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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这话实是问得突兀, 但凡有点好奇心的人都会多问问。然而朱伊只摇摇头:“没有。我可以走了么?”

她干脆利落,但她对面的男人则相反。

这样近的闻着少女身上的幽香, 颜凤钦有些迷醉, 他这才意识到,他一开始所设想的,等他得了天下, 再从谢映手里夺得朱伊,对他而言实在是件煎熬的事。但是,他现下又的确争不过谢映。

他思索少顷, 终是问道:“你可知谢映去哪里了?”

颜凤钦观察着朱伊的表情,继续道:“他没有告诉你吧,魏宁王上京了,他去见他父亲。还有颜玉儿也去了,是魏宁王邀颜玉儿去的, 他们午时会一起用膳。”

朱伊心中一震, 转过头,看着颜凤钦。谢映的父亲上京了,颜玉儿知道,但她不知道, 说明谢映待她不如待颜玉儿亲近, 这男人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颜凤钦道:“颜玉儿十三岁的时候,随我父王见过一次魏宁王,魏宁王从此一直属意颜玉儿当他的儿媳。”

朱伊问:“颜世子,你告诉我这些, 是什么意思?”

看到朱伊脸上闪过的慌乱,故作的沉着,颜凤钦慢慢道:“我为公主不值。你与谢映都是如今的关系了,他若真有心迎娶你,怎不带你去见他的父亲。”又道:“他们约在城南的天香街见面,若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朱伊露出淡淡笑容,是带着讽刺的笑:“颜玉儿连在哪里用膳都告诉你,她是惟恐我不去吧?也难为世子这般帮着妹妹。”

“我不是帮她……公主明白的。”颜凤钦若有所指。

他前进一步,朱伊便后退两步。她朝越逼越近的男人道:“世子自重。我不会跟你去的。既然你知道我跟谢映的关系,就不该再为我费心。”

“公主真的不去?”颜凤钦不相信朱伊没有丝毫好奇。

“我不去。就算谢映真不让我见他的父亲,也自有他的原因。”若说谢映与顾南瓷如何,兴许还能糊弄糊弄她,与颜玉儿暗通款曲?朱伊绝不信。

“你就这样相信谢映,眼里只看得到谢映?”颜凤钦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这两句。

朱伊的回答是转身就走。

谢映离席后,围坐的就只得魏宁王、谢邵和颜玉儿三人。

“这个不肖子!”魏宁王当即沉下脸。

颜玉儿看看那道俊挺的背影消失,收回目光,却不介意地笑道:“没事的,王爷。您就别骂谢映了。”语中颇为心疼和回护。

谢邵看颜玉儿一眼,唇角扯出一抹转瞬即逝的讽笑。

颜玉儿送给魏州的厚礼令魏宁王着实满意。见她将姿态也摆得这样低,自然更加中意。有爱慕儿子的姑娘在,魏宁王便没有多说谢映的不是。

他道:“玉儿放心,那位禧贞公主,即便因皇上指婚而先嫁给谢映,以后也定然越不过你。而且,谢映的儿子,轮不到她来生。”这意思,就是保证谢映的子嗣只能由颜玉儿所出。

颜玉儿笑了笑,只差没有这时就叫魏宁王“父王”。她乖巧道:“玉儿知道了。”

却说谢映离开后,去见了早就约好的两拨人,这一耽搁就是一下午,接着又前往水心阁。

若说夜光楼是京城观赏夜景首推的酒楼,那水心阁就是歌舞首屈一指之地,在京城就如玉之洲在桑阳的无人不晓。

楼宇建得犹如龙宫晶殿,华美奇奢,尤其在夜里,灯火煌煌,仿若丹水上的一轮皓月。

朱镇安邀请了所有在京藩王府的年轻一辈和好几个宗室子弟,在水心阁的元白厅共聚宴饮,欣赏歌舞。

这两天上京的人多。景州景王的世子朱竞远便是其中一人。皇帝要明天才设宴为他们接风,今天他自然就跟着众人出来找乐子。他上回上京已是五年前了,京城繁华的确叫人迷眼,连女人也比景州的漂亮得多。

朱竞远盯着大厅中央领跳胡旋舞的红衣少女,那明艳勾人的脸蛋,扭腰摆胯的惑人动作,勾得他下身当即有了反应,生出留对方过夜的心思。

颜凤钦也不错眼地看着领舞少女,那分明就是太子曾经的私宠,那个叫依依的女孩,被他拒绝后,颜玉儿居然将人安排到了水心阁迎来送往?

