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荣国府的家产还是有人抢的,但荣国府的大老爷可就没人爱要了。宁珊好说歹说把人哄回家去,让他接了夫人女儿再回来,那头,老早就被二房笼络过去的贾琏也不由觉得二叔二婶吃亏太大,他爹的做法太绝情,害他在老祖宗面前挨骂。但是得到了爵位也是个意外之喜,他虽然早知道自己是承爵人,但看着前有贾宝玉那么一个受尽宠爱的贾家凤凰蛋,后有突然凭空出现的大哥归来,他这个在哪边都不受重视的琏二到底能得到多少东西还是个未知数。这一回能顺利袭爵,对贾琏来说,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收获。
宁珊并不知道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把他和贾宝玉放在一个平台上衡量,更不知道他整个没放在眼里的荣国府在别人心中有无比的重要,他撺掇贾赦让爵最大的收获不过是想让皇上看清荣国府两房不合的真相,让他这个大房出身的宁家人不再受到不合理的猜忌罢了。什么前朝后宫的,他可没想过要拉着女人的衣带子往上爬,就是上一辈子他们独孤家出了位皇后,那也是因为独孤家先名声在外,才会有隋文帝来聘他们家的姑娘为妻的,可不是先出了独孤皇后,才有独孤家延续几百年的繁盛的。
贾赦回了家,理所当然挨了贾史氏一顿痛骂,原本他听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的,可是如今有大儿子给撑腰了,临了临了,他反而来了脾气,把眼睛一蹬,冲着贾史氏便道:“老祖宗一向嫌我没出息,不能光大荣国府的门楣,那我便把爵位让了,给那有出息的去光宗耀祖,又有哪里不对了?感情我袭了爵位是错,让了爵位也是错,那是里外都不得安好了?”
贾史氏如何当众说出让爵没错,让给贾琏才是错,二房一直以清贵端方的形象示人,让这假正经的一家人主动承认他觊觎爵位吗?怎么可能!便是贾史氏也不能正大光明说出来,她只恨贾赦动手太快,原本以为起码还有一二十年可以好生计较谋划一下,这可好了,贾赦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代的爵位是没得想了,便是贾琏生不出儿子来,也只能等宝玉长大了过继儿子给大房,宝玉自己却是袭不成爵位了。光顾着恼火她心爱的孙子没了爵位,却也不想想,以贾琏现在三等将军的爵位,传到下一代还有没有了。
第6章 傻爹回家(下)
贾赦得理不饶人,嘴巴上一口不松:“罢罢罢,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惹人嫌的,索性不再碍你们的眼了,且收拾了包袱跟我儿子住去了。”
贾史氏等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连贾琏也以为贾赦这话是说以后要靠他了,结果等他们看到贾赦大包小包的搬到宁府去时,别提气翻了多少人了。
宁珊虽然有了职位,也开始上朝了,但大朝会之后的小朝会却没他什么事儿,一来他品级还不够高,二来皇上也信不过他。因此没什么事儿可做的宁珊便呆在自己的朝房里看些兵书,聊以打发时间。
这一日正看得兴起,忽见家中小厮来报,老太爷上门了。
宁珊回家一看,只见贾赦站在庭院当中,意气风发的指挥宁府家仆安置摆设他分家得来的一些好东西,大声吆喝着,这个放堂屋,那个放书房,都小心着些别给老爷摔坏了,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倒也真有老太爷的架势。
贾赦眼角一扫,瞥见宁珊一见回家了,一溜烟小跑过来,满脸挂着三分谄媚,五分自得,向宁珊献宝道:“好孩儿,你来瞧瞧,爹给你掏澄出了什么好东西?”宁珊抬眼看见两个力壮的家仆抬着一尊两尺多高的红珊瑚树盆景,那珊瑚树通体大红,毫无一丝杂色,确实是件好物。只是这东西,前世他见得多了,也不觉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荣国府确实家底不薄而已。只是贾赦一番爱护之情,他还是领的,虽然是白得来的便宜爹,但心里有没有他也是两样的,如今见贾赦待他不比自小跟在身前的儿子差,宁珊也是领情的。
谢过贾赦,让人把珊瑚树抬走去安置,瞧着贾赦那略微有些不舍却终究还是没开口要回来的样子,宁珊有些好笑,一边举步朝给贾赦准备的院子走去,一边问道:“不知二弟和弟媳可来了?在哪里等着,我去见见。”他虽然也打听到了贾赦还有一对庶出子女,但向来不起眼儿,贾赦也不放在心上,宁珊前世的家中也是一样不把庶出放在心上的,此时也不觉得有什么怠慢。
贾赦一边溜溜的跟着宁珊走,一边道:“他袭了爵,自然是呆在家里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二子,我也不待见他,索性没让他送。”贾赦以为宁珊问贾琏是看他有没有来送他呢,心里还颇为自得大儿子果真关心他。
