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李令月不住挣扎,“房女史,我只是过去探望三表兄,又不会惊扰使臣和太子,你抓着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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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瑶光面色冷淡,不顾李令月的言辞威胁或是讨好奉承,坚持把她送回裴英娘身边。
“阿姊,这会儿外边正乱着呢,咱们贸贸然过去,只会给三表兄添麻烦。”裴英娘揽住李令月的胳膊,细声细气安慰她,“等昭善打听清楚情况,我陪阿姊一起去看三表兄。”
李令月冷静下来,顿足道:“我就说倭国人没安好心!”
裴英娘没有反驳,倭国人口口声声仰慕大唐风采,恨不能把整座长安城原样搬回他们自己国家。那些倭国使臣和留学生讨好朝廷官员的手段,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裴英娘作为旁观者,都替他们觉得脸红。恭顺到没有脊梁的倭国人竟然敢在太子李弘面前伤人,实在诡异。
不一会儿,先一步去打探消息的昭善匆匆回到围场,“薛三郎的胳膊摔伤了,太子殿下命人把薛三郎抬下场救治。”
李令月听说薛绍果真受伤了,顿时急红了眼睛,哪还顾得上其他,二话不说,提起裙角,再度奔向球场的方向。
裴英娘知道这回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下李令月的,匆匆吩咐几句,带着半夏跟上去。
薛绍被人抬到东廊诊治,两名尚药局司医为他除下外袍,揉捏青肿的部位。
李令月冲进回廊,一眼看到薛绍绵软无力的胳膊,知道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鼻尖微酸,眼里有泪光闪动,“谁把三郎撞下马的?”
周围的司医、内侍连忙拜伏行礼。
薛绍的马童擦擦眼睛,愤愤道:“是那个脑袋尖尖的倭人!郎君抢到波罗球,他为了撒气,故意用鞠杖的尖端刺郎君的马,马受惊扬蹄,郎君才会摔下来的!他还驱使他的马踩踏郎君!我亲眼看到的,马蹄对着郎君的胸口,足足踩了三下!”
内侍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李令月气得牙齿战战,薛绍自幼父母双亡,备受兄长和长辈们的怜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冷声道:“王兄呢?我要见他!”
薛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强撑着道:“别……公主,莫要……”
他只勉强说出几个模糊的字眼,疼得冷汗连连,再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音来。
李令月不甘心,恨不能立刻把倭国人揪到面前胖揍一顿,又怕薛绍生气,抽出丝帕,小心翼翼拂去薛绍眉尖的冷汗,“好,我不管那个倭人了。表兄,你别动,好好躺着,让司医给你把胳膊接上。”
薛绍的胳膊软塌榻耷拉在胸前,一看就知道骨头已经断了。他痛得一阵阵晕眩,早已经支持不住,怕李令月着急,强打精神,勉强笑了一下,但发乌的嘴唇破坏了他的笑容,“我没事……男儿大丈夫,哪、哪有不受伤的……”
李令月强忍着愤怒和心疼,挤出一丝笑容,“表兄放心,我知道轻重。”
薛绍眼皮颤动,昏睡过去。
裴英娘领着老态龙钟的奉御匆匆赶到。
奉御平常只为圣人李治看诊,薛绍是普通护卫,请不动奉御,只能由司医为他治伤。
裴英娘深受李治疼爱,有个头疼脑热,为她请脉的一般是尚药局直长,有时候是奉御本人。
刚才她让房瑶光赶去尚药局,骗奉御说自己摔下马,成功把奉御诓来了。
奉御其实不想来的,他只服侍圣人,其他王孙公子,他懒得理会。可永安公主眼下风头正盛,和太平公主一样,是圣人的心头肉。万一他推脱不去,让永安公主落下残疾,圣人岂会饶恕他?
