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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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将来恢复正常,再拿这些孩子气的事取笑她!

哭了一场之后,李令月饿了,“我想吃点酸酸的东西。”

裴英娘笑着刮刮她的鼻尖,吩咐半夏取来蜜煎梅子、桃干、樱桃丝,拌进刚刚做好的醴酪里,喂她吃了半碗。

李旦知道李令月身子难受,没有接着和她作对,默默坐在一旁喝醽醁酒。

李令月吃了醴酪粥,心里觉得舒服了点,抬头看一眼李旦。

他正襟危坐,受伤的左手搭在膝上,安静而沉默,侧影看起来有点孤独。

她仔细回想,发现八兄几乎没有任性骄纵的时候。

从小到大,李旦都是这样默默无闻,从不会和其他兄弟或者她争什么东西,不论是阿父、阿娘的宠爱,还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

每次阿父得了什么稀罕的宝贝,把他们叫去正殿,让他们自己挑选,七兄一定是最激动的那一个,李令月则肯定是头一个挑宝贝的。

李旦呢,肯定面无表情,态度冷淡。

他看都不看一眼案上的宝物,等所有人都挑完了,才随便拣一样,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他唯一一次失态,是为了小十七……唯一一次固执地,强势地反抗阿父和阿娘,也是为了小十七……

他那么喜欢小十七,好容易把小十七娶回家,自然巴不得能和小十七日日相伴。

八兄是个好兄长,他只想要小十七,她作为八兄的嫡亲妹妹,不仅不帮着八兄,还老是霸占着小十七,生八兄的气,故意使坏……

李令月鼻尖一酸,又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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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娘!”她抓住裴英娘的手,难过得呜咽起来,“我最近是不是特别烦人?特别暴躁?特别任性?特别反复无常?”

好像是有点……

裴英娘哪会承认,立即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挽着李令月的胳膊,笑眯眯道:“阿姊怎么会烦人呢?阿姊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

她说的斩金截铁,没有一丝勉强。

李令月破涕为笑,拧拧裴英娘红润的桃腮,把她往李旦的方向推,“你去陪八兄吧,我想歪着靠一会儿。”

裴英娘抽出湖水绿丝帕,在李令月眼角轻轻按了两下,拍拍她的手,柔声道:“阿姊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过去。”

李令月喉间一哽,暗骂自己怀孕之后越来越小家子气了,倚着隐囊,合眼假寐。

婢女捧来薄毯、衾被,撤走食案。

裴英娘等李令月的呼吸变得平稳,起身回到李旦身边。

走到坐席前,余光不经意看到一个头梳双鬟髻、穿丁香色对襟上襦,外罩石榴红宫锦半臂,高腰红黑间色裙,肩挽群青暗花披帛的妙龄女子站在围幛角落处,正远远看着李旦。

觉察到她的目光,女子没有躲闪,大大方方颔首微笑,缓步走上前,郑重俯首揖礼,“方才多亏大王出手相救,家母才能安然无恙。家母年事已高,受到惊吓,未能当面致谢。家中仆从慌乱,竟忘了通禀此事,怠慢了大王,还请大王海涵。”

裴英娘挑挑眉,居高临下俯视李旦,似笑非笑。

李旦没理会妙龄女子,抬起手,拉裴英娘坐在身侧,递了杯温好的葡萄酒到她手里,这才转头淡淡道:“举手之劳罢了,崔娘子不必客气。”

崔娘子粲然一笑,“于大王只是随手之事,于家母却是救命之恩,崔家上下不敢忘怀。”

裴英娘啜饮一口葡萄酒,眼珠一转,“崔娘子姓崔……不知是不是崔七郎家亲眷?”

崔娘子听到裴英娘开口,愣了一下,很快重新扬起笑容,“不错,七郎正是家兄。”

裴英娘莞尔道:“方才听侍婢说,七郎醉酒,差点误闯大长公主的帐篷。既是崔娘子的兄长,倒是巧了,还请崔娘子过去看顾一二,免得扫了大长公主的兴致。”

崔娘子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再次拜谢李旦,带着两个使女告辞。

裴英娘继续吃酒,吃完一杯,李旦执起鎏金银壶,为她斟满酒盅,“生气了?”

她摇摇头,抬起李旦受伤的左手细细查看,“胳膊还疼不疼?”

刚才光顾着安慰李令月,没有仔细看他受伤的地方,伤筋动骨外面是看不出什么的,回府以后最好还是让奉御或者司医们诊断一下伤情如何。

李旦勾起唇角笑了笑,“不疼。”

只稍稍蹭破了一点油皮,根本不算受伤——不过看着她皱眉担忧的样子,他想了想,没告诉她真相。

谁让她这两天冷落他呢?

他心眼很小,先小小地惩罚一下她吧。

第143章

崔家很快派人上门致谢。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那日喝得醉醺醺的七郎崔奇南。

“七郎酒醒了?”

裴英娘穿过回廊,慢慢往正堂的方向走,她今天要进宫去看望李治,忘了和李旦说一声,李旦在前面待客, 她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前些时日冷落了他, 他好像生气了, 得好好哄着。

虽然他生气的时候,别扭着不吭声,等着她主动去关心的样子其实很可爱……

可爱也得哄回来, 免得生气变成伤心。

冯德回答说:“能不醒么?郑家六娘一盆冷水泼下去,七郎当时就连连讨饶赔罪,可不就酒醒了!”