这个依依今日的发饰和妆容,甚至那神态,和朱伊也着实太像了,就像专门地模仿过一般。这叫颜凤钦心里不舒服,觉得像是看到朱伊衣着暴露,在一群男人面前妖娆起舞。不知谢映注意到没……他转头看看对方。谢映却正在听阮谕说话。

一曲舞罢,朱竞远见谢家两兄弟、阮谕、颜凤钦都没有留依依的意思,抢先将她叫到跟前侍酒。

依依便斟了酒去喂朱竞远,朱竞远就着女孩敬酒的动作将她扯入怀中:“你叫什么?”

依依怯声回答:“我叫伊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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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竞远见她实在生得讨喜,身条又丰盈有致,与她调着情:“哦?是哪个‘衣’字?”

“《蒹葭》中伊人的伊。”

此时厅中丝竹未歇,新一支跳绿腰的美人已上场轻柔舞动,男人们也在三三两两说话,朱竞远的声音并不算突出。

然而从依依一出现时,就吸引了谢映、颜凤钦和谢邵等人的注意,都留神着这边,听到这个伊字,神色都略变了变。哪有生得如此相似,打扮如此相似,连名字也一样的巧合事?

就听朱竞远笑道:“何谓伊人,正是美好到叫人朝思暮想,须臾难以忘怀的那一个人。”又道:“好好,好极,伊伊果真当得起,人如其名。”

这依依却哀哀一叹,道:“伊伊哪有公子说得那样好,不过是一双玉臂千人枕的下贱女子罢了,脏得很。”

朱竞远一愣,还在想着即便是舞女,但哪有在初见的客人面前这般糟践自己的,一只陶瓷酒壶已炸裂在朱竞远与伊伊的脚边。硬物的碰撞声和飞溅的碎片惊得朱竞远一抖,依依更是发出尖声叫喊。

陡然的变故,让大厅内霎时安静无声,角落里拨弦的两人也停下伴奏。

朱竞远抬起忿慨的脸,欲问是谁扔来的酒壶,却见坐在正中座位上的谢映已面色阴沉站起。与其一贯的气定神闲不同,此刻的谢映眼中布满阴翳,身上带着骇人的怒意和杀气。

周围没有人敢在这时说话,本要发火的朱竞远,在谢映的目视下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守在门外的沈星流等人已迅速进入厅中,谢映看了一眼惊恐的依依,示意道:“带走。”

依依回过神,赶忙抱住朱竞远的腿:“公子,救救我。”

朱竞远赶紧拨开依依的手,惟恐谢映这不知因何而来的火气撒到他身上。朱竞远虽然好色,却并不算糊涂,他和谢映虽接触得少,却也知对方并非喜怒无常的一个人,那问题就定然出现在这个谢映要带走的舞女身上,哪里会不放手。

谢映随即沉默离开,他走了一会儿,厅内才响起两个宗室间的低声私语。

颜凤钦脸色也极为难看,狠狠灌了两口酒,想起什么,突然也起身离去。

慈颐宫的东配殿中,香气萦绕。

颜玉儿今日与魏宁王相谈甚欢,心情极好,早早地用玫瑰水沐浴完毕,穿着鹅黄色的中衣中裙坐在妆奁旁,一边对镜照影,一边让婢女为自己染蔻丹。

正考虑明日的衣装,她便从镜中看到了一道男人的影子。

婢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下去,颜玉儿已感到自己脖子上铁箍似收紧的手,她的身体被男人提起,重重按在墙上。

她一直幻想着谢映的身影将她笼罩,近得气息可闻,但绝非是这般距离死亡一线的场景。

“颜玉儿,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针对朱伊。”谢映的声音冰冷。

颜玉儿最受靖海王宠爱,从小就知道借势呼风唤雨,哪里遭遇过这般苦楚,脸都涨得红里发青,只能凄惨地注视着谢映,祈求他放手。

谢映在颜玉儿晕厥前放开她,以两指捏开对方的嘴,迫她吞下一粒黑色的丹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颜玉儿捧着快被掐断的喉咙,感受着身体内里传来的异样感觉,痛苦地咳嗽。

谢映没告诉她是什么,只道:“你规规矩矩,不再打朱伊的注意,我会定期给你解药,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你再有动作……那就只能等死。”

颜玉儿一听,为他无情的话委屈得掉泪:“谢映,你怎么敢……你就不怕我父王,和我哥……”