宁珊想了想,当初撺掇贾赦让爵的确也有让贾琏当家,打脸二房的意思在里面,因此也没多想,只是继续问:“那不知夫人和一双弟、妹如何安置了?”他还没吩咐人给大房庶出的小姐,三爷分配院子呢,原本想让贾赦看着安置了,可现在看来,他不具备这份常识,少不得还是要亲自动口的。
贾赦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宁珊问的是谁,只是这三人他一个都没放在眼里,轻易不会见到,此时更没想过要带着一起过来,是以,只傻愣愣的道:“我带他们做什么呢?你瞧着不也添堵,都留下给琏二看着了。横竖那是他继母,与你也无干了。”
宁珊脚步一顿,走不下去了,他早知贾赦的光棍脾气,性子上来了,胡天胡地有着自己折腾,却也想不到他又来这一套,自顾自的跑过来了,妻子子女一个也不要。宁珊都能想到被他扔下的那三个人要怎么替他承受贾史氏的怒火了。何况,不待夫人女儿来,谁替他管家理事,他家后院岂不是又要成了靶子,给人安插钉子来了么?光要贾赦这一个有什么用处。
深深认识到贾赦那气死人的思维方式是不明明白白说出来就不会懂得,宁珊终于放弃了委婉的暗示,直接道:“父亲既然已经让爵,那府里便是二弟的家了,当儿子的养着继母,当哥哥的养着弟、妹原也是应当的,只是既然父亲尚在,还是带了她们过来,身前尽孝才是正理。”这话已经明确的告诉贾赦,只要你还有口气儿,这三个人就该自己养着了。
可惜贾赦还是没听懂:“老太太自来爱热闹,那迎春生下来就给她抱去养了,跟琏二一样,养的只认二房那对公母,从来不知道给我请个安,问声好的,我带着她做什么?何况那就是块木头,针扎都不知道哼一声的,谁看了谁添堵,那贾琮就更不用说了,每年除了过年祭祖,那是连面儿都见不着的,你今儿要不提起,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再说,他们跟你又不同母,又是庶出的秧子,领到你府上算怎么回事?”
贾赦一生之中也难有明白事理的时候,更少见这般体贴,只是他终于明白体贴了只会让宁珊头疼,就如同二房想要爵位却不敢正大光明说出来一样,宁珊不想家里被安□□皇上的钉子,抑或四王八公其他人家的麻烦来,就必须要贾赦的继夫人邢氏和女儿迎春替他打理后院。虽然说这两个人跟他也不贴心,但至少她们也不会傻到去跟别人贴心,这就够了。只是贾赦这里是说不通了的,宁珊也只好放弃,直接派了人去荣国府接人,只消跟贾琏说一声,他相信贾琏绝对乐意有人替他养着那三个,而不是自己操心。
果然不出宁珊所料,他派去的人才跟贾琏说了要接人,他就痛痛快快的同意了,嘴上还假模假式的自责道:“早该想到的,我和凤姐儿如今不能在父亲身前尽孝,理当把迎春和琮哥儿送过去才是。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我还有的学习历练呢。”
刚刚成了三等奖军的贾琏看上去十分其意风发,说话做事都拿起了腔调,只是这般跟着二房贾政学出来的气度十分不伦不类,就跟着宁珊的老管家看着只觉心疼自家小姐的骨血被人养成这副模样,却升不起半点尊敬的心思。
宁珊接人的要求遭到了贾史氏的强烈抵制,她甚至还要求宁珊赶紧把贾赦送回来。盖因有贾赦在,贾政就算不分家的弟弟,住在府里合情合理,可是他拍拍屁股走了,这府里就是贾琏夫妻的了。自来有住在哥哥家里的弟弟,却没有住在侄子家里的叔叔,倘若邢夫人和迎春、贾琮再走了,这府里就越发没有二房站脚的理由了。
老管家回去把话学给贾赦听,贾赦听得十分开心,只差拍手叫好了。他从小就不爱看贾代善和贾史氏偏心贾政的样子,一直都是觉得只要贾政过的不好,他就开心。如今听着自己让了爵,不但可以住到会给他撑腰的大儿子家中来享老侯爷的福,还可以把二房扫地出门,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宁珊很欣慰他终于找到驱使贾赦的动力了,早就说过,他想不通这辈子碰见的泥腿子出身的皇族和所谓豪门,果然这等思维不是他惯常能理解的。想一想,这贾赦的思维方式还真是跟当今有些相似,想来那一位被太上皇压制着,也是觉得只要太上皇过的不舒服,他就开心,这才会诸般打脸太上皇的老臣和心腹,极其家眷,就为了看他们过的不如意,让太上皇心里不痛快,自己才开怀。
这么一想,养着贾赦就更有必要了,既然少不了要跟当今打交道,那还是早早摸清上意来的方便又安全,也免得自己不小心踩到炮仗,再波及了自己,也是心烦。
第7章 见贾史氏
贾赦的战斗力一如既往的体现在了和贾政的对抗中。
学聪明了些的贾赦知道不去自己对付贾史氏,便指使继夫人邢氏出面,去二房居住的后院倒座里领回女儿迎春。至于贾琮,一直就呆在大房鬼知道什么角落里,跟个隐形人似的,要找出来反倒更费力气。
邢夫人极其不愿意去听贾母的骂,虽然要离开富丽堂皇的荣国府住到跟她没什么关系的贾赦大儿子家中去,但想着过去了自己便是便宜老太君,也能逞一逞威风如今史太君的威风,她心里倒也十分高兴,至于说女儿迎春要分她一半的管家全,邢夫人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就迎春那针扎不哭的木头性子,还不是任她揉搓,她开口让她不许插手,她还敢不听不成。再说,就迎春的本事,邢夫人还是知道的,贾史氏名义上说是三个姑娘都是她亲自教养的,其实就是放在身前逗乐子,顺带陪伴贾宝玉的,压根儿什么都没教过,不过就是每天跟着女先生学些琴棋书画之类的,至于管家,就算让她管,她也没那份能耐。
