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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的,皇兄的事小五都记得的。”顾悠认真地回答。

顾琛眉眼柔和了一些,他弟弟就是这样的孩子,不论是谁,只要对他好,他就会全心全意地回报,只消给他一点恩惠,就能轻易得到他的真心相待。

他瞥向一旁的莫怀轩,曾经顾悠的真心就是这么被他骗走的,这次,他倒要瞧瞧,这人要如何骗走第二次。

莫怀轩垂首敛眉,好似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只是手掌覆在方才顾悠揪过的那片衣角上。

第25章 教坏了

越国公府,一辆棕黑色马车缓缓停在侧门前,车夫唤了声“公子,到了”,蓝色帘幕掀开,莫怀轩从马车跳下,径直去了偏院。

一路遇见不少丫鬟小厮,见到他虽然不同于见到莫怀安那般处处小心,倒也有了几分恭谨。

这庶出的少爷虽然在府里不得宠,在外边却很是有几分本事,先是考进了泰安书院,给国公府大大挣了脸面,接着又做了太子伴读,还于五皇子有救命的恩情,如今五皇子正得圣上欢心,这日后还不是平步青云。

他这一争气,连带他母亲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他母亲秦氏乃是越国公的小妾,容貌是极美的,当年也是名满京城的舞姬,一曲霓裳舞不知迷倒了多少王臣公子,越国公见过一次后就迷了心,千方百计给人弄进了府里,很是宠爱了几年,后来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

秦氏是个安分的性子,也不觉得怨恨,给大户人家做小妾,总要比流落风尘要好,若是她没被越国公相中,待名气一过,红颜褪去,少不得也和那些秦楼楚馆的姑娘一样,日日做皮肉买卖。

相比之下,自然是在这后宅里简朴度日更划算。

但做妾室也有做妾室的不好,比如她生下的孩儿,一出生便低人一等。大邱的嫡庶之分不似前朝那般严重,外人倒不会瞧不起,但继承家业的只能是嫡子,庶子只有叫人磋磨的份。

莫怀轩推开门,他母亲正在泡茶。

秦氏是典型的柔美娇弱的美人,穿着白锦缎子罗衫裙,胸中有几分算计,但凡能在国公爷面前露个脸,必然能讨得几日恩宠,这也是她在这后宅立足的本事。

“轩儿回来了,过来尝尝娘亲泡的茶如何。”

莫怀轩便乖乖坐下,抿了一口,道:“初入口有几分涩,待茶水入喉,便又有几分甜,清香留在唇齿间,此茶极好。”

秦氏颔首,笑道:“这茶乃是宝塔山茶,一两值千金,怎能不好。”

莫怀轩微微蹙眉,道:“不知是何人所赠。”

“你父亲着人送来的,过了这许多年,亏他还记得我喜欢茶。”秦氏垂下眼睫,从容沏了杯茶水,启唇道:“你可知你父亲的意思。”

莫怀轩放下手中杯盏,道:“嫡兄如今在三皇子跟前做事,父亲是想要孩儿帮衬他,对付太子。”最后几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秦氏不做评价,只微微抬眸,问:“轩儿,你跟着太子已有小半年,觉得太子比之三殿下如何。”

“此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见秦氏面露讶异,他淡道:“顾贤,有些脑子,却没有为君者的气度和容量,自作聪明而已。至于太子……”他停顿许久,才接口道:“出鞘之宝刀,开刃之利剑,与他为敌,非明智之举。”

秦氏葱白的手指抚着杯沿,道:“可你父亲和兄长选的是三殿下,身为莫家子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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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朝堂之事自有儿子费心,您不必牵挂。”说着将杯中剩余的茶水饮下,“儿子先回房中温书。”

他站起身,忽然又道:“这宝塔山茶虽好,却要与山泉配合才能使其香气弥散,井中枯水无法提炼其千金的价值,倒是娘往日泡的清茶,滋味虽淡,却自有其风骨韵味,儿子觉得很好。”

待他离去,秦氏垂眸轻叹一声,抬手将杯中的茶水浇灌在炉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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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

仆人们打扫了半天,总算是把路边的积雪清除了,只是福宁院里的积雪留了一大半,小娃娃穿着一身狐裘锦缎小袄,头上戴着雪白的兔皮帽子,小脸冻得泛红也浑不在意,兴冲冲指挥道:“再给它做个眼睛,还有尾巴,要再长一些威风一些。”

却原来是夏荷几个在堆雪人,本就是随意玩闹,这小祖宗瞧见了,偏嫌人家没新意,吵着要做只大狗。

等那狗做出来,他又嫌弃不好看,叫人拿布遮起来,免得叫别人瞧去了笑话。

在外头疯够了,一群人又围在暖炉旁,一起玩猜字谜游戏,几个丫头被这小孩耍得团团转,都面露不悦,叶重锦却是高高兴兴地往她们脸上粘白条,胖乎乎的小手还往人脑袋上拍。

“来来继续。”

