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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娘没去过清辉楼,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景。给李令月准备的宝贝前几天已经做好了,工巧奴们暂时安置在安平观,清辉楼对她来说其实没有用处。

她想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李旦为什么让李治把清辉楼划给她使用,后来干脆不想了,反正不要白不要。

而且她之前曾想过,等将来出宫以后,可以在公主府里养点特别的花花草草。现在有清辉楼,或许可以把计划提前。

忍冬认识路,领着裴英娘去清辉楼。

路上碰到盘查的金吾卫,裴英娘把李治给她的一张贴金银制牌子拿出来,金吾卫们立刻让开道路。

一路畅通无阻,绕着太液池走了一大圈,远远地看到一座小巧别致的宫殿,朱门绮户,白墙高阶。

裴英娘直接越过空阔轩朗的大殿,踏上高高的石阶,拾阶而上,爬到高台顶端的小亭子里。站在小亭中,整座清辉楼的构造一览无余。

女官殷勤道:“贵主若想要添置什么,只管吩咐。”

“把园子里的花都拔了。”裴英娘站在栏杆边,俯视着流水环绕的庭院,“那几株梅树也移栽到别的地方去。”

女官一脸茫然,“贵主想在庭中修建假山吗?”

裴英娘摇摇头,“不必多问,照我说的去做。”

女官有些不服气,心道:果然是骄纵任性的金枝玉叶,仗着圣人宠爱她,就胡作非为。

心里不满,脸上便带出几分轻视来。

裴英娘没理会女官,发话的是她,干活的宫婢奴仆,女官不过是传话的人,如果女官敢阳奉阴违,换一个就好了。

忍冬在清辉楼后殿的小院子里看到一棵绿李树,李花已经开败了,细长的尖叶下藏着一颗颗豆大的青色果实。

忍冬笑着说:“等绿李成熟,可以摘来泡酒。”

裴英娘觉得有点好笑,唐朝忌讳吃鲤鱼,因为鲤鱼的“鲤”和“李”字同音。当然一般老百姓不可能真的因为鲤鱼的名字就不吃它,随便换个代称别名,照吃不误。

奇怪的是,绿李的“李”和李姓的“李”字是同一个字,却不用忌讳。

逛过清辉楼,几人按原路返回。

蓬莱宫北面是禁军驻守的地方,守卫森严,廊檐重重,寂静清幽。

周围越安静,从东面传过来的哭声就越突兀。

裴英娘侧耳细听片刻,感觉哭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想了想,没继续往前走,带着忍冬躲到几丛茂盛的紫薇花树背后。

两个神色仓惶的宫人从东边拐角的甬道跑出来。

一人声音发抖,哭着道:“怎么办?要不要去禀报姑姑……”

另一人捂住宫婢的嘴巴,不让她哭出声,“你不想活命了?他可是天后的亲侄子!”

两人惊恐万分,不敢多做停留,很快消失在宫墙背后。

女官和忍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裴英娘蹙眉,她不想惹是生非,可身为一个女子,她无法对另一个可能正在受到伤害的同性见死不救。

武皇后的侄子,是武承嗣,还是武三思?

无论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找李旦求助?

不,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莽撞害得李旦和武氏兄弟结仇。

哭叫声越来越激烈,裴英娘不敢再耽搁下去,抽出藏在袖子里的银牌,吩咐忍冬:“去含凉殿找执失大郎。”

执失云渐人高马大,武艺高强,又是千牛备身,应该能顺利把武家兄弟吓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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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回复一下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

绝对的1vs1,蛋蛋不会纳妃,咱都把人物年龄改了,早就和历史不一样了,肯定不会让他娶侍妾的啦~\(≧▽≦)/~

一娘这个称呼史上真的有,大娘是比较普遍的叫法,因为我叫不出口/(ㄒoㄒ)/~~,就用了一娘,看大家都不适应,后面会改掉的。

女郎、娘子是比较尊重,比较郑重的称呼,平常一点就是“小娘子”,所以女郎和小娘子会混着用。

然后上上一章忘了说,寒门学子这个阶级和现在说的寒门不一样,武皇后她也是寒门出身啊,历史上的寒门,只是和世家门阀对比出来的,人家出身还是不错的,真正的平头老百姓,连认字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以后再也不相信什么古人很含蓄之类的说法了,大家要是看到李世民写给李泰和李治的家信,绝对会大吃一惊的,那叫个肉麻。感觉李世民把李治当成个姑娘一样娇养,都封他当太子了还不让儿子搬出宫哈哈o(n_n)o

第24章

执失云渐很快赶到夹墙下, 裴英娘还没来得及向他解释缘由, 他已经听到院墙后夹杂着低泣的呼救声。

他神情一凛,剑眉冷竖,“刷啦”一声抽出腰间佩刀, 径直闯进有几名宦者守卫的偏院。

俄而只听里头惨叫连连, 武三思的叫骂声越过墙头, 传得很远:“竖子敢尔!我乃堂堂尚书奉御,天后内侄……”

几声沉重的闷响过后,武三思的怒骂声陡然一停, 继而是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忍冬神色惴惴, “贵主还是回避的好。”

女官也脸色苍白,强撑着道:“请贵主移驾。”

裴英娘前脚刚走,武三思披头散发,提溜着松垮垮的腰带,从院墙后面狼狈窜出来,一边骂骂咧咧, 一边哎哟嚷疼, 和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一溜烟跑远,连鞋袜跑丢了,都来不及回身捡。

几个穿窄袖袍、戴纱帽的宦者跟在他身后,四散奔逃。

等武三思一行人全部跑远了,周围的宫婢才敢探头探脑,蹑手蹑脚进院查看里头的状况。

裴英娘站在附近的一间小亭子里, 看到宫婢们抬着一个面色惨白、泪流不止的年轻宫人出来。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救下来的竟然是她和李令月的先生——女史上官璎珞!

