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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很想回他一句:我并不是很想陪你坐着。但是不敢,只有忍气吞声一边泼泼洒洒的往壶里倒酒,一边继续忍耐的劝道:“老爷,喝完这壶就回家吧。”

贾赦拿酒壶撇他:“你又想管老子。”

贾琏娴熟的躲开,并顺手接住了酒壶。打开看看,酒撒没了,只好继续倒:“儿子哪里敢管老爷,只是怕老爷喝多了,骑不得马,回不了家。”贾赦一气之下是抢了匹马冲出去的,至于这马是哪里来的,贾琏也很莫名奇妙,因为今天贾赦去大观园是坐的轿子,他才是骑马护送的。虽然说两家只隔着一条小道,完全可以不走正门,但赦大侯爷坚持排场,贾琏当然不敢反对。

贾赦醉醺醺拿酒盅,继续撇贾琏:“你蠢啊,老子骑不了马,你不会叫车。”

贾琏叹了口气,盼着旺儿那小子能聪明些,记得带车出来找他们。

旺儿是否够聪明不得而知,但凤姐儿肯定是想的周全的。派人出去找了一圈,打听到贾赦带着贾琏进了“香满楼”,凤姐儿便叫下人备车到门口去等,一面汇报给小睡起身的邢夫人:“老爷喝醉了,只怕回来以后需要太太去照料照料。”

邢夫人长出一口气:“醉了好。”贾赦醉了就不会发脾气了,至于撒酒疯,她早就习惯了。丫鬟婆子有的是,横竖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只要站的角度好,就不会被牵连。遂起身,由王熙凤服侍着净了面,又让丫鬟们动手重新给梳了头发,回荣禧堂恭候大驾去了。

迎春见母亲敢回房了,虽然没听到汇报的内容,也知道这是没事儿了,于是拉着惜春也回栖霞苑去了。惜春仍然不敢一个人呆着,尽管有一堆丫鬟并她的奶嬷嬷陪着。迎春便拉她到自己房里,取些针线,慢悠悠的做起了女红。明日能否去大观园尚未可知,但是既然知道了要酬花神,她们好歹自己动手做几样,万一明儿去不了,也有的东西挂。

惜春缓过劲儿来,也帮着一起动手。丫鬟们自然随姑娘们行动,一时屋内悄无声息,安静到可以听到荣禧堂那边传来贾赦乱七八糟的叫喊声。惜春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迎春手下也顿了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接着做活计。惜春看姐姐这么镇定,也安心不少,随着做了一些。

之后姐妹俩静悄悄用了些点心权充晚膳,免得厨房来送食盒动静太大,饭后也没敢往院子里走动,就在屋内静坐了片刻,下了盘棋,就一起安置下了。

第90章 迎春动气

史太君坐在蘅芜苑正房里叹气,叫贾政起来, 坐下:“政儿啊, 你说话, 唉, 都怪我把你教的太端方正直了···”

贾政还在懵逼中:“老太太,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要说说帮扶娘娘的事情,还有我的···怎么会扯到婚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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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太君又叹一口气, 自从贾代善走了, 她占据荣国府的至高顶端,作威作福二十来年了,早已经忘曾经是怎么温言软语哄骗贾赦,心平气和好好商谈的了。在习惯了自己的说一不二和贾赦的窝囊软弱之后, 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话了。今儿明明有大好的机会, 却硬生生闹成这样,她也在后悔呢。

贾政还在不依不饶的讨要说法:“老太太, 您看,这事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史太君抬头看看至今仍旧好似尚未断奶的小儿子, 再度叹了一口气:“你别管了, 过些日子再说吧。”她一时也没主意了,只是却不好告诉儿子。

贾政倒是听话,“诶”了一声,就告退了。

史太君看着空空的厅堂,再扭头看看旁边装聋作哑的丫鬟, 最后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斜躺下了。

鸳鸯悄悄上前,不出声的服侍着史太君去了头上抹额并几样沉重首饰,又替她按揉着太阳穴。史太君闭着眼睛问鸳鸯道:“你说下回该拿什么借口找老大过来?”