夏荷撕下脸蛋上的纸条,气哼哼道:“不玩了不玩了,反正也赢不了小主子,平白给你欺负。”其他几个丫头也都连声说不玩。

小娃娃一板小脸,道:“你们比我大,怎么能说是我欺负你们。”

“奴婢们认输了还不成,反正就是不玩了。”

几个人收拾收拾都去忙活了,叶重锦坐在罗汉床上哀声叹气,安嬷嬷在旁边笑道:“小主子若是让她们一点,给她们两颗甜枣吃,也不至于落到这田地。”

叶重锦嘟着唇,哼道:“可我也不想被她们贴白条啊。”

他正郁闷,却见方才那几个丫头又匆匆跑进来,顿时眼睛一亮,道:“你们是不是又想玩了,我这次让着你们……”

夏荷重重喘了口气,道:“大事不好了小主子,夫人,夫人她和老爷吵起来了!”

小娃娃眼皮一跳,随即笑了,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夏荷姐,就算你想诓骗我,也要编个像样点的话,我母亲怎么会与人争吵,她连骂人都不会,平素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还能跟父亲吵起来?”说着又连说了两句不可能。

夏荷气闷道:“千真万确的,小主子不信夏荷,总该信翡翠姐姐吧,她着急上火地找来咱们院子,难道只是为了寻小主子您开心。”

叶重锦蹙起眉头,安氏身边的大丫头翡翠一向是个稳重的,倒是不会胡言乱语。

安嬷嬷也道:“小主子,瞧这丫头的模样不像说谎,您还是快些去瞧瞧,老爷夫人平日里最疼小主子,您的话他们必是肯听的。”

叶重锦点点头,丫头们给他披上狐裘披风,脚上穿着雪地白绒靴,包裹得严严实实才带出门,可一阵风刮过,他还是打了个冷战,正下雪时不算冷,冰雪消融时才是最冷的时候。

一行人刚进叶岩柏夫妻俩的同心院,便见到十多个下人守在院门口,时不时朝院子里张望,只是谁也没胆子靠近卧房,一副想偷听又不敢的样子,叶重锦看着都着急。

小娃娃轻咳了一声,这些人便都规规矩矩低下头,唤了声:“小少爷好。”

叶重锦道:“我去瞧瞧,你们别跟着。”

他一个人往卧房走去,这斯文人吵架就是不一样,离得这般近都听不到动静,换做越国公夫妇俩,那吵嚷的声音怕是能传出好几里。

他推开门,正好听到安氏哭哭啼啼地道:“老爷昨夜明明应得好好的,怎么醒了就出尔反尔,难道当时只是敷衍之词,并未往心里去……早知道昨夜不与你欢好,让你自己去生闺女。”

叶岩柏道:“夫人,我是男儿身,如何自己生闺女,何况昨夜正在兴头上,夫人说什么,我自然都是要应下的。”

“你……”

叶重锦脚步一顿,却已经来不及停下,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夫妻俩双双回过头,见到门前的小孩皆是面露窘色,安氏更是面颊发烫,这孩子打小就鬼灵精,该不会听得懂吧。

叶重锦哪里敢听得懂,他爹他娘的面子不要了么?

他板着小脸,指着他老爹道:“父亲是坏人,欺负母亲,还把母亲欺负哭了。”

叶岩柏嘴角一抽,屈身把这宝贝疙瘩抱起来,哄道:“没有没有,父亲正在和母亲商量要紧的事,阿锦回自己屋暖着,这么冷的天,别在外面着凉了,瞧这小手冻的。”说着把小孩冰凉的小手塞进自己胸膛焐着。

安氏也抹去眼泪,朝儿子笑道:“母亲是太着急了,不是你父亲的错,阿锦乖,让嬷嬷带你回去吃桂花羹可好。”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摆明了是要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可叶重锦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何事争吵。

先前安氏说叶岩柏答应了她什么,如今又出尔反尔,其实是很罕见的,因为叶岩柏素来重守承诺,即便昨夜昏了头答应,事后清醒,也不会做出反悔的事来,除非此事让他十分为难。

可安氏知书达理,凡事以丈夫为先,又怎么会提出让他为难的要求。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与安家有关。

说起来,他来这里快四年,也不曾去过外祖家。安氏也是家里捧着宠着养大的娇娇女,如今嫁为人妇,儿子们却与娘家疏远,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会难受的。

叶重锦拧着眉,凑到他爹耳边小声告诫:“父亲要多让着母亲,男人是不可以让女人流泪的。”

“……”

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儿子,叶丞相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自己大儿子揍一顿,让他没事净给他弟弟看些没用的书,乖宝都给教坏了!