而且迎春性格软弱,只知道听话,邢夫人不乐意自己去贾史氏面前听骂,索性偷偷去后边抱厦里找了迎春,让她收拾了东西就赶紧跟着走,等上车前再报告给史太君。迎春跟着二房生活固然不受重视,可她在大房也没有地位,如今更是要到早就出继了的异母哥哥家中去生活,想想就是满心的害怕。她跟贾琏都没怎么说过话,哪里敢跟贾琏的哥哥打交道?只是她再怎么心里害怕,嘴上也不敢说出来,行动更不敢不听从指挥,因此含着眼泪叫贴身丫鬟收拾了东西,任由邢夫人领着回去了大房的小花园子。
那边贾赦费了番力气把还拖着鼻涕四处撒野的贾琮找了出来,狠狠训斥了他的奶妈子,又责令把他打扮光鲜点儿,一回头就看见畏畏缩缩的女儿带着满眼的恐慌和满脸的惧怕,喏喏的给他请安,不觉火气更盛。他这一房的人,自从原配夫人走了以后就全给二房笼络去了,继夫人是个没本事还没见识的,连儿女也不知道教养,任由她们给二房带着,跟二房那对庶出的做陪衬,显示贾王氏的大方得体,如今见自己的女儿见了自己比那见了猫的耗子都害怕,让贾赦怎么不生气?他也不想想这女儿从出生起他见了几回,又好好说过什么话,光顾着怨愤二房把他的子女都养歪了。也不想想,即使养歪了,起码儿也还是活着的;他的双生长子倒是没养歪,一个过继出去了十几年不得见面,一个在他身边没活过五岁,也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情况更不幸一些。
等邢夫人收拾完了东西,贾赦早已不耐烦很久了,此时见一切准备停当,他便催着快些去辞别史太君,赶着上路呢。邢夫人本以为贾赦会跟她一起却,好歹到时候两个人一起听骂,却不想贾赦命令她一个人去,邢夫人百般不情愿,只是不敢违逆贾赦的意思,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人跟来时一样,一阵风的蹬车走了,自己却得领着大气不敢出的一双子女去跟史太君辞别。
想是这阵子已经被气了好几回了,史太君反而没那么大的气了,只是拉着迎春,不许她走,口里说着:“要接人也不是不可以,让贾赦父子亲自来跟我说,我这好好的孙女儿,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给人领走了。”邢夫人心里直骂:以前也没见你怎么待见迎春,偏偏这时候来闹。只是她也不敢说出口,面上还唯唯诺诺的应承了。
贾赦听到邢夫人的传话固然暴跳如雷,宁珊也不大乐意。这贾史氏要见他,没有一回是正式下帖子邀请的,都是直接叫个人传话了事的。而且这话还传的越来越漫不经心,起初还有要见他的意思,后面就全是指桑骂槐了。宁珊从来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大了就百般忍让的,倚老卖老那一套他不吃,想让人当长辈尊敬着,就做些长辈该有的尊重范儿来,自己耍着无赖,却要别人毕恭毕敬,脸皮子也是厚的没边儿了。
原本还想着就算迎春不来,起码邢夫人也来了,也算有人理事了。却不料,邢夫人固然害怕贾赦,但是连贾赦都不敢跟史太君大小声,她就更加不敢了,竟然是一副传完了话马上就要回去的架势。宁珊这才不得不重视起他原本没放在眼里的贾史氏,不管荣国府那一大家子有多么不成器,能让个老太太捏在手里磋磨的没脾气也是个本事。看样子,他是不得不去会会这位老太君了。
“择日不如撞日,父亲,咱们今儿就去,也好快些把事情办了。”宁珊想着反正荣国府没下帖子给他,那他也不用全那些礼数给他们回帖子择日期了,索性抬脚就去,接了人就走,少跟他们打些交道为好。
贾赦十分犹豫:“孩儿,你不知道那老太太我是说,嗯,反正你也明白,我就直接说了,人家看我这一房从来没好脸色,如今我让了爵位,下了二房面子,这是明摆着要给找补呢。你真去了,肯定也是一顿好骂,不如不去算了。”
宁珊眉头一皱:“我又不是贾家的人,如今又是侯爷的身份,那老太太也敢当面就骂?真是没个尊卑了。”整座荣国府里,能让宁珊愿意给点儿体面的也只有大房里便宜爹能带过来的人而已,那老太太再是超品国公夫人,他可也是超品侯爷呢,自来外命妇要高过官员三等才可以不用行礼,就算那老太太年纪大了,又占着他实际上的祖母这一身份,可他到底是明公正道开了宗祠过继的宁家人了,又不是贾家需要仰仗她得好处的二房,宁珊有些不敢相信那老太太会专横跋扈到对着他也敢劈头就骂的地步。
贾赦有些心虚自己用词夸张,但是中心思想是不变的:“就是肯定没有一句好话,就是不直接骂,那也是打鸡骂狗的,明摆着下你面子呢。”
宁珊摸摸鼻子,无语道:“父亲是想说指桑骂槐吧。”
