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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歆秀:“……”

徐歆秀望向了另外二人:这家伙怎么了?

莫言东一脸茫然,陈子川满脸错愕:不知道啊!

然而叶灵书显然是入戏太深,把徐歆秀带入了自己脑补中的女主角,于是此时此刻,徐歆秀的嚣张跋扈变成了“伤心过度”,目中无人变成了“心身俱疲”,就连争强好胜都成为了“强自振作”,于是他对着徐歆秀,以一种近乎慈祥的脸色,用安抚苦恋不得的女儿般的温柔语调道:“若是徐姑娘不介意的话,此次中定府之行,不如由我来为你们介绍一番?”

徐歆秀:“…………”

本来是不介意的,但是现在真的有点介意了。

徐歆秀神色古怪,叶灵书脸色慈祥,两人对望一眼,气氛莫名瘆人。

眼见气氛越来越古怪,陈子川赶紧出言,打破这奇奇怪怪的氛围,岔开话题,道:“话说回来,叶道友可知道后头车厢里的小姑娘是何人?”

只见在他们这一行赶路的修士后面,一匹似马非马的灵兽套着缰绳,拖着一节车厢轻快地跟上了他们的脚步,速度快而平稳,而在这车厢里头载着的,是一位昏迷不醒的秦姓姑娘、一位刘姓妈妈,和几名婢仆。

这实在是很奇怪,因为她们是叶灵书表弟一力要带上的,可她们偏偏都不认识闻景。

叶灵书被引开了两分注意力,道:“她们是闻景二师姐的亲戚,路上遇上了恶鬼,机缘巧合之下才被我表弟救下,准备带去择日宗。”

早已同闻景交流过的叶灵书,自然是明白事情原委。然而在向几人解释时,叶灵书却绝口不提秦舒雅之事。一来家丑不可外扬,二来叶灵书与秦舒雅虽同为隐云宗弟子,但二者地位如云泥之别,是以叶灵书并不将秦舒雅放在眼里,就连对他人提起这件事,都觉得太过刻意,将秦舒雅看得太过重要。

不过是个内门弟子而已——找个时间就解决掉这个麻烦。

叶灵书这样想着,不愿多谈,又继续了先前的话题,道:“徐姑娘是跟着你们来的,那你们又跟过来做什么?”

跟过来做什么?

于莫言东来说,跟上这一行人当然是为了酒!

莫言东早就听说豫国皇宫藏有好酒,只不过之前他手里存货还多,也就不着急,直到之前为了制止叶灵书的暴走,将自己的酒洒了大半后,莫言东终于着急心疼起来,满心都想着如何将自己心爱的酒给灌满,如今再听叶灵书说要去藏了无数好酒的中定府,莫言东哪里还肯落下?!

然而这个理由莫言东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于是他呵呵傻笑几声,用自己天生的憨直面容掩饰了过去。

因此,最后给出正经理由的人,竟只有陈子川。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的一些东西。”陈子川如是说。

叶灵书听闻,奇道:“你想要验证什么东西,怎么会同我表弟的亲事有关?”

陈子川避重就轻道:“并非是跟你表弟有关。”陈子川隐蔽地向前方闻景和陆修泽二人望了一眼,目光在陆修泽身上稍作停留,便飞快移开。

早在陈子川第一眼看到小冉姑娘的时候,他心中便生出了疑惑和违和感来,总觉得自己似乎从这位小冉姑娘的身上嗅到了什么古怪气息。之后,随着时间推移,陈子川心中的疑惑并未减少,反而越来越深,对“小冉姑娘”也越来越重视忌惮。

作为一个对气息分外敏感的御灵谷中人,陈子川深知他嗅到的气息绝非错觉,而那古怪的忌惮也绝不是毫无缘由的,既然如此,这些古怪究竟是从何而来?他到底在不放心些什么?

对于这些疑虑,陈子川并未详谈,只是将这感觉深埋于心底,笑而不语,于是叶灵书听他道跟闻景无关后,也只以为这是御灵谷中人的什么怪癖,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说起来……那位小冉姑娘究竟叫什么,叶道友知道吗?我听叶道友称她为小冉姑娘,可闻道友却又称她阿修姑娘,那么她究竟叫什么?”