鸳鸯低声道:“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有奴婢插嘴的余地。只是明儿是芒种,请二姑娘并二奶奶过来应该不难。”

史太君“嗯”了一声,道:“你安排个妥当的人,请她们过来吧。再准备一桌家宴,就摆在我屋里。”贾赦那里一时束手无策了,只能试试看邢夫人和迎春两个能否成为突破口。

第二日一大早,贾赦醒了酒,伸着懒腰出门,迎面就见管家林之孝一脸古怪的等在厅前,遂问道:“一大早的,你憋着张脸给谁瞧?”

林之孝一见老爷出来,急忙躬身行礼,请安问好,随后答道:“正要来回老爷,昨个儿薛家送了帖子过来,道薛大爷知道老爷大好了,要过来请安。”

贾赦伸到一半的懒腰僵住了,随即想起薛家跟他二儿媳妇也有亲,没好气道:“老爷身子不适的时候怎么不来请安?如今好了,谁稀罕他来请安?”

林之孝腹诽道:您老装病装的全京城都知道不肯见人,谁会上赶着去贴冷屁股?口中却道:“那阵子老爷在宁侯府里不是闭门不出么,薛家就是想问安也不得进门。”

贾琏一大早爬起来准备过来瞧瞧他爹酒醒的怎么样了,才进荣禧堂大门就听到林之孝这句话,好奇道:“薛大傻子要来?”虽然他媳妇凤姐儿是薛蟠和薛宝钗的亲表姐,但其实他和他们一点儿都不熟。薛大傻子来贾家以后曾经跑到家学里混了一阵子,倒是跟那里的人并宝玉更熟悉一些。

贾赦瞥一眼贾琏,道:“当老爷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你也管管你媳妇,别什么香的臭的亲戚都留在府里。”梨香院还是荣国侯府的地盘,虽是独门独院,也有自己进出的道路,并碍不着谁的事儿,但住着薛家算怎么回事?

贾琏回道:“二老爷还在的时候,老太太亲自开口留下的,如今就不大好撵了。索性薛家也安分,没听说惹出什么乱子来。”自从进了户部,他就忙的四脚朝天,过去那些酒肉朋友早断了往来,就算薛大傻子惹出事儿来他也未必知道。只是凤姐儿心里惦记着搬弄薛家的钱,这才留着他们没有撵走。

贾赦又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还弓着腰等回话的林之孝道:“去回了,老爷没那么多闲工夫见不相干的人。”林之孝答应着,后退走了。

贾琏给贾赦请安,并问:“老爷可醒了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太医来看一看?”

贾赦翻了个白眼:“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老子根本没病!”

贾琏心道:你不就是想儿子想出来的心病么,如今人家要回来了,你就都好了。想着,不觉心里泛酸,赌气道:“老爷没事儿便好。您儿媳妇有件事儿来请示老爷,让儿子转达。”

贾赦好奇道:“说来听听。”他那个儿媳妇什么时候会请示他做事了?

贾琏道:“隔壁大观园里,老太太要摆酒,祭芒种、酬花神,叫姑娘们和奶奶们都过去。她不知道您老准不准许?故此叫儿子来讨个示下。”

贾赦才不管这些破事儿呢:“问你太太去。”说完背着手回屋去了,他酒虽然醒了,但气还没有消,且有阵子不想听见隔壁的事情。

贾琏只好回去告诉凤姐儿,让她自己去请示太太。凤姐儿便赶着去服侍邢夫人用早膳,伺候得满意了,才悄声问了一句,邢夫人大惊:“昨儿闹得那样,今儿就来请人?”这老太太是真厉害,心也忒大了。

凤姐儿苦着脸道:“老爷不明说,媳妇儿也不敢擅专,还请太太拿个主意。”

邢夫人摇头道:“横竖没请我,我也不去,请谁去了你就去问谁。”

凤姐儿道:“老太太跟前得用的琥珀亲自过来传话的,让媳妇儿跟姑娘们过去。”

邢夫人推开面前的碗碟,起身往出走:“那你就去问姑娘,看她们去是不去。”说完绕过屏风,进花厅里面去了。凤姐儿不能追进内室里去,只好按吩咐去找迎春。她是有些不爱动的,就是不知道迎春、惜春两个愿不愿意去了。

迎春听见贾赦并不管这件事,便道:“既然老爷不反对,我们还是过去一趟为好。”

凤姐儿道:“好姑娘,你替我给老太太请个安,就说昨夜着了凉,怕过了病气,今儿就不去了。”

迎春抿嘴一笑:“好,我替二嫂子分说就是了。”说完回屋去找惜春,姐妹俩一起梳洗了,挑出色的衣裳首饰,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方携手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一同往大观园过去。