武攸暨公务繁忙, 郑六娘初次有孕, 千金大长公主不放心,把孙女接回公主府小住。

祖孙出城游玩, 碰到崔七郎撒酒疯, 大长公主喜爱崔七郎人品出众,没有生气。

反倒是郑六娘火爆脾气,命人把做甜点茶食的冰块砸碎了,一大盆冰水直接往崔七郎头顶淋下去, 旁观的人都忍不住直打哆嗦。

一个李令月,一个郑六娘,怀孕的贵族小娘子不好惹。

她将来不会也变得那么暴躁易怒吧?

裴英娘漫不经心地想着, 真变成那样好像也不要紧,阿兄会让着她的。

不让就哭给他看……好像哭也没用,昨晚她真哭了,李旦可没心软停下来。

不仅没停,还更起劲了。

她眼睛一转,四下里瞧一眼,还好没人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冯德进去通报,里面的说话声停了一下,李旦很快走出来。

他今天不出门,穿的一件象牙色圆领春衫,外罩殷红广袖长袍,一副闲居隐士打扮。

“让杨知恩护送你进宫。”他摸摸裴英娘的脸,用的是右手,“早去早回。”

裴英娘暗笑,左手的擦伤都养好了,还要装下去吗?

她扯扯李旦的衣袖,凑上去小声说,“我想吃牛肉,厨下预备了一点,夜里好煲着吃,别声张啊!”

李旦笑了笑,“好。”

看她穿翻领小袖胡服,软锦靴,系玉带,英姿飒爽,不禁多看几眼,这么利落清爽的打扮,感觉她好像长高了点。

她踮起脚,飞快啄一下他的面颊,他没反应过来,站得笔直,于是她只亲到下巴。

他刮过脸,没有扎人的胡茬,她很满意,多亲了两下,“我走了。”

冯德偷偷抿嘴笑,待裴英娘走远,轻咳两声,提醒站着发怔的李旦,“郎君,客人等着呢。”

李旦嗯一声,缓缓转过身。

进宫的路上刚好碰到武承嗣,裴英娘骑马,他也骑马,一个由西往东,一个由东往西,夹在安兴坊和永兴坊之间,两厢迎面撞见,不好装不认识,少不得寒暄两句。

武承嗣现在对李旦和裴英娘敬而远之,能躲多远躲多远。在群臣面前趾高气扬的武尚书,也有气短的时候。

他拱拱手,刻意放慢速度,让裴英娘先走。

裴英娘不和他多客气,催马疾走,很快把武家人抛在身后。

彼此心知肚明,利益相关的关系,不必费心思去维持表面和气。合则共进退,不合,立马反目成仇,挥刀相向,绝不手软。

这样干脆,倒也省心。

武承嗣目送裴英娘一行人驰远,立马街口,神色不定。

他入朝多年,没有什么显眼的建树,这些年来,他只重复做一件事:诬陷构害一切和武家作对的大臣。

回想起来,将那些清高正直的文武大臣下狱,远远不如那天在山谷包围暗藏祸心的王公贵族,听他们痛哭流涕来得畅快。

他知道李旦和裴英娘故意把他推出去得罪人,事实上他也确实把世家们得罪狠了,发下敕令的是二圣,动手抓人的是他,世家们不敢抱怨二圣,只能把恨意投诸到他身上。

可他心底却没有愤怒。

恨他又如何?姑母掌握权柄一天,谁也动不了他。

如果他能和李旦、裴英娘和平共处,那就更好了。

裴英娘跟着内侍走进含凉殿的时候,李治在吃饭,吃的是有益精气、强身健体,据说能延年益寿的青精饭。

“今天怎么来了?”看到她进殿,李治放下筷子,命人另设一席,“春日多宴饮,你正值青春年少,怎么不去曲江樱桃宴逛逛?”

李旦老成,不会把小十七也带成一个严肃刻板的小老太太吧?

“去过几次,不好玩。”裴英娘笑着说,挨着李治坐下,“我和阿姊前几天出城踏青,亲手摘了一篓子樱桃送进宫,阿父尝过了?”

樱桃是李令月庄园里的果树结的,庄园就在乐游原附近,她们那天顺便去庄园逛了一下。每年初春,禁苑的樱桃头一批成熟,然后是皇亲国戚们各自庄园里的樱桃树。李令月的庄园由宫里的人专门打理,樱桃树长势喜人。

李治含笑点头,“比禁苑的甜一些,她这几天好点了?”

宫里的医者隔三差五出宫去公主府为李令月诊脉,李治惦记女儿,嫌医者职位低微,干脆把奉御强行打包送去公主府,三五不时遣人过去询问,生怕李令月受委屈。

“阿姊胃口好多了,就是心里不大舒坦。薛表兄为了哄阿姊高兴,昨天唱了首俚曲给阿姊听。”裴英娘细看李治的脸色,似乎比冬天时精神一些。

“薛绍会唱俚曲?”李治摇头失笑,眉眼温和,“记得那年皇后有孕,夜里不能安稳,我弹琵琶给她听,她才慢慢睡熟……”

往事历历在目,那时他们是最恩爱的夫妻。儿女一个个长大,夫妻渐行渐远,他们都变了。

他自嘲一笑,收起惆怅之色,拍拍裴英娘的手,“旦儿对你好不好?”

这句话李治已经问过好几遍了。

裴英娘愣了一下,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掩下担忧,笑答道,“当然很好,知子莫若父,阿兄的为人,阿父最清楚不过的。他既娶了我,自然一心一意对我好。”

“那就好。”李治点点头。

父女俩谈笑家常,吃过饭,裴英娘陪李治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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