贾赦老脸一红:“就是这么回事。你也知道,爹不怎么喜欢念书。那老二也就是装像罢了,你别以为人人吹捧他爱读书就真是才子,他也就比我强点儿,多认识几个字罢了。还不是一样考不上秀才,如今更是连尊卑上下都不分,早些年就妄想要抢走我的爵位,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给二房捞好处,明摆着是把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贾赦不敢说史太君的不是,但对着贾政,他可不会太过客气,除了在史太君眼皮子底下,他对着贾政从来就没有一句好话。
宁珊很理解他对于贾政的痛恨,但是对于贾赦自身的不争气不上进,也是明摆着的,他但凡能装成贾政那番端庄的模样,也不至于让人说嘴几十年,到现在只得一句“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老色鬼”,贾家下人口中传出来的都没一句好话,其他人家会怎么想他也就可以预料了。
不得不说,装像也是一门学问。许是装的久了,连自己都骗过去了,觉得自己真是装出来的样子了也说不定呢!宁珊毫不客气的评判着眼前一副端方模样的贾政,卖相上的确要比贾赦顺眼一些,但内里也不过一包草。甚至于贾赦年轻的是还能靠着皮相混个绣花枕头的诨号,这一位却连脸都长得寡淡无趣,勉强只能称赞一句鼻直口方,看着端庄而已。
而且也不知道是真的读腐了书呢,还是故意作态,见他管贾赦叫一声父亲,便自己封了自己是侯爷的叔叔,对宁珊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俨然把他跟贾琏相提并论的架势:“你回了京中,竟不知道立刻来拜见老太君,倒是闹得阖府家宅不宁,老太君如今上了年纪,动不得气,你看你”
“贾员外郎,容本侯提醒一声,如果在朝堂上见了,你要行礼称本侯一声‘宁郎中’,如果在宫宴中相见,你更该远远就鞠躬,恭称‘镇北侯’问安的,哦,对了,你似乎进不了朝会宫宴,那便算了,也无怪乎你不懂礼数了。”宁珊轻描淡写的给两人的关系定了位,没事儿少来攀亲戚,骑在我爹头上几十年,如今还想踩着本侯么!
贾政的脸很有节奏的一层层红了起来,直到最后满脸红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兴奋了呢。倒是一旁真兴奋的贾赦,嘴巴不饶人道:“老二啊老二,别人整日说你端方正直最懂礼数,我还当是多懂呢,如今你怎么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珊儿虽是我儿子,可到底已经过继给了宁家,如今更是镇北侯了。就算我还是一等将军的时候也比珊儿低着三四级呢,你也不看看自己一个五品坐十来年的人”吧啦吧啦吧啦,贾赦说的非常痛快,口沫横飞,就差直接对着贾政的脸喷了。
贾政并不是不想还口,也不是没话可回,只是被宁珊不阴不阳的一句“长兄如父,不知道贾员外郎可听说过”给堵得张不开口。
父子两人训斥够了贾政,才慢悠悠朝荣庆堂走去。路上,贾赦不断提醒碰见的丫鬟婆子要跪地行礼磕头,比宁珊自己都更注重镇北侯这三个字的份量。宁珊见他兴头太足,少不得要打断一二,只是贾赦似乎因为先头狠狠踩了贾政的面子而亢奋不已,停不下来,就算打断得了他的话,也打断不了他的兴致。
就这么一路炫耀的进了荣庆堂,当头第一眼就看见一个一身福贵打扮的老太太,单看眉眼,也算慈和,只是眼下两眼寒霜,一脸威严,身子却在丫鬟的服侍下摇摇晃晃的,瞧上去就很不好对付。宁珊倒不怕她口舌如何,只是这颤颤巍巍的架势,别说上两句话就嚷着这痛那堵的,装病嫁祸他就麻烦了。
因此宁珊不预备给她嫁祸的时间,直截了当上前行礼,依照官员见外命妇的礼节加上她的年纪,给了一个平级间晚辈的见面礼,问好道:“久闻国公夫人大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在下见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听话,国公夫人再怎么尊贵也是女眷,怎么能让外面的人久仰大名?这话好说,可难听至极。
贾史氏果然更加恼火,只是她素来也算有城府的,一看宁珊行礼就知道他不预备跟除了贾赦一房之外的其他荣国府中人认亲。若是宁珊回来在元春封妃之前,贾史氏拼着被落面子也要把这门亲戚咬住,可是如今她家大孙女已经封了妃子,未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未可知,一个明显不受当今待见的行伍侯爷,不认也就不认了,省的不知那一日落魄了还要赖上他们荣国府。
当即,往后一坐,受了宁珊的礼,又过了好半晌才发话道:“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眼神也不好,脑筋也转的慢了,这半天才认出侯爷来,勿怪。”
宁珊当然不怪,起身道:“之前从未见过,能认出来就是好的了,在下还没这份眼力呢。”贾史氏脸皮一僵,心中已是无限恼火,恨极了这个不给她做脸的孙子,果然大房里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幸亏这一个早早给了那死绝的宁家,若是放在府里长大,还不知道要气得她怎样呢?
