……父亲。”阿妧怯生生,有些试探,有些不安地说道。

“给给给!”宁国公开始摩挲自己身上还有啥值钱好看的东西了。

“我呢?”靖王抢在林珩兄弟前头问道。

这记在长房,该叫他表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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