“这个……”叶灵书也是一怔,“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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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太清楚,叶灵书却也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小冉”是属于舞女的名字,而且还是魔族的舞女,在“小冉”离开魔族后,会选择改名换姓、抛弃过往重头再来,实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因此叶灵书对这一点从不生疑。

但这落在陈子川眼里,却是“小冉姑娘”身上的又一疑点。

平心而论,陈子川对闻景实在是十分欣赏,觉得此人赤子之心,又有君子之风,实为难得,而偏偏闻道友喜欢的“小冉姑娘”,却是一个心思深沉、巧言令色,又深藏不露之辈,就算陈子川与闻景只是泛泛之交,见这两人走近也着实让他放心不下,只怕闻道友会被骗了。

再加上陈子川心中对“小冉姑娘”还有这古怪忌惮,两相叠加下便越发觉得这位小冉姑娘非是闻道友的良配,对这桩婚事暗怀忧虑,这才厚着脸皮跟上叶灵书,去蹭这顿酒席。

若是一切平静还好,他就当是枉作小人了,但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有他在场,或许还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就这样,一行人心思各异,御剑而行,很快就来到了豫国的都城,中定府。

时隔半年,再度来到中定府,陆修泽心情颇为复杂,甚至对这兜来转去的命途生出了几分茫然之感。然而这样的茫然,在瞧见一旁兴高采烈的闻景后,却又轻轻消散,只余一片安宁,纵使这座城池中人声鼎沸,挤挤攘攘,陆修泽眼里也只瞧得见闻景一人。

能有阿景在身旁……真好。

能有人像阿景这样喜欢着他,真好,而喜欢他的人是阿景,更是再好不过。

陆修泽微微笑着,神色温柔。而在这时,闻景也侧脸看他,望见陆修泽的笑后,原本兴冲冲的脸上又添了些许微红,凑到陆修泽的身旁,道:“阿修,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闻景前些时候二度路过中定府,却因种种原因不能归家。如今他重归故里,并且正是冲着家中去的,因此心中激动不已,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笑,许久未曾出现的酒窝竟又轻轻浮在他的脸颊,十分可爱。

陆修泽心痒难耐,未曾顾忌周围的人,直接就伸手去摸了摸闻景的脸。

闻景又被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想要往后躲,但最后还是站在原地,任陆修泽调戏般地在他脸上摸了摸。

“阿……阿修这是做什么……”闻景心脏噗通乱跳,神情紧张,往四处看了看,在看到叶灵书等人刻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后,脸不由得更红了。

陆修泽直言道:“我只是看阿景太过可爱,所以有点忍不住想要跟阿景再亲近一些而已。”

陆修泽微微歪头,无辜道:“阿景不喜欢么?”

闻景被陆修泽的容貌晃了眼,脑子里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点了头,道:“喜欢。”

色诱屡试不爽的陆修泽满意一笑:“阿景真乖。”

闻景:“……”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

闻景一个愣神,终于捡回了一点脑子,满脸懊恼,于是陆修泽又笑着去哄,没一会儿便又将闻景哄了回来,两人凑在一起,甜甜蜜蜜。

叶灵书: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了,真的。

因这些修士到底不好意思在闻家蹭吃蹭喝直到闻景成亲,因此他们约好再聚时间、留下传讯玉符后,便在中定府各自分散,而依然处于昏迷中的秦菲,也因闻景预料到之后闻府的忙乱,将她托付给了叶灵书照料,是以当最后他们穿过大半个中定府,站在闻府前时,已只有闻景和陆修泽二人。

闻景望着闻府上大大的牌匾,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情怯,倒是在门前犹豫了起来。

陆修泽轻笑握住闻景的手,温柔道:“别怕。”

“我一直都在。”

闻景脸上再度漫出晕红,反握住了陆修泽的手,小声道:“我也会一直在阿修身边的。”

两人相视一笑,终于敲开了闻府的大门。

第68章 梦

闻家的闻景不但在择日宗里学有所成, 下山归家省亲,而且还将他的未婚妻带来, 准备在中定府中择日完婚的消息, 几乎在闻景回到家中的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中定府。

中定府中的人们无不欢呼雀跃,奔走相告,锣鼓喧天, 似乎整个中定府都因此而沸腾起来。

坐在中定府最好的酒楼、最高的雅间里的莫言东,见此情景,不由得咂舌,道:“真没想到,闻道友在他家乡竟是这么受到拥护!”

坐在圆桌另一边的陈子川, 顺着莫言东的目光向楼下一望,露出了然之色, 笑道:“非是如此。中定府会这般热闹, 想来还是因为闻道友俗世中的身份吧。”

“闻道友的俗世身份?”莫言东好奇道。

徐歆秀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符,一边琢磨着硬把玉符塞给她的叶灵书发的什么疯,一边听这二人闲聊,听得莫言东的话后, 她忍不住开口道:“也只有你这个酒疯子不知道了——诗书传家,两朝元老, 三代公卿, 桃李满天下,著作传世人……这样显赫人家里的小公子要成亲了,那些人怎么会不高兴?”

莫言东依然没有听懂, 奇道:“闻道友家再如何显赫,也是闻家的事,跟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啧!”徐歆秀换了个说法,“这么说把,如果某一天你们神武峰宗主的儿子——”

莫言东无辜道:“宗主他没有儿子。”

“都说了是如果!听我说完!”徐歆秀不耐道,“如果有一天,你们神武峰宗主的儿子成亲,然后你们宗主心情愉快下,表示藏书阁的书随你们看,法器灵石随你们拿,并且三天内大宴宾客,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平时不让你们干的事如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你高不高兴?”