“侯爷还年轻,眼力怎么会不如我一个老太婆,”贾史氏面上还算温和的随口敷衍些闲话,后面却瞬间转折:“只是也因着年轻,许多事情少不得要我们这种老不死的提点提点,只是侯爷乐不乐意听,就不知道了。”
宁珊微微一笑:“正是因为在下自知阅历不足,才想着接了父亲过去,一来全了多年的孺慕之思,二来也是盼着家中有个长辈,也好有个请教的人在,偶尔指点一二,小子也就受用不尽了。”
这话夸的,贾赦都脸红,他半辈子的阅历也只放在吃喝玩乐上了,能教别人吗?贾史氏听了只觉得可笑,她不信宁珊不知道贾赦荒唐的名声,如此还愿意接了贾赦到家里奉养,除了跟她荣国府作对,看不得二房兴盛不做他想。越是这么着,就越显得大房可恶,连流着大房血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贾史氏哪里不知道她偏向二房是做的过了,只是事情她可以做,别人却不可以说。更兼贾赦的名声确实也难听的很,因此她这番做派,也还算师出有名,虽然这名,也不是什么好名。但很显然的,二房当家才更符合她的利益,贾赦这个儿子,有还不如没有,谁家愿意要这祸害本来应该上赶着送去,只是如今二房还住在正堂里呢,他要是离开这府里,二房便立刻没有理由留下了,贾史氏焉能放贾赦走?
第8章 接回弟妹
要说贾史氏偏心,也是真的偏心,可她对小儿子的维护,也的确让人羡慕。本来贾赦走都走了,现在为了贾政的面子,贾史氏不但不放大房其他人走,还打算把贾赦也骂回来。可贾赦又不傻,呆在那边舒服他还能分辨不出来,因此咬定了牙就要跟着宁珊。他是这么跟贾史氏说的:“老太太本来该是我奉养的,可是您老嫌弃我,早早就说了要跟着老二,这才把荣禧堂给了他们一房,为的是靠近孝顺您,我也允了。怎么,如今我要挑跟哪个儿子过却不成了呢?我也是效仿您,挑中了大儿子,要跟着他过活,那住过去靠近些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没什么不对,除了把贾史氏和二房的面子扒下来还用力踩了踩,贾赦的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然而贾史氏做的事,本来就不是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如今被贾赦扯开了面子还要撕破里子,她不作天作地就怪了。
当下也不讲道理了,拍着大腿就开始哭:“老太爷啊,您怎么就没把我也带了去啊。留下我一把老骨头,猫嫌狗厌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回金陵去,陪伴老太爷,不碍着你们的眼了。”说罢,就闹着让人收拾东西,二房一家子齐心合力苦求老祖宗留下,各领戏份,丝毫不乱,一看就是多年的默契,轻易是配合不了这么到位的。
宁珊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不料被贾赦踩了一脚,只是这么一顿,贾政就开口道:“大哥,你看母亲哭的这样,还要执意气她嘛,快来磕头赔罪,没得哭坏了老祖宗。”
直面贾史氏,贾赦还要忌惮几分,但对着贾政他就百无禁忌了,当下,也一拍大腿,顺势坐在地上,哭天抹泪道:“我知道,我从来不讨老太太的喜欢,因此一直躲着,不敢近前来孝敬,就怕气着她老人家,如今我跟着大儿子去,还不是为了让老太太少看我两眼,也能少生些气,我这么为老太太,为这个家着想,怎么就没人理解。老太爷啊,儿子孝顺母亲怎么就孝顺不对呢?您老拖个梦给我,也教教我,怎么才能想老二一样,孝顺的周周到到的,让母亲一眼都离不得的,一定得住到最近的荣禧堂里来呢。老太爷,都是儿子,您也教教我啊!”贾赦哭的荡气回肠,声音气势一点儿不比贾史氏弱,中气还要更足一些。一番连消带打,指桑骂槐,说的贾政脸上青红白紫,变幻不定。
