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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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婚以来, 蔻儿初期来了月信,在昭露殿中几乎足不出户, 最远只去过中宫偏殿, 别的地方都没去过,这是蔻儿第一次踏出中宫。

中宫位处后宫最靠近前殿的地方, 从蔻儿住着的昭露殿起, 去往前朝勤政殿需要路过两个偏宫,中间也有亭台楼阁加以点缀, 来往只有宫女宫侍脚步匆匆,皇后宫中加了华盖的肩轿行来, 宫女们统统躬身行礼让路。

蔻儿坐在肩轿上, 她虽然是带着目的出来的, 但是也的确第一次见这个广大的宫殿,她的目光四处打量,从碧瓦飞甍的几处矮矮殿宇划过, 落在了几处宫殿衔接之间。

蔻儿透过一层薄薄的遮光纱注意到,许多时令果树栽种在之间, 还有几颗歪枝的樱桃树上绑着吊篮,再往前的两颗果树之间也绑着数十根棉绳编制的绵网,她估摸在上头午睡倒是不错。

前头的曲折水渠清澈见底, 养了许多小鱼游来游去,蔻儿眼神好,甚至看见了有小乌龟在水渠边爬来爬去。

处处都有一份纯纯的感觉,一路上走来, 蔻儿心中的两份忐忑随着周边的环境渐渐消失了。

皇后的肩轿从中宫出发,没多久就有小黄门前来禀报了黄门令,黄门令也惊了,立即禀报给了宣瑾昱。

已经下了朝了,宣瑾昱换了朝服,穿着一身稍微轻薄的衣衫正在看着几位大臣呈上来的文章,忽闻这个消息,惊了一惊。

他当机立断:“把皇后送去偏殿!”

皇后来的太突然,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如果见到了蔻儿,他都不知如何面对才是。

本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一时心虚躲了蔻儿两天,如今小事也变成大事了。

宣瑾昱很清楚,能够让蔻儿主动离开昭露殿前来前殿,定然是有些生气了。

他不禁苦笑。

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却因为妻子尚未及笄年龄较小,他就连这么点亲昵都心虚的不敢去看见蔻儿了。

什么时候才能养大一些啊。

宣瑾昱略一犹豫,道:“给偏殿炖了汤,再煮两碗牛乳去放着。”

蔻儿十四,还有的长,这个时候他要把人养好一些。

毕竟十四岁的少女了,抱在怀里的分量还是太轻了些。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太阳正热,蔻儿所坐的肩轿上虽然加了华盖,空气却灼热了起来,她一路而来,额角渗出了薄薄一层汗,好在很快,勤政殿就到了。

浓香扶着蔻儿下了肩轿,前宫的守门小黄门立刻上前来跪请了安,早早得了消息的他弓着腰把蔻儿请进了殿中,守候在侧的黄门令上前来笑着给蔻儿行了礼:“皇后主子安,外头热,皇后请入殿内。”

黄门令也有四十岁的人了,瞧着和蔻儿在风家是的刘伯一样是个和蔼的人,蔻儿也不为难他,笑了笑跟了进去。

侧殿是宣瑾昱从去岁早早就收拾出来了的,等着蔻儿前来。屏风是他请了巧工匠做的山水诗画图,不比风家兄弟送给蔻儿的生辰贺礼差,内殿还放了三五个小小的盆中冰雕,现在的天气说热谈不上很热,空气有些闷,放在房间内小小的几个能够暂时降降温,摆着也好看。

蔻儿被黄门令引进偏殿后,她站在殿中左右看看,问:“陛下呢?”

她此行出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宣瑾昱来说道说道的,黄门令带她来了偏殿,殿中却只有几个大宫女和宫侍,宣瑾昱却不见人影。

黄门令陪着笑道:“陛下在正殿,今日上朝有些事情没有结束,如今正请了几位大臣还在忙。”

蔻儿有些好奇了,她在殿中坐下,招手道:“黄门令可无事,不若陪本宫说话?”