莫言东:“……哦!我明白了!”

到了现在,莫言东终才算是明白了其中关窍:如果将神武峰真传弟子之一的莫言东比作豫国中的学子之一,那么替换过来后,闻景祖父的地位,就相当于神武峰的太上长老!如此一来,闻景在豫国的地位之显赫,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里,莫言东竟在心里对闻家生出了一丝敬意来: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只要是走到他们人生中能走到的巅峰、并且屹立不倒的,都是值得敬佩的人。

而既然闻景家世显赫,身份不凡,那么无论他自身是否有招摇显摆的意思,他在豫国中的一举一动,注定会对许多人造成深远影响,而像成亲这样的大事,则更是如此。就像徐歆秀口中的那个简单的例子,若神武峰宗主的儿子要成亲,那么这件事纵使跟神武峰的弟子并没什么关系,神武峰的弟子也会沾其福泽。

就好像闻景要成亲时,需要置办新衣、准备流水、宴请宾客、布置新房,等,其中无论哪一项,都花费不菲,商户工匠农人必受其泽。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切实的利益,中定府中的人们才会这样兴高采烈。

莫言东是如此想的,但陈子川想得又多了些。

“听闻……这次豫国内最大的银楼览珍阁,并未揽下闻家金器置办的差事。”陈子川喃喃自语,心中思量万千。

览珍阁乃是豫国内专供达官贵人的银楼,世代都是皇商,里头种种物件都是独一无二的,专供皇家和达官贵人。然而这一次,为闻家婚事置办金器这件好差事,他们却用商队远在飞壑城,并未回转的理由推却了,是以这个活计才叫中定府内的其他银楼瓜分,带得整个中定府的工匠都转了起来。

陈子川本是不会在意这样的事的,然而这个消息中的某两个关键词,却叫陈子川下意识地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那两个关键词便是“览珍阁”和“飞壑城”!

陈子川记得,他们几人,正是在飞壑城外遇见闻景和小冉姑娘,而那位秦菲秦姑娘,当初也正是跟着览珍阁的商队才到达了飞壑城……但那商队呢?

到达飞壑城后,陈子川在飞壑城内走过几圈,然而他却并未注意到什么实力雄厚的商队……陈子川听闻,那支商队是为淮建王置办什么,才去往飞壑城的,那么为什么在到达飞壑城后,那支商队却不见了?

陈子川心中直觉有些奇怪,还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而恰好这时,他见到有一眼熟的身影于街角闪过。

那是——

陈子川神色一沉,心中一跳,来不及多说两句,只是匆匆同徐歆秀莫言东交待一声,便下楼追上。

“小陈道友这是见了谁了?”

莫言东心中莫名,多看了几眼,徐歆秀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琢磨着叶灵书的脑子是有了个洞还是干脆没了脑子,于是莫言东无趣之下,小声嘟哝道:“说起来,闻道友传讯说是三日后成亲……也不知道闻道友那边现在如何……”

现在如何?

要让陆修泽来说,只有两个字:不好。

如果一定要加上一个定语,那就是“非常不好”!

陆修泽木着脸,看着呈上他面前的又一组金器首饰,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过关后,又是一组金器呈上他的面前。

陆修泽:“……”

这的确是陆修泽从未想到过的境况。

闻家的人除了最初见到闻景时心情太过激动,将他晾在了一边之外,他们几乎在回过神后的第一时间——特别是在得知他是闻景道侣后——对他关怀备至,嘘寒问暖,而在看到他似是眼上有疾后,更是无微不至,热情得叫陆修泽都招架不住,只得解释自己的视线其实并不受到眼睛的影响。

陆修泽本以为解释后就是解脱,然而悲凉的是,这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谁能告诉他,只不过是成个亲而已,为什么要做的事却这么多?

嫁衣的样式也就算了,这东西自有定式,只要裁缝上门来为他量体裁衣就行了,但那新房布置却件件样样都要他过眼,小到花纹样式,大到桌椅摆件,一切的一切都统统递到他的面前,唯恐他感到半点不高兴。

事实上,这样的殷勤伺候,陆修泽并非没有经历过,但这种并不是出自讨好、以待日后索要报酬的殷勤,而只是发自内心的热情和关心,却叫陆修泽倍感陌生,手足无措,承受不来,几乎想要夺路而逃,于是也越发后悔为什么要告诉闻家他其实是看得到的。

是的,就像陆修泽曾经想过的那样,闻景的父母的确都是很好的人,否则也教不出闻景这样可爱的性子来,但对陆修泽来说,他却鲜有与这样的人相处的经验,难以招架这样的热情关心,更被那些细细碎碎的琐事烦得头疼,几乎快要后悔以女人的身份登门了。

如果,他是以陆修泽的身份而来……不,他不能这样做。

陆修泽蓦然一怔,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空洞洞的眼眶上。

不……他……绝不能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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