进了园子,先往蘅芜苑去给史太君请安。史太君倒是和蔼得很,免了礼,拉到身边摩挲几把,疼爱了一阵子,便叫她们去找姐妹们自在玩耍,晌午过来吃酒席。

迎春和惜春到了园中,见探春,李纨,宝钗并香菱与众丫鬟们在园内玩耍,独不见黛玉。众人一见这两姐妹,急忙迎上前,道:“昨日的事情可了了?究竟怎么样?”宝钗回家找她妈妈打听了也不知究竟,只说当时只有老太太并大老爷二老爷三人在屋,此外便是贴身伺候的鸳鸯,打听不出原因来。

迎春说道:“并没有怎么样,如今也过去了,对了,林妹妹怎么不见?今儿仍旧没好么?还是说这个时辰了她还在睡觉不成?”

宝钗便笑道:“你们等着,我去闹了她来。”说着便丢下了众人,一直往潇湘馆走去。迎春见她走远了,余下诸人中除了李纨这个大嫂子,以她为长,便道:“咱们且先去系花树,慢慢等着她们两个过来。”众人便一起用彩线系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等事物,将每一颗树上,每一枝花上,都系满了。一时间,园中香风阵阵,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更兼各个姑娘都是人间绝色,人景交相辉映,只越发出彩了。

惜春心心念念着要做一幅画,李纨便安排人打扫亭子,预备笔墨颜料给她。探春便同迎春说话,谈起了宝玉中邪一事,约她一起去怡红院瞧瞧。迎春想了一下,就答应了。两人跟李纨打了个招呼,便带上丫鬟往怡红院走去。

宝玉因那阵子中了邪,只说不能让人冲撞着,故而除了王夫人派来的婆子,其他人一概不见。迎春和探春过去了,也只在外屋,隔着屏风问候一下,略坐一坐就打算走了。偏宝玉是个专爱在女孩儿身上下功夫的,因为中了邪,三十三天内不得跟姐妹们并丫鬟们玩耍说笑,这对于他来说可比再中一次邪崇更加难受。好不容易二姐姐和三妹妹来了,却连面儿都不见就要走,当即在屋里闹腾上了。

婆子在宝玉眼里是恶俗的鱼眼珠子,可不需要温柔对待,发着少爷脾气命她们留住二姐姐和三妹妹陪他说话不算,越发任性起来,还要叫林妹妹也过来跟他谈笑。

迎春因为知道宝玉败坏了大观园里众姐妹的闺誉,早就厌恶起他来,今日过来,不过是无法推辞才来看一眼的,见他这时候了仍然自私胡闹,不禁动起气来:“你素日里在外头与人胡闹也就算了,在家中也是这么着,怎么我们就该是陪你说笑的?”

内室宝玉,外间探春同时愣住了,找见了林黛玉一起过来寻迎春的薛宝钗在屋外也呆住了。何尝有人这么同凤凰蛋一般的贾宝玉说话的,而且还不是别人,而是公认最没有脾气的迎春。宝玉这是做了什么得罪她至此?

第91章 领走黛玉

宝玉在屋内听着二姐姐声色俱厉,不觉流出眼泪来:“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心里想着能跟姐姐妹妹们和和气气相伴着过日子, 什么时候撒手走了, 化作一阵灰也就罢了。怎地如今二姐姐往那家子去了多半年, 倒厌了我么?不独自己不搭理我,还叫其他姐妹也远着我去。倒是哪里得罪了二姐姐,还请告诉我,我替你陪不是。”

迎春因以为凤姐儿已经把那件事告诉众姐妹了, 顾忌着姐妹们的脸面, 便没有再提一次,只是对宝玉道:“你如今也大了,正该好生进学,知道读书上进才是。虽然如今遭了罪, 姐妹们疼惜你, 都肯和气,你却也有个分寸礼节, 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

宝玉最不爱听经济仕途的话,迎春一说劝他进学, 当即冷笑道:“二姐姐还请往别的屋里坐坐, 仔细我这不知道经济仕途的屋子腌臜了你的脚。”

迎春也冷笑一声,道:“我本就要走,偏你在闹,既是这么着,索性撂开手。”

宝玉在屋里哭着闹腾道:“我倒不如死了干净。”

众婆子丫鬟们唬的够呛, 袭人在外面不得进去,急忙拉着迎春道:“二姑娘,怎地就和我们二爷闹成这样。他素日家对姐妹们的心你还不知道么,何必同他动气?”