之前贾史氏一哭闹,满屋子的人就跪下了大半近前哄劝,现在贾赦再一作,剩下的也全不敢站着了,跟着都跪下,要么劝老太太,要么劝大老爷,就算不上前的,也各个低头跪着,生恐被牵扯进去。贾赦是任谁劝都不起来,就坐在地上跟贾史氏对着哭的,俩人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大声的哭着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贾代善,宁珊看的咋舌不已,倘若贾代善真的在天有灵,估计早把这两个货收回去了,哪能容得他们这般扰人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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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贾史氏年老体衰,哭不过贾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开始气虚了,贾史氏的光棍气一点儿不比贾赦少,或者说,贾史氏的那套一哭二闹,贾赦继承了个全乎。当下就见贾史氏往后一翻,仰头倒在丫鬟怀里,做出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呼哧呼哧的大声喘着,屋里众人忙一叠声的喊着请太医,又要去拿保心丹,续命丸的。忙活的好不热闹。
宁珊正想问贾赦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呢,便看见贾赦更加干脆利落的一头栽倒在地,都不瞅着方向往人怀里靠的,就那么“呯”的一声躺在地上,两眼一翻白,都不先喘会儿粗气铺垫一下,直截了当就昏过去了。
贾琏配合的大叫:“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喊着就扑上去扶起贾赦,她媳妇王熙凤还在老太太那边跪着呢,他身边只有大太太和二姑娘两个人,都是口拙不善辩的,好在眼泪不少,哭还是会的。贾琏一喊,两人就开始掉眼泪,宁珊一看,这一家子俨然也是练过的,当即上前接棒,一把抄起贾赦,打横抱着,一边对贾琏道:“二弟,快去请太医,我先带着父亲回府去等着。”
贾琏早得了贾赦的话,说他要带着大房全家除了他琏二两口子之外去宁珊府上过日子,他心里是极其愿意不贴近伺候这个老子的,更乐意不用侍奉邢夫人,养育迎春和贾琮两个,因此只略劝了一劝,表表态度就利索的答应了。如今陪着贾赦演戏,一遭送走好几口子吃白饭的,他心里乐着呢,至于老太太后面会怎么找他麻烦,他反正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里,只要不是贾宝玉,老太太在谁身上都能挑出毛病来,那是说骂就开口的,唾面都得自干,是以,他也不十分放在心上。只想着,自己袭了爵位,荣国府的家产大半都是自己得了,还能送走麻烦的老子继母,庶出弟妹,挨几顿骂也值了。当下配合无比不提。
趁着贾史氏等人没反应过来的当儿,宁珊顺利的在贾琏的配合下把贾赦一家子都打包带走了。本来东西是贾赦一早就归拢包圆送到宁珊府上的,再多的他也拿不到了,就索性把能拿到的全打包了。至于大太太和二姑娘,她俩本来就没有体己私房,大太太那点子嫁妆有一房下人就能抬走了,二姑娘更是一个包袱就没东西,是以,有了贾琏这个内应,宁珊直接领人就能走的。
贾赦一到马车上就睁开眼睛,“嗤嗤”诡笑,俨然对自己的表演满意不已,宁珊也挺满意的,今儿能见到这一幕,也是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厚脸皮和不要脸还能有这般用法,也是贾家一绝了。他前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今生倒是能见不止一回。一想到他暗中觉得相似的太上皇和当今父子俩在皇宫里也可能是这么死乞白赖的讨价还价,宁珊就觉得想笑。横竖他对皇权没有太多敬畏,倒也不觉得嘲笑他们有多么无礼,更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贾赦没得到大儿子夸奖,略不满意,笑了一会儿就自己停了,摸着胡须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教育宁珊道:“你莫觉得为父是老而不尊,只是这对付老而不尊的人就得用特殊的办法。我要不这么着,咱们能出来吗?说不准还有多少后手等着招呼你呢。年轻人呐,不要这么看不起经验。”
宁珊点头笑道:“父亲教导得是,我今儿也学着了,以后父亲在我府上作起来,我也只管这么对付。”贾赦眨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中了圈套。不过这些套路,他看了几十年,早就熟悉无比了,而且不对着贾史氏,谁要这么费力气的又哭又嚎的,没得倒了嗓子,还得请太医喝药。