既然宣瑾昱此刻有正事,她不能去打扰,总能从别人这里打听点话吧。

黄门令得了吩咐的,他乐呵呵正坐在蔻儿对面:“小的无事,自当侍奉皇后。”

勤政殿的几个宫侍此刻端来了一份蛋羹和一杯牛乳,在外殿的时候就交给皇后身边的宫女,由着晚香送了上去。

晚香将刚蒸出锅的嫩嫩蛋羹和一杯温温的牛乳轻轻放到小几上,黄门令笑呵呵道:“禀皇后,知道皇后要来,陛下特意吩咐了,让给您准备着。”

蔻儿嘴角含着笑低头看了眼蛋羹,拿调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软滑柔嫩,七分甜恰到好处,她眼睛一弯,笑眯眯大:“味道不错,多谢陛下了。”

她人小,用膳食量并不大,不过隔些时候总能吃进去一些,一碗蛋羹和一杯牛乳刚刚好接上一个时辰前的午膳。

等皇后一点点把蛋羹和牛乳吃了,宫女收了盘子,重新端上来一杯清火的花茶,黄门令这才笑呵呵道:“皇后有什么话要问小的,小的定然知无不言。”

蔻儿抿着带着甜味的茶,含笑看着黄门令:“陛下平日上朝都是这么忙么,见天儿瞧不见人。”

她这倒不是抱怨,大婚初期,宣瑾昱有婚假,罢了朝,两个人一直在一起,这突然开了朝,再加上那天晚上的事,宣瑾昱直接消失的只有晚上留下的一抹气息了,她气愤的同时也在想,是不是他真的很忙很忙。

毕竟是肩负一国兴盛的人间帝王。

“回禀皇后,眼下还不算是陛下忙的时候,在皇后未曾入宫之前,陛下比这忙多了。”黄门令拱了拱手道,“不怕叫皇后知道,小的是服侍过先帝的,先帝三五日上朝一次,半个时辰就下朝,下朝后基本都在后宫,勤政殿不过是个摆设,有大臣求见,没个三五天也见不着先帝的人。陛下则完全不同了。小的从六年前起服侍陛下,陛下从登基至今一直兢兢业业,每日卯时起身,下朝后就转至勤政殿,将政务全部处理结束,还会请得要大臣们前来共议政事,每日子时甚至丑时才会休息。唯独前去捧杏山见太后时会有那么几日稍微松懈。这两年是安华公主大了,太后不在宫中,陛下作为亲兄也会陪陪公主出去转转,这就是唯一的消遣放松,其他时间,陛下一直是忙于朝政的。”

说着说着,这位黄门令又笑道:“如今是不一样了,皇后入宫,陛下是整颗心都放在皇后这里,说罢朝,五天都能不管,在中宫陪皇后。这几天虽然开了朝,陛下也没有以前那么全心在政事上,总是记挂着皇后,夜里处理了政事也不在勤政殿休息,大晚上的也要回昭露殿陪皇后。”

蔻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宣瑾昱这么忙,晚上她睡着了才回来,不是因为故意都她,而是政事忙完了太晚了,硬赶回来的?

自然,早上她也有了解释,卯时就起身,她一般辰时才醒,见不着人也是应该的。

她错怪宣瑾昱了么,这几天不是躲她啊。

得知宣瑾昱不是故意的,她顿时神清气爽,笑眯眯道:“原来如此啊,陛下还真是辛苦。”

“可不是呢。”黄门令瞧着皇后脸上的生气已经消失了,也跟着松了口气,含着笑,“不过如今皇后主子在,可以督促着陛下多休息休息了,毕竟有了中宫,小的们也难免盼望着东宫了。”

东宫……

蔻儿眨了眨眼,左顾右盼:“那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呢,本宫就在这里等他可以么。”

她才多大,哪里来的东宫!

黄门令瞧着年幼的皇后这般转移话题,陪着笑顺着说道:“估摸着还要些时候呢,皇后在此等候未免无聊,小的记得之前陛下给皇后准备的有书柜,皇后可以去瞧瞧。”

准备的有书?

