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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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他们之前在江虹路见到的充满风尘味的女人,金花身上有成熟女人的风情,却没有那股子散不掉的风尘味。

金花带着手铐在对面坐下,她脸颊有些瘦的脱了形,眼神沉寂,浑身都散发着暮气。

“你认识他吗?”王利把一张照片推到金花面前。

照片上是已经被抓住的怪物,怪物被迫抬着头,露出苍老褶皱的皮肤跟畸形的五官,他龇着牙,满脸怒气看向镜头。

死气沉沉的金花身体一抖,她往后退了退,抖着嗓子说不认识。

王利把在医院调出来的档案放在她面前,“十五年前,你生了一个男孩,男孩患有遗传性卟啉症。”

“就是他吧。”王利伸出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

金花声音的抖得更厉害,却坚决说不认识。

王利双手交叉,目光凌厉的投在她身上,缓缓说道:“你被抓进来后,他从地下室逃了出来,杀了两个人……”

金花的双手又抖起来,手上的手铐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她咬着下唇,“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利没有跟她绕弯子,“昨天我们刚刚把人逮捕归案,你想去见见他吗?”

“我不认识他!”金花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的吼道,身后的警察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按在椅子上,她用手捂住脸,重复喃喃着我不认识他……

王利的脸色一片漆黑。

旁边的曲宴宁出声道:“既然不愿意承认他,当初为什么要养着他呢?”

金花捂着脸,瘦弱的脊背透过薄薄的囚衣,根根骨骼分明,她低声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想要他,可是他一直哭一直哭,我下不了手,就把他带了回来。”

“医生说他不能见光,我就把他养在了地下室里,可是他越长大,就越像怪物,”金花抬起脸,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他为什么不能像我一点,我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金花擦擦眼泪,咬牙道:“他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干净了,可是不管我怎么对他,他就是不死,只会拿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着我。”

“既然他不愿意去死,那我就养着他好了。”金花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情绪忽然平静下来,“就当养了一条狗,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曲宴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是他是你亲生儿子。”

金花神情一滞,半晌她轻笑一声,“我没有儿子,我儿子早就死了。”

她的情绪明显已经有些不对劲,王利对旁边的警员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把金花带下去。

人走了,审讯室一时安静下来。

片刻,王利叹了一口气,问曲宴宁,“那个孩子,你要去看看吗?”

曲宴宁迟疑片刻,点点头,说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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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利沉默的带着他到了最里面的一间,人只是暂时收押在这里,怪物不能见光,就被关在了最里面。

怪物缩在缩在墙角,他的手上也带了手铐,听见人声,他猛地抬起脸,目光凶狠的蹬着他们。

“他……以后会怎么样?”曲宴宁问道。

王利摇摇头,说还没决定。

这个孩子的情况特殊,虽然杀人情况十分恶劣,但是一个是他还没成年,另一个是身患重病,而且精神明显异常,这样的情况很难量刑,他们内部也还没有争论出结果来。

第76章

“他的情况送去少管所是不可能了, 最有可能的是等鉴定结果出来后, 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但是他这种病……”王利说到一半停下来,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轻不得重不得, 不管怎么处理似乎都在考验自己的良心。

他们正说着话, 一个女警员拿着一袋血浆过来, 她小心的将血浆穿过栅栏放进去,然后退到一边。

一直缩在墙角不动的怪物踉跄着扑过来, 干枯变形的手指紧紧抓住血袋,迫不及待的送进了嘴里。

怪物的喉头上下滑动,殷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滑下来, 场面渗人又绝望, 曲宴宁有些不适的侧过脸,“他就吃这些吗?”

女警员说没办法, 他听不懂话,不肯配合接受治疗,医院待不了, 也没办法输血, 只能把血袋给他, 让他直接喝。

“他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干净……”

曲宴宁脑子忽然浮现金花说的话,他看着那孩子佝偻着身体,珍惜的伸着舌头把血袋上残留的血液舔食干净, 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满足的神情,就忽然觉得,金花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我先回去了。”曲宴宁转身,不愿再看下去,他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猫,感觉呼吸都是沉重的。

王利送他出去,曲宴宁走出警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曲宴宁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跟王利告辞。

王利拍拍他的肩膀,沉默的转身离开。

曲宴宁抱着猫,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深沉的叹一口气,缓缓迈步回家。

除了沉重的叹息,他似乎也无法为那个孩子做点什么。

一直到晚上曲宴宁都有点闷闷不乐,谢祈变回人形,给他冲了一杯奶茶。

“听说喝点甜的能让心情变好。”

“谢谢,”曲宴宁咬咬唇,伸出手将杯子捧住,小声的道谢。

谢祈也端着一杯奶茶在他身边坐下,说话的声音透着温和,“还在难过?”