谢映嗤之以鼻,意思是我既然这样对你了,自然不怕。

“那你就不怕我嫁给谢邵,帮助他?”颜玉儿伤心至极,愤声威胁。

谢映漠然道:“随你,你的事与我无关。”

颜玉儿身体靠着墙滑落,她的骨头里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咬噬,强烈的痛楚令她躺在地上蜷成一团,颤个不停。她爱上的男人居然这样折磨她,颜玉儿不断流着泪呻.吟,狼狈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是平时那个自负的和嘉郡王。颜凤钦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拦住准备离开的谢映,急道:“你给她吃了什么?解药拿出来。”

“有本事,你就来拿。”谢映格开颜凤钦的手,突来的劲力令对方倒退两步,谢映转过身,几个起落,已然远去。

颜凤钦皱眉看了看颜玉儿,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颜凤钦返回是在两盏茶的时间后, 颜玉儿已被婢女从地面挪到床上,头发遭汗水湿濡成缕, 粘在脸颊旁, 依旧受着骨头被碾碎般的煎熬。

“哥,我好难受。”颜玉儿双手环抱着自己,痛得脸都扭曲了。

颜凤钦无可奈何叹口气。从今起, 颜玉儿每天都得这般痛上半个时辰。虽说是她自作自受,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是他父王和母亲的心头肉。

待颜玉儿终于捱过这一阵, 被颜凤钦扶着坐起,她抱膝坐在床上,道:“谢映不肯给我解药对吗?他好狠的心。”

颜凤钦劝慰道:“玉儿,不要再去招惹谢映,连我都要在他手上吃亏, 何况是你。”

颜玉儿这才慢慢转头打量对方, 见颜凤钦也是脸色苍白,臂上衣衫隆起一块,里边似是包扎着,道:“哥哥受伤了?”

“无事, 不算多重的伤。”

颜玉儿垂下头, 被凌乱的长发遮住了面容,她道:“哥,以后等颜家成功了,一定要把谢映交给我处置……”

颜凤钦道:“好。”

……

相比于颜玉儿的失意, 公主府里的朱伊与朱凝却是一派闲适。

两姐妹都褪了绣鞋,靠坐在嵌云母的酸枝美人塌上,腿上搭着同一条薄毯,合看一本出自“云山先生”的画册《悦羽》,册上云集百鸟之美,是谢映才找来送给朱伊的。

姐妹二人惊叹于鸟儿每一片翎羽的妙至纤毫,破纸欲出的生动情态,还有艳丽芬芳的配色。花叶离披间,那些或静或动的鸟儿仿佛生有熠熠之辉。

朱凝看得尤为仔细:“云山先生不愧是工笔奇才,如此繁复精工,却没有一丝匠气。”

朱伊道:“大姐的画也是很好的。”只是朱凝痴傻后这七年就再也没有作过画,难免会有生疏,可惜了她的天赋。

两人正在说话,朱凝的婢女进来道:“两位公主,谢世子在外求见。”

朱伊心中一喜,谢映终于回来了。不过……她偷偷看一眼朱凝闪过微微落寞的脸,道:“大姐……”

两人下塌去了正堂,朱伊问道:“世子,你可知我姐夫没回府,是去了哪里?”这都戌时末了,容霆肯定已离开皇宫,却未回公主府。

谢映看向朱凝,朱凝正好用期盼的目光等着他的回答,见谢映看过来,忙别开了脸。

谢映略掀唇角,觉得容霆似乎不用苦肉计了,直接消失几天,效果也不错。不过,容霆定然是舍不得朱凝为他伤神,那就由他帮帮忙。早点搞定这两个踟蹰不前的呆瓜,也省得容霆每晚找他分担他的失意。

谢映道:“不清楚,待会儿我让人去问问。”说完,他趁着朱凝没看这边,朝朱伊眨了眨眼。

朱伊接收到男人的“秋波”暗示,脸红道:“大姐,我回房去弄点东西,再浴个身。晚点儿就过来。”

朱凝想起朱伊说到谢映时的大胆,也红了脸,点头道:“嗯,你早些过来。”她原本是想找谢映好好谈谈,结果她自己的妹妹这样热情主动,她又怎好再去告诫他人。

夜色深浓,只有甬道旁灯台昏黄黯淡的光线照亮,朱伊胆子也大起来,任谢映的手臂搂紧她,两人在路上就黏黏糊糊的,一起走向客房。被支开的绵风和沈星流则远远坠在后面。

回房后,谢映让朱伊先去沐浴,朱伊听从了他的意见,再次出现后便开始问她想了大半天的事:“谢映,你今天一整日都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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