迎春把袭人的手一甩,道:“这是威胁谁呢,我可说了什么,就死呀活的闹起来了。我去找二老爷来评评理!”说完,抽身就走,竟是谁都不理睬。

出了门,一眼看见黛玉和宝钗都杵在门口,上前拉了二人,道:“都别去理他才是。”她只道宝玉在外面言语无忌,败坏了二女的闺誉,只是她们或碍于史太君或碍于王夫人,不敢跟宝玉疏远,心中泛起一阵怜惜,遂挽着两人的手,道:“得了空,也往我那里去坐坐。咱们姐妹家正该多聚一聚才是,哪有成日里陪着爷们儿说笑的道理?”

黛玉和宝钗内心都暗生惊讶,不知道这个最好脾气的二姑娘怎地突然翻了脸,还是对着宝玉发脾气。只是二女生的玲珑心肝,也不多问,只随着她走,口中也少不了应承:“二姐姐不嫌弃,我们自当去打扰。”宝钗则道:“迎妹妹能请我去家里玩,喜不自胜呢。”一面说,三人一面往园中去找作画的惜春。

怡红院中探春仍坐着没动,只隔着屏风哄劝宝玉。偏宝玉是个人来疯的性子,越是有人哄着,越是要闹,探春见怎么说也不得效,又不敢放着他哭闹不理,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劝着。

屋内宝玉还在哭喊不休:“好好的就生气了?就是我说错了,到底也还坐在那里,和别人说笑一会子也好,这般甩手就走,可是恨上我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平白无故遭人厌恶?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倒不如死了,化阵风,让你们的眼泪把我送走,倒也清静。”

探春劝的心力憔悴,不自觉的说出了心里话:“二姐姐久在那家里,宁大哥哥是入了仕途,建功立业的伟丈夫,她看得多了,自然觉得男儿都该出相入将才是。你不爱上学,只喜欢我们陪着你玩,二姐姐慢慢的也就看不上眼了。”

宝玉一听,闹腾的越发欢了,只叫袭人:“快些请了三姑娘出去,没得在我这不会建功立业的人屋里坐着。且赶紧去找那国贼禄蠹说话去,也不枉你一番志气。”说着一叠声的吵着赶人。

探春本是好意留下劝他,反而被排揎一顿,心中气苦,只恨自己没投胎到大房里,如今受这般气,越想越心酸,竟是拿帕子堵了嘴,哭着跑走了。袭人急的连连跺脚,也不知道是继续搁这儿哄宝玉好,还是赶上去劝劝三姑娘好,一时左右为难,挓挲着两手,叹气连连。

却说迎春气冲冲出了怡红院,拉着宝钗黛玉去找惜春。到了滴翠亭里,惜春一幅画刚刚打完草图,正待上色,迎春道:“留着回家再上也不迟。”

惜春不明所以,只是笑道:“正好也我累了,且收起来,歇歇也不错。”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丫头来请吃饭,遂都往蘅芜苑去了。进了屋,除了史太君,王夫人也在座,众姑娘便给请安,之后各自坐下。

史太君问道:“都打哪里过来?”

宝钗见机最快,只说:“才从怡红院过来。”

史太君满面笑容道:“好孩子,你们宝兄弟中了邪崇,不得惊风,不能见人,你们去陪他说话玩笑,这样很好。”

王夫人也连连点头,迎春见了,越发觉得众姐妹都是被她们两个指使着必须陪宝玉玩笑的,心中不畅,然而到底是长辈,不能说什么。只觉得她们心偏的没边儿,为了自己宝贝孙子、儿子开心片刻,就将众女孩儿的闺誉都视为无物。

因着听说众人都去看了她的宝贝儿子,王夫人难得对黛玉也有了笑脸,问她道:“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

黛玉起身回答道:“也不过这么着。老太太还叫我吃王大夫的药呢。”

史太君点头道:“这个月又去配了药,我叫她们还给你配人参养荣丸吃。”黛玉又起身道谢。

王夫人道:“前儿大夫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我也忘了,只记得有个‘金刚’两个字。”

宝钗抿嘴笑道:“想是天王补心丹。”

王夫人笑道:“是这个名儿,如今我也糊涂了。”

史太君听了便道:“既有这个名儿,明儿就叫人买些来吃。”

迎春低声道:“何不先问过太医再给妹妹开药?”药也是乱吃的东西?就林黛玉这身子,吃对了药都不见得好,若是吃错了可怎么办?