贾赦自觉被大儿子嘲笑了,面上无光,因此一路到了宁府都没再出声。下了车,走到后面一辆邢夫人带着一双儿女的马车前,才又摆起了威风,对着他们好一顿训诫,嘱咐了进了这门他就是老太爷了,要尊敬他,孝敬他,还要别给宁珊惹事儿,要听侯爷的,谁不听,就撵回荣国府去,死活不论。邢夫人和迎春贾琮三个都极其害怕贾赦,不住的点头应承,谁也不敢吭一声。宁珊看了一会儿,觉得贾赦适应环境的能力相当优秀,并不用他操心,便打了声招呼,自己回院子里去了。
贾赦见大儿子如此放心的放权给他,更加高兴,趁着兴头又训了三人一番,随后骂了跟过来的贾琏几句,又痛骂了他那个眼里没有公公的儿媳妇全家,耻笑王家的教养,一个人就折腾的天翻地覆。邢夫人只知道奉承贾赦,别的一概不管,迎春只知道点头应是,别的话一概不说,贾琮是二人的结合体,一边奉承贾赦,一边挪步往姐姐身后钻。迎春跟这个弟弟虽然不熟,但如今看着是要住到一个屋檐下了,也有几分护着他,便任由他钻到自己身后去,只颤颤巍巍心惊胆战的挡在他前面听凭父亲训导。
兴头够了以后,贾赦才领着邢夫人回宁珊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去了。那里本事先宁府老太爷暮年养老之所,屋子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还有一门直通宁珊的院子。这处院子十分宽敞大气,原本摆设简单,看着干净利落,却并不多富贵。但是有贾赦自己打包过来的诸多摆件顽器陈列上去,看着就富丽堂皇多了。贾赦虽然纨绔,但是审美和眼力都很不错,弄来的东西清雅别致,贵而不俗,虽然和院子原本的天然景致有些不合,但也不会太过突兀。何况院子内外有些不搭也不会太扎眼,毕竟还有屋门墙壁隔着,只要他自己不嫌眼花,宁珊也不去管他要怎么折腾。
贾琮虽然年幼,但宁珊既然领了他回来,也是准备好生教养的,起码儿日后要有能养活自己的骨气和实力,也免得赖在他家里干吃白饭。因此便安排在了前院,离宁珊的书房不远一处小院子里。那里原本是宁家诸儿子幼时读书的小书房,后来宁家合族男子战死沙场,老太太未免睹物思情心酸难过,便给封起来了。这回宁珊升了爵位回来,许多原本不能用的院子连同主屋一起解了封,这里便顺势给了贾琮。
迎春则住在最后一进院里,二门之内,还有三重仪门,才到得迎春闺房,不过却是一处厢房。正房原本是宁珊亲母在家时的闺房,是不可能给别人住的,是以宁珊只解了厢房的封儿,让人收拾了给迎春住。迎春在荣国府里只分的三间抱厦其中之一,地方狭小,景致全无,连屋内都没有多少陈设。如今一人独住三进大院子,虽然是厢房,也惊讶得不得了,更加惴惴不安了。只是这回的不安之中,还夹杂喜悦,并不光是惶恐畏惧了。
第9章 贾赦作妖
宁珊接了贾赦一家来,以此为借口婉拒了皇上要给他指婚的美意,皇上气得够呛,一边暗骂他不识好人心,一边担心宁珊是不是看出他没打算给他指什么好人家,一边又害怕他是不是还跟太上皇有牵扯,想着让太上皇给他指婚,加深和勋贵之间的联系。宁珊自然不知道那小心眼皇上的胡思乱想,只是他对于那位太上皇也不是十分喜爱。
宁珊的成名战是在太上皇还临朝的时候,跟北疆匈奴等十余族合伙进攻边城的大战之中。但是他比较倒霉的没等到太上皇册封便追击进草原深处了,等再出来,就是今上登基的第一年。今上看着他的功劳固然不能不封赏,可心里还觉得他是老皇上提拔的,并不十分器重。而太上皇退了位反而身体健康了也十分不甘心,还想着要操弄权柄,因此宁珊这个宁家老将之后也被他顺势划归为自己人了。太上皇横行霸道了一世,也曾做过明君,只是年纪越大,猜忌越重,最终导致父子反目,朝堂崩乱,临了被人骂作昏君。如今他退了位,反而越发在意手中的权利,处处掣肘皇帝,还流露出隐隐的后悔之意,把已死的义忠亲王一脉又放了出来,还封了他的庶长子为义忠郡王,又叫回朝堂上来,俨然一副推他出来和新帝打擂的架势。
宁珊对这两个跟他爹一样好作的皇家父子有些无奈,他本人虽不欲参与其中,可人家两方却俨然给他安排了位置,硬推进战圈里去。宁珊倒也不惧,如今在兵部领着差事,就只管做自己那一摊子事,多的一点儿不沾,让急着看他表态的两皇继续着急去。
如今的大兴朝虽然看着还算平静,然而外忧内患一点儿不少于前朝。被宁珊打回去了的北疆暂且不论,西海沿子和南疆,内陆草原还有许多游牧部落也都虎视眈眈。内里两皇还要争权,平安州等军事重地,扬淮两江等富庶之地都是两皇争夺的重点。许多封疆大吏、军中统领都或自愿或被迫的被划分开两边,皇上拼命想把太上皇的旧部挤下去,为自己人创造机会,为了坐稳皇位,许多有才之士,实在拉拢不过来的杀了也不能让太上皇继续用。而太上皇则是全力保住自己的嫡系,更加得寸进尺的想把当今心腹一网打尽好重新夺回至高无上的权利。