天子一怒,犹如雷霆霹雳,无人可挡。
奉御当下不再犹豫,带着几个小童匆匆赶到围场,结果却看到一个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的永安公主。
奉御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裴英娘哪里还有闲心安抚他,直接拽着他的袍子,把他带到东廊来。
难为奉御老大年纪,跑了一路,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看到薛绍的伤情,立刻吩咐司医剪开薛绍的衣裳,然而命药童打开他的药箱,取出夹板和绸布。
气度沉着,早没了刚才生气时的恼羞成怒。
裴英娘暗暗佩服,别的不说,光看奉御这么大的年纪,还能保持强健的体力,必定对养生之道很有心得,难怪李治和武皇后如此信任他的医术。
李令月紧紧攥着裴英娘的手,“英娘,多亏你想得周到,我只顾着生气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请来奉御为薛绍诊治才是最重要的,倭人和球赛的事,可以事后再去理会。
裴英娘没说话,轻轻回握李令月。
她能感受到李令月在轻轻颤抖。
李旦曾经想阻止李令月和薛绍往来,武皇后多次明里暗里表示出对薛绍的不喜。
这一切都不能影响李令月和薛绍的感情。
裴英娘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李令月不嫁给薛绍,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她将来的痛苦煎熬,免于她夹在母亲和丈夫中间的艰难处境?
此刻裴英娘明白,自己的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李令月年纪虽小,但她对薛绍的衷情早已经深入骨髓,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时的官方语言不是长安的本地话哈~
第36章
薛绍受伤离场, 比赛中断了差不多一炷香的辰光。
倭国使臣诚惶诚恐, 立即派人把踢伤薛绍的倭人捆了, 送到太子李弘面前,表示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哪怕以死谢罪也行。
李弘皱眉问左右的侍者:“三郎的伤势如何?”
侍者把司医领上前,司医小声说:“回禀太子殿下, 奉御已经为薛郎君接上手臂的骨头, 但是薛郎君的五脏六腑仍然有内伤,恐怕要将养大半年才能好全。”
李弘和弟弟李贤个性迥异。
李贤武能上马打球,文能出口成章,喜好结交文人墨客,同时也能仗剑起舞, 吃喝玩乐,无一不精。
李弘秉性柔弱, 仁德纯善,见不得血腥纷争,闻听薛绍重伤, 当即道:“比赛只是为了切磋而已,既然三郎受伤了,今天的比赛就到此为止吧。”
倭国使臣拜伏在地,长揖不起,训斥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雪庭武吉:“武吉,你竟然敢在比赛中重伤薛郎将!有何颜面再忝居使团一员!”
雪庭武吉目眦欲裂,气喘如牛, 额前青筋根根隆起,似要爆裂一般。
倭国使臣怒喝:“你还有什么话说!”
几名沉默的倭国人忽然暴起,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雪庭武吉头上脸上。
雪庭武吉任同伴殴打自己,一言不发。
东宫属臣凑到李弘身边,“殿下,事已至此,不能让倭国使臣在殿下面前伤人。”
李弘点点头。
属臣走到高台前,示意守在廊下的护卫们把倭国人拉开。
倭国人对自己的同伴凶狠无情,但看到护卫上前,立刻收手,乖顺得像匍匐在兽王脚下的野犬。
雪庭武吉喉头滚动,忽然森然冷笑两声,挣扎着站起来。他身上的绳索在刚刚的混乱中断裂开来,松垮垮挂在他的胳膊上,“某无意伤害薛郎将!”
言罢,竟然头也不回,直直撞向一旁的廊柱!
众人哗然,拦阻不及,眼睁睁看着雪庭武吉即将血溅当场。
李弘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台下。
东宫属臣想到一种可能,毛骨悚然,顷刻间汗湿重重衣裳,“快,快拦住那个倭人!”
护卫们一拥而上,七八双手同时伸向雪庭武吉,但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眼看无法收场,东宫属臣冷汗涔涔。
廊檐下侍立的宫婢忍不住捂住眼睛,不敢看发生在眼前的惨剧。
斜刺里遽然闪过一道高大身影,“哐当”一声,一把雪亮的横刀闪着凛冽的寒光,轻巧地拍在雪庭武吉的后颈上。
一心求死的雪庭武吉已经碰到廊柱了,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他完成主人的嘱托了!