上官璎珞侥幸保住贞洁,仍然心有余悸,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放,指甲深深陷进衣料里,连皮肤都抓出几道血痕。

宫婢想把她的手拉开,刚伸出手,上官璎珞呜咽一声,浑身发抖。

宫婢们兔死狐悲,眼圈微红,争相为她盖上干净的衣裳,把她带下去安置。

执失云渐最后走出来,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唯有灰褐色的眸子里泛着冰冷的寒光。

裴英娘走上前,仰头看着他,想向他道谢。

执失云渐不等她开口,从衣襟里摸出忍冬刚才给他的银牌,往她跟前一递。

裴英娘接过银牌。

执失云渐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皂靴踩在青砖地上,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阁间回荡盘旋。

裴英娘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挠挠脑袋,有点头疼。

她不想坑李旦,但她小胳膊小腿的,真不是武三思的对手,忙乱之中,把无辜的执失云渐给坑了。

执失云渐是李治最信任的千牛备身,将来一定会执掌兵权,又是执失思力的后人,自然是不怕武三思的。可等武皇后夺权后,情势就不一样了,届时武三思水涨船高,四处构害忠于李唐宗室的大臣,武皇后为了清除异己,对他还是很器重的。

武三思心胸狭隘,万一到时候他想报复执失云渐,她该怎么办?

毕竟执失云渐是被她喊过来的。

就当是欠下一份人情债吧。

人情债必须早点了结,拖得越久,将来可能一辈子还不清。

裴英娘拍拍手,拿定主意,“去含凉殿。”

忍冬猜出裴英娘想做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贵主,何必节外生枝,反正人已经救下来了……”

裴英娘摇摇头,打断她的话,“趁现在武奉御还没逃出宫,早点把他的罪名定下来,才是最好的办法。不然等他明天缓过来,反咬执失校尉一口,我会良心不安的。”

忍冬不敢再多说什么,别看永安公主小小年纪,其实主意大着呢,行事待人,自有章法。她是身份低贱的宫婢,只能劝谏,不能替公主拿主意。

方才对裴英娘有诸多不满的女官神色震动,盯着裴英娘看了许久,脸上现出几分愧色。

裴英娘走到含凉殿的时候,淮南大长公主和李令月已经回偏殿去了。

先一步回到含凉殿的执失云渐看到裴英娘,眉头皱了一下。

李治方才和大长公主李澄霞说了很多家常话,有点疲累,摘下幞头,靠着隐囊假寐,宫人跪坐在一旁,为他捶腿。

看到裴英娘进殿,李治笑了一下,“小十七是不是来寻你阿姊的?她已经回去了。”

裴英娘行到李治身前,郑重行了个稽首礼,抬起头,眼泪刷刷往下掉,“阿父,英娘害怕。”

李治脸色一变,挥退宫人,“小十七,到我近前来,谁欺负你了?”

裴英娘扑进李治怀里,小声饮泣:“英娘不敢说。”

李治看她哭得可怜,心中恼怒,小十七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恬淡模样,和谁都能融洽相处,何人如此大胆,把她吓成这样?

他抬起头,冷冷逼视随行的忍冬和女官,“你们是怎么照顾永安公主的?”

李治性情温和,少有动怒的时候,两人吓得冷汗涔涔,仓惶下拜,“奴等失责,求陛下恕罪。”

裴英娘原本只是假哭,但真的哭起来了,发现好像收不住,干脆放任自己趴在李治怀里,把眼泪全部糊到他身上穿的青织金麒麟锦袍上,把他的衣襟蹭得皱巴巴的。

李治感觉到怀里的小十七在瑟瑟发抖,目光一寒,愈加恼怒,扬声叫执失云渐,“执失!”

脚步声由远及近,执失云渐走进内殿,腰间挎着的弯刀刀鞘撞在腰带上,叮当作响。

李治一边轻拍裴英娘的脑袋,一边柔声安抚她,见执失云渐听召,抬头看着他,冷声道:“速去查清,是什么人冲撞了十七娘。”

执失云渐眉头轻皱,站在原地没动。

李治以为他听不懂自己的命令,想了想,侧头问还跪在地上的忍冬和女官,“永安公主是从哪里过来的?”

忍冬瞥一眼执失云渐,颤抖着道:“回陛下,刚才多亏执失校尉出手相助,公主才能安然无恙。”

执失云渐一声不吭。

李治搂着裴英娘,狐疑道:“执失,你刚才交班,碰到十七娘了?”

执失云渐点点头。

李治不想在这时候指责他,耐心道:“谁冲撞她了?”

执失云渐看一眼在李治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裴英娘,明白永安公主在做什么:她想让李治彻底厌恶武三思,同时把武三思的仇恨揽到她自己身上。

他顿了一下,老实道:“一刻钟前,永安公主的使女向我求救,我赶到清辉楼附近,看见武奉御意欲向宫婢施暴,出手把他赶走了。”

李治听到“施暴”两个字,脸色一变,眼底怒意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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