京内两皇交锋也影响着朝中的动向,从当今继位到现在,光抄家的大臣就有十余户了,其他贬责、罢官的就更多了。两皇为了让自己一方的人站上高位,也是不择手段。宁珊那贾家一方的姑父,扬州盐政林如海就是死在两皇交锋之中的。只是他死的可以说狼狈极了,太上皇以为他投靠了新帝,新皇却认为他是太上皇的心腹,两人都对他提防万分,眼看着他被人弄死在任上,却谁都不出手相救。不知道林如海临死前对这二位是个什么评价,反正宁珊是看的心冷齿寒,知道这两位一个都靠不住。若不是当今非要逼他战队把他扔到朝堂上,他宁愿守着镇北侯的爵位安生等个十年,看继位的皇子是不是个可靠的再决定要不要入朝为官。可如今,他有耐心,两皇却等不起了。
见识过贾家的折腾后,宁珊暗中把两皇的脸皮厚度调整了一下,也摸到了对付的门路,这才逃过了几次试探。只是两皇都不肯就此罢手,非要让这个能征善战的小将表个态度不可。太上皇那边是长公主,当今这边是宠妃的女儿,两方都要给他做媒,非要看他到底受那边的拉拢不可。宁珊烦不胜烦,索性都踢给窝在他家里指手画脚的贾赦,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听父亲并祖母留下的遗命。”
宁珊的祖母,也是他的外祖母宁老太太临终前曾交待过,不能再和勋贵结亲,要么娶清流文官家的女儿,要么娶跟他同样不站队的将门之女,更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绝不要掺合到皇家争斗里去。
太上皇为了控制新皇,极力推行以孝治天下,而自古以来就有人死为大的说法,宁珊秉承祖母遗命,太上皇和当今都说不出来什么。两皇不甘心,便要叫贾赦来施压。
宁珊只觉得这二人都很莫名其妙,便是他再怎么能战善战,可打仗又不是只靠将军一个人的,手下不配合,练兵不得法,自身武功兵法再好也是空谈。如今他远离军队,又上交了虎符,这二位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深觉理解不了皇家思维的宁珊回家就嘱咐傻爹:“若是宫中派人来传,问我的婚事,您只管往老太君身上推,就说一定要择一个符合老太君要求的。”这里的老太君自然不是贾史氏,而是宁家的老太君。
贾赦问宁老太君什么要求,宁珊给复述了一遍,又跟贾赦兑了一遍,确定他记住了,不会出错,才放人进宫去了。贾赦倒是不惧进宫,他幼时没少跟着祖父贾源,祖母贾顾氏进宫,那会儿太上皇还是个明君呢,又器重贾源,每次贾赦进宫都少不了赏赐,当时的新皇反而是个没人待见的小可怜,贾赦都不大记得那位四皇子,登基的时候,他一个虚爵将军也是朝贺,愣是想了半天才记起四皇子到底是哪一位。
但是贾赦很贪财,而且又看不得贾政得到任何好处。因此,当太上皇宣他进宫,暗中试探宁珊预备和哪家结亲的时候,他把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的人选拿了出来:“微臣觉得,那孩子可能是看上微臣的外甥女林氏了。”林氏就是林如海的独女,荣国府当年嫁出去的四小姐所生,名叫黛玉,今年才十岁,虚岁也没到十二,离谈婚论嫁还早,跟宁珊年纪更是差了很多。但是林氏有钱,极其有钱。
当初到扬州给前任巡盐御史办丧事的正是贾赦的二儿子贾琏,他也派了心腹跟着,从贾琏回家以后的大手大脚中,贾赦敏锐的计算出了林家家产大致数量,心头蠢蠢欲动。他一早知道这个外甥女是老太太要留给老二家那个凤凰蛋的,连同林家丰厚的绝户财一起成为二房的私库。贾赦哪里能忍,要说他这边没人可配林氏了他也知道干瞅着,谁叫他儿子给二房笼络过去了,非要娶二房的内侄女,白白错过了自家的外甥女。可如今他还有一个儿子,位高权重的,凭什么还要放过这笔浮财。何况,贾赦理直气壮的想道:“林氏不但出身清流,家中更是绝户,肯定扯不到皇家站队问题中去,这不是恰好合了宁老太君的心意。而且林氏长得特别好看,他看着都喜欢,儿子肯定也不会不喜欢的。”就这么义正词严的安慰着自己,压下了些微的心虚。
宁珊绝对想不到他家傻爹为了跟二房作对已经无所不为了,只要是能戳痛二房的事儿,他就要去做,但凡能让二房沾不到便宜而自己却能得好处的,那更是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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