蔻儿在黄门令的带领下,走到了殿中倚着墙而立的书柜,高度不过她头顶往上胳膊伸直的位置,比起她见过的宣瑾昱的书柜,都要矮的多。

这是专门给她做的?蔻儿突然想起来初识时,她曾经就是取不到书,他帮了她的。当时沉浸在美色之中,最后抱回来了许多她并无兴趣的书,最后都给了兄长。

蔻儿嘴角抿着笑,随手取出来一本翻看。

‘啪——’

她只翻开了一眼立即合上,面色镇定把书放回了书柜上,扭头温和的对黄门令道:“本宫这里无事,黄门令可自行去。”

黄门令把蔻儿的动作完全看在眼里,假装没看见,弯腰拱了拱手:“是,小的去服侍陛下,皇后请随意。”

等到黄门令退下,偏殿中也只有蔻儿和她身边服侍的宫女,几个女官都不在。

她左右看了看,这才重新把书从书柜中抽出来,蓝色封皮上大大的书名《异色妖姬》。

蔻儿令宫女搬来了一张杌子,就坐在旁边窗根下看书,窗外有些热热的风吹过来,她把几个小冰雕都放到了自己的跟前来降温。

皇后给自己找到事情干了,也没有来时的怒气冲冲,按理说,宫女都是松了口气的,但是浓香几个看见蔻儿手中的书封,都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特别是在发现这些书都是陛下给皇后准备的时候,她们心里生出了一种荒唐的感觉,只觉着她们服侍的帝后,大约是异于常人的。

蔻儿手中的书是她未曾见过的,讲的是志怪,一个妖姬和一个书生的故事,与她之前看的略有不同,艳情的地方也不少,可主要的都是两人之间的情爱纠葛,生离死别。

蔻儿手上捧着书就放不下了,她一边看一边感慨,一页页翻过去,到了妖姬死了的时候,她没忍住眼圈一红,陪着书生一起掉了几滴泪。

皇后突然落泪抽泣,吓了旁边几个宫女一跳,立即围了过来急切的询问,却不料蔻儿抽抽搭搭擦了眼泪后,抽噎着给她们说:“琳儿死得好惨……”

琳儿就是那个书中妖姬。

几个宫女一脸复杂,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蔻儿之前也看过不少话本儿,里头的情情爱爱大多是小儿女心肠,满是风月之息,未曾被如此感动过,心中居然有了几分触动,对于情投意合与生死相许悟了几分。

宫女们服侍着蔻儿在偏殿洗了脸重新上了点妆,还在她只是掉了几滴眼泪,眼圈微红,洗了洗就看不太出来了。

这时勤政殿的小厨房从皇后来时就炖上的汤也炖好了,熬得浓浓稠稠的红枣枸己银耳羹端上来后,因为宣瑾昱知道蔻儿喜甜,纷纷了放点蜜糖,蔻儿喝进口中柔软香甜,喝了两碗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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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在宜明苑也好,在昭露殿也好,蔻儿从来没有一天吃过这么多,好在分量把握的不错,未有涨肚。

她吃饱了,想要走走消消食,宫女们对勤政殿也不熟,让了一个勤政殿的宫侍前来领路,步行着去了刚刚来时的果树下,蔻儿在吊篮中玩了会儿,又采集了些又大又红的桃子装起来,打算去给宣瑾昱拿过去。

这时候已经快要黄昏了,蔻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从偏殿想要去看看,黄门令不在,其他小黄门不敢拦着皇后的去路,任由蔻儿顺着侧门摸到了正殿边上。

侧殿与正殿之间也是一门之隔,垂着珠帘,前头放了个屏风隔断,蔻儿没有直接越过屏风,她站在屏风后静静停了停,有纸笔之间唰唰的声音,还有几个陌生的男人低声交谈的声音,等了片刻,蔻儿听见了交谈的声音中有十分熟悉的声音出现。