史太君面色有些不虞,如今这个家中,有资格请太医的只有她一个了,岂能为了个小辈一再往太医院递帖子。特别是宝玉还没好利索呢,虽然有那和尚道士的话在,如今看着也在好转,可不到最后,谁知道是不是能彻底好了。若有需要,还得叫太医去。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能请到太医的次数也是有限制的,怎能平白就浪费掉一次。

在史太君心中,林黛玉终究是不如贾宝玉重要的。王夫人自然更加这么认为,因此听迎春提议给林黛玉请太医,不悦道:“像我们这样的二流人家,能请的太医也是有限。莫不如过些日子,王太医得了闲儿,一总请来瞧瞧倒也罢了,没有三天五日就叫人家跑一趟的道理。虽有娘娘的情面在,也不能太轻狂了。”

迎春如今十分瞧不上王夫人的为人,对她也没了过去的敬重,只当是个普通的二婶子对待,听了这话,便道:“二太太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林妹妹的身子也耽误不得。莫不如这样,我们老爷如今正请太医诊脉呢,就叫林妹妹往我们府上去住几天,顺带着一道瞧了。”

贾赦装病装的也很有原则,有头有尾,之前每月诊一回脉,如今好了,以巩固为名,也是月月请平安脉的。因着宁珊在海疆的战功,贾赦现在很有体面,拿帖子请到的都是能给王爷级别诊脉的太医,跟贾家只能请到六品供奉相比,可要高出许多。

只要不妨碍到宝玉,史太君也乐意真疼黛玉几分,听了这话,夸赞迎春道:“二丫头很好,知道惦记你妹妹,那就这么定了,今儿吃完席,玉儿就收拾了往隔壁去住几天,让太医好生给你瞧瞧,开了药方只管拿回来,老祖宗给你配药。”

黛玉起身道谢,又谢过迎春,惜春坐在旁边,对着黛玉笑:“林姐姐也来了,就有人帮我配色了。”惜春擅画,画技为姐妹间最出众的。然而黛玉琴棋书画皆精,有时替惜春出些主意,也十分中用。

宝钗暗暗羡慕黛玉跟迎春关系好,得以进驻目前炙手可热的荣国侯府,自己家却想方设法赖在府上,还要看凤姐儿的心情。人家大老爷、大太太根本就不理睬他哥哥、妈妈,若是这个表姐再不高兴了,说翻脸就能撵他们搬走的。宝钗一心指望攀着迎春多结识些豪门世家闺秀,好通过她们给自己谋划一条青云之路,因此是万万舍不得离开的。

就是这大观园,她都想找个法子搬出去,若能回到梨香院,她们一家三口有商有量的,也能想出些主意来。只是,让她也入住大观园是宫中贾嫔的口谕,除非贾嫔亲口取消了,或者荣国侯府的主人主动请了她去,否则便不能随便搬走。

众人说话的功夫,丫鬟便摆好了桌子,过来请开席。史太君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六张空椅,王夫人带着李纨站着伺候。众人里,唯宝钗是客,被李纨拉着,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便坐右手第一,迎春挨着宝钗坐下,右边坐了惜春,探春便接着黛玉坐了。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排场跟过去在荣府里一般无二。

一时饭毕,丫鬟们捧上茶来,各自吃着。忽听外面有人来禀报,说宫中娘娘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又叫珍大爷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另外还有今日的节礼,也一并赏了。

史太君开心的唤人进来,命小丫头子将元春所赐节礼一一展示。众人一起去看,只见史太君的是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两柄上等宫扇,两串红麝香珠,两端凤尾罗,并一领芙蓉簟。

再看王夫人的,只比史太君少了一个玛瑙枕,又有给李纨和王熙凤的,也一起送到大观园里,想来元春以为今日王熙凤应该会到大观园里一道儿过节,却没料到她托病未来,便由李纨接了,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

后边是宝玉和众姑娘的,只有迎春和宝玉一样,是上等宫扇、麝香珠串、凤尾罗并芙蓉簟四样。其他姑娘,包括宝钗黛玉在内,均只有扇子同数珠儿,别人则一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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