额头刚刚触到冰冷的廊柱,突然觉得颈项一阵剧痛,手脚发麻,浑身无力,一个趔趄,软倒在地。
执失云渐收刀入鞘,俯视着双眼血红的雪庭武吉,灰褐色双眸平静无波,冷冷道:“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护卫们心有余悸,七手八脚把额头青肿的雪庭武吉重新捆成一只粽子。
东宫属臣紧紧揪成一团的心重新跳动起来,立刻质问倭国使臣:“大胆,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无礼至此!”
倭国使臣手脚并用,爬到李弘脚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连声告罪,称自己和雪庭武吉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知道雪庭武吉会如此刚烈。
东宫属臣正想反驳,李弘看使臣哭得可怜,有些不忍,“罢了,倭国人悍勇不畏死,或许确实不是有意为之,不必逼迫太过。”
属臣知道太子几乎没有心机手段,而且容易心软,轻叹口气。
执失云渐拾级而上,走进内殿,长靴踏在摩羯纹地砖上,一声比一声沉重响亮。
倭国使臣瑟瑟发抖,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一下下重重地踩在他的心口上,碾得他浑身骨头酸麻。
千牛备身执掌御刀,哪怕不在御前,身上也带着一股不惧神佛的凛然杀气。尤其是这一位执失校尉,不仅祖上是为大唐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的突厥名将,自己也曾亲上战场,斩杀数十个人高马大的高丽奴!
等脚步声在身旁停下,使臣悄悄抬起头,一眼瞥到执失云渐握在手中的横刀,想到曾有数十人死在这把横刀的锋刃间,顿时吓得脸色青白,汗如雨下。
执失云渐径直入殿,看都不看倭国使臣一眼,沉声道:“殿下,为何不继续比赛?”
李弘没想到执失云渐还在惦记比赛,怔了一下,缓缓道:“三郎已经受伤了……”
执失云渐面色不变,“受伤而已,马上儿郎,焉有不受伤的。”
李弘眉峰轻蹙,看一眼倭国使臣,招手把执失云渐叫到身边,“大郎,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不必太过当真。”
执失云渐挺直脊背,直直盯着李弘的眼睛,深邃的眼瞳带着淡淡的威压。
李弘的眉头皱得越紧,心里暗暗道,武人逞凶好斗,大郎是突厥之后,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能让他和倭人继续比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东宫属臣却觉得比赛必须继续下去,大胆谏言:“殿下,今天的比赛不能取消,不然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因为惧怕输球,才以薛郎将为借口,中断比赛。”
李弘有些犹豫,“我泱泱大国,难道连一场比赛都输不起么?何必斤斤计较得失?民富力强,政治清明,礼待外宾,优容异族,才是我们引来万国来朝的根本。”
东宫属臣语气婉转,“殿下,同样是输,不战而降哪比得上奋战到底。”
如果以德真能收服人心的话,周朝末年怎么会天下大乱?大唐之所以能睥睨左右,震慑诸国,还不是因为唐军骁勇善战,兵强马壮,在太宗的带领下横扫天下,荡平了虎视眈眈的异族!
忍让和宽容换不来忠诚,唯有威慑可以令人臣服,今天绝不能让倭人如愿!
执失云渐沉默不语,像一座巍峨的铁塔。他不想开口劝李弘,但是如果李弘不改变主意,他是不会走的。
李弘本身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看两人都坚持,只得答应,“也罢,大郎,管束好球队,不许他们在比赛中刻意生事。”
执失云渐淡淡应一声,“是。”
礼部几个官员商量了一会儿,宣布继续比赛。
倭国使臣悄悄抹把汗,讪讪笑道:“薛郎将受伤了,执失校尉可要再挑一个千牛卫上场?”
执失云渐冷冷瞥他一眼,走下高台,绕到雪庭武吉跟前,缓缓抽出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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