第26章 拐走

叶家这场闹剧并未持续多久,他们一家子都是斯文人,哪里吵得起来,互相抱怨个两句也就顶天了,等到用午膳时,叶岩柏便在安氏的眼神催促下,向老太爷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叶丞相道:“父亲,再过几日就是新年,孩儿想着阿锦和晖儿还不曾见过他们的外祖父外祖母,若是传出去,旁人还当咱们叶家没有规矩。再者,夫人这些年操持家务,甚是辛劳,岳父岳母惦记也是人之常情,不如今年互相走动走动,也好叫外面那些嚼舌根的人闭嘴。”

他这一开口,屋内就安静下来了。

当年叶岩柏为了娶安绮容,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三日,仍是不肯悔改,老太爷盛怒之下,又给了他一顿家法,眼看命都要丢了,老太太当年还在世,见唯一的孩儿这副光景,险些哭断肠,这才劝得老太爷同意了这门亲事。

安氏入门后,事事尽心尽力,孝敬公婆,操持家务,在外更是多方应酬,即便如此,老太爷还是不满意。

其实哪里是对安氏不满意,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当年被安家人打死的那书生名叫李默言,是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悉心教导了许多年,那情分与亲生儿子也差不离,分离时,李默言信誓旦旦地说要把老师的思想传承下去,他日金榜题名,在朝廷做了官,也必定是个无愧于心的好官。

叶老太爷知道他学问好,人品亦难得,满心等着他的好消息,结果人说没就没了,叫他如何不恨。

后来安太师一脉逐渐落败,只是子孙后代还在京城做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叶家是平步青云,而安家却越发落魄,安家指望这门亲事化解两家的恩怨,因此才同意把闺女嫁过来,谁知道闺女送出去了,这恩怨还是恩怨,仇家还是仇家,怕也是后悔得紧。

叶老太爷放下手里的碗筷,看都没看自己儿子,冷哼道:“便是有人想嚼舌根,也已经嚼了许多年,如今想掩人耳目,不嫌迟了些。”

叶岩柏素来是不敢跟自己父亲顶嘴的,闻言便讪讪笑了下,“父亲说的有理,有理。”

安氏在桌子下面扯了扯他的衣袖,叶岩柏只好又硬着头皮道:“有理是有理,但孩儿以为,冤家宜解不宜结,夫人嫁入叶家已有十年,处处周到,前些日子父亲病重,夫人日日早起为您熬汤端药,凡事亲力亲为,不敢假手于他人,她这般孝心,父亲可能怜悯一二。”

老太爷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安氏,道:“你说这话,莫不是在指责我亏待了你媳妇。”

安氏连忙道:“父亲误会了,老爷并无此意,而且父亲待儿媳很好,儿媳感怀于心。”

老太爷便拿起筷子,道:“都用膳吧,饭菜凉了,孩子们还怎么吃。”

叶岩柏见老爷子一直避重就轻,再看自己媳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咬咬牙,道:“父亲难道忘了,晖儿和阿锦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

老爷子动作一僵,却听这不肖子道:“父亲虽不愿与安家有所往来,却改变不了晖儿和阿锦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安家的血脉,父亲怨恨安氏一族,莫不是要连两个孙儿也一起算进去么。”

“住口!你这逆子!”老爷子一拍桌,怒道:“简直一派胡言。”

“敢问父亲,血脉亲情能否斩得断?安侍郎夫妇本就是两个孩子的外祖父母,此事无可更改,他们想见孙儿更是无可厚非,父亲又有何资格夺走两个孩子的血脉亲情,阻止他们亲人相见,这些年是否过于霸道了。”

叶丞相在朝堂上素有“狡狐”之称,善言辞多机变,便是庆宗帝也时常被他气得脑袋疼,却拿他毫无办法,叶老爷子一直以为是外人夸大其词,如今才知道,是他低估这不肖子了。

他重重喘了口气,冷笑道:“丞相大人当真好口才,竟连老父也要顶撞!”

见老爷子气得不轻,叶岩柏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却被他一把推开,只好放下杯盏,告罪道:“父亲息怒,孩儿不欲顶撞父亲,只是过完年晖儿便满九岁,阿锦也到了入学堂,明事理的年纪了,儿子不希望他们日后得知真相,怨恨我们这些长辈,父亲以为呢。”

老爷子一抬眸,却见两个孩子都关心地看着他,顿时心里一软,再难说出狠心的话来。

叶重锦从椅子上爬下去,跑到老爷子旁边,叶老爷子弯腰把他抱在腿上,摸着他软乎乎的小脑袋,叹道:“阿锦也想劝爷爷?”

叶重锦摇摇头,道:“阿锦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如果爷爷不喜欢他们,那阿锦也不喜欢他们,因为阿锦最喜欢爷爷了。”

老爷子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抱紧腿上的小孩,道:“爷爷不喜欢他们,是有爷爷自己的原因,与阿锦无关,阿锦可不能根据别人的评价来评判一个人,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不要轻易被别人所影响,阿锦可明白?”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爷子怔了怔,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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