曲宴宁抿了一口温热的奶茶,温暖泛甜的液体顺着食道落到肚子里,暖洋洋的缓解了心底的不适,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就是觉得……实在是太无力了。”

谢祈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在看一个陷入迷惘的小辈,手指在温暖的杯壁上轻轻摩挲,谢祈缓缓开口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少,你接触的越多,会发现无奈越多。”

曲宴宁疑惑的看着他。

谢祈抿抿唇,继续说道:“我从出生,就继承了白虎一族的血脉,也继承了白虎一族的职责。我的祖父是上一任族长,我从会说话开始,就被他带着游历四方。”

“走过的地方多,遇见的人和事也多。”谢祈眼神有些悠远,“并不是所有作恶的厉鬼都是坏人,他们或许生前受尽冤屈,或许只是被人利用,但他们既然害了人,就要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

“这个道理,你要明白。”谢祈肃容道。

曲宴宁迟疑着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可是看到这样的情景,还是免不了受到影响。

谢祈伸手揉揉他的头,缓声道:“你经历的还少,等见识的多了,就会发现,同情是最无用的。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

曲宴宁愣愣的点头,说知道了。

“等判决出来了,我再陪你去看看他。”谢祈说:“精神鉴定结果出来后,他最大的可能是被强制送去治疗,虽然未必是个好去处,但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

曲宴宁愣住,“你不是说……”

谢祈笑着摸摸他的头,“你经历的还少,保留些同情心,也未必是坏事。”

曲宴宁呆愣愣的看着他,半晌释然的笑起来,说那就等判决结果出来,如果可以,以后就经常抽空去看看他。

谢祈变回猫,耳朵抖了抖,摇晃着尾巴率先进了卧室。

曲宴宁跟在他后面,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乌云终于散开,他轻松的想,等判决出来了,他可以多去看看那个孩子,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

清湖区公安局,深夜里,犯人都已经陷入沉睡,只有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始终警惕的蹬着。

怪物缩在最里面的角落,背部靠着墙壁,眼里满是警惕。身处陌生的地方,又被限制住了行动,他情绪暴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发现挣扎反抗并不能逃出去后,才终于安静下来,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始终充满了戒备。

牢房里黑漆漆的,只有过道里微弱的感应灯还亮着。

一个白色的人影由远及近,缓缓走来,重重的栅栏障碍对他而言毫无作用,白色的人影一路同行,最后在怪物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怪物动了动身体,朝他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

白衣人面无表情,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牙齿倒是挺利。”

怪物发出沙哑的嗬嗬声,张着嘴来咬他。

“真是不听话。”白衣人语气有些冷,手上用了力道,怪物发出吃痛的声音。

“你动了不改动的人,总要受点教训。”白衣人轻声道。

他伸出手。苍白的手背上浮出青色经络,五指张开轻轻的放在怪物头顶上方。怪物蓦然瞪大了眼睛,他挣扎着扭动了几下,然后便无力的垂下了头。

白衣人收回手,手上虚虚浮着一团黑白驳杂的光团,他轻嗤一声,将那团黑色轻易地分离出来,“倒是还有点用处。”

将白色的光团随意扔在一边,白衣人将分离出来的黑气放进瓷瓶里,跟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怪物的身体僵硬的瘫在墙角,那团白色的光团闪了闪,缓缓的如光点般消散。

……

第二天中午,曲宴宁忽然接到了王利的电话。

“人死了?”曲宴宁不可置信道:“昨天不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

王利说尸体已经送去尸检了,是半夜忽然就没了气息,监控也没有查到东西,不像是人为的。

死因还在调查中,最大的可能是病发猝死,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造成,但总之,怪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死在了黑暗的牢房之内。

曲宴宁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走了也好,可以少受些苦。”

“尸体怎么处理?”

王利说,如果确定是意外死亡,会通知金花,她如果无法处理,就只能由警方送去火化。

曲宴宁让王利到时候叫上他,“我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挂断电话,曲宴宁抱着猫蹭了蹭,心情复杂,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人没了,我也不用想那么多了。”

谢祈伸爪按按他的脸,轻喵一声,跳下沙发跑回房间里。

再出来时已经变回了人形,谢祈拿着一张写满经文的纸递给他,“去祭拜的时候在墓前念一遍,再烧掉,可以平息怨气,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曲宴宁接过来,纸上写的是往生咒,用金色墨汁写就,字迹间还泛着淡淡的微光。他仔细的收好,认真跟谢祈道谢。

谢祈目光温和的看着他,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等回来了,这事就过去了。”

曲宴宁抿唇,认真的点头。

一个星期后,所有流程都走完,尸体被送去火化,王利给曲宴宁发了消息,曲宴宁赶过去送了最后一程。

人送进去,出来之后只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骨灰盒被存放在殡仪馆,王利跟曲宴宁一起凑的钱,算是最后尽的一点心意。

曲宴宁按照谢祈教的,先把往生咒念了一遍,又吧那张写满经文的纸烧了,最后拜了三拜,在心里祝他一路走好。

骨灰盒两边的香静静燃烧,袅袅的青烟飘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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