她微微张开了嘴,忍不住小心翼翼扒着屏风,从缝隙之中眺望。

正殿主位坐着宣瑾昱,蔻儿只能看见他雄伟的背影,他的下首两侧分别坐着一些穿着朝服的大臣,其中就有自她大婚后就再也未曾见过的方父和方令贺。

方父是翰林院的侍讲,如果不是帝王需要,很少有会面圣的机会,如今是陛下说有些事情需要方侍讲一起在侧旁听,才把他从翰林院招来,与大臣们一起议事。

而方令贺则是长期在勤政殿的近臣,勤政殿往前有两处矮矮的殿宇,就是他们这些经常在宫中议事太晚直接休息的地方。因为帝后大婚,他放了几日的假,这两天才刚刚恢复了朝政,他每天都能在下钥前出宫,这是帝后大婚后他第一次留到这么晚。

其他几个人都不在蔻儿的眼中,她一眼就看见了父兄,眼圈又不由自主红了,紧紧扒着屏风缝隙透过点点视线去看不过几天未见的父兄。

往日在风家时,她几个月不见父兄一次都没有什么太多了想念,回到方家才知道,嫡亲的亲人到底是斩不断的思念,是她的家她的归巢之处。

父亲与以往好似没有不同,捻着长长的胡子听着别人说话,眼中有些不以为然,又没有说出,只自己不太满意偏着头;兄长在不断点头,然后等大臣说完后,他有不急不慢说着些什么,这时,方父好似很满意,端着态度微微颔首。

离得太远,蔻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仅仅是看见了父兄,就已经很开心了。

宫女们搬来了一个杌子,蔻儿就坐在屏风后,眼巴巴看着,等着。

时间渐渐晚了,蔻儿看几眼父亲看几眼兄长,还要打量两眼夫君,一开始还好,她心情激动,时间一长,她只能听着远远的传来的嗡嗡声,自己又不能动不能说话,渐渐就泛起了瞌睡。

她只微微眯了眯眼睛,睁开眼时,她已经被人抱在怀里了。

“陛下?”她感受着这个暖暖的怀抱,睁开眼抬头看着宣瑾昱的下巴。

“嗯?”宣瑾昱此时双手环抱着蔻儿,稳稳的走在回中宫的路上,见蔻儿醒了,低下头看着她,“醒了?”

她不过只眯着了,这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她一抬头就是满天繁星,夜中的果树上蝉鸣嘶嘶,前头六个提灯宫侍走路悄无声息,身后抬着肩轿的宫侍们放慢了脚步,离说话的帝后稍微远了一点。

蔻儿靠在宣瑾昱的怀中,听着他的脉搏心跳,以及结实有力的臂弯,突然往宣瑾昱身上靠了靠,贴近了两分。

宣瑾昱脚步一滞,他不敢多想,只当是蔻儿冷了,却听见怀里的蔻儿软绵绵道:“我原谅你了。”

宣瑾昱嘴角一扬,低哑的声音轻轻道:“那朕就多谢皇后体恤。”

蔻儿靠在宣瑾昱怀里,额头顶着他的颈侧,突然说道:“你不是想吃我的口脂,你是想吃我。”

这句话是她刚刚在话本上看来的,感觉似乎很适合,就拿来说了。

宣瑾昱僵了僵,片刻后苦笑着:“怎么什么话都学,不可以这样。”

“嗯。”蔻儿还是没有反驳宣瑾昱,看起来很听话。

走了几步后,宣瑾昱才回答蔻儿的话:“你我夫妻,我会想要和你亲昵些是人之常情,不过你年纪小,不能接受也是正常,我下次不会了。”

蔻儿侧了侧头,从她的角度看不见宣瑾昱的眼,但是能看见他说话是上下滚动饿喉结,她突然心中一痒,一本正经道:“是啊,我还小,你不能对我这样做的。”

果然不能接受啊……

宣瑾昱有些失落,却努力调整着自己,颔首:“我记住了。”

“但是嘛……”蔻儿小心舔了舔唇,目光直勾勾盯着宣瑾昱的喉结,轻轻侧了侧唇,印了上去。只在瞬间就挪开了唇,留给宣瑾昱的喉结上的是一个微粉的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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