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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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爸爸一起去市中心医院。

许子东与其他年轻医生一起,随着一位中年医生查房。他们都穿一样的服装,可他格外醒目,身材修长,衬得白袍都显得不太一样——“你竟然在犯花痴,真可耻,醒醒吧,当个正常人。”我只得在心里这样提醒自己。

他忙完之后过来,听我爸爸讲明来意,为难地看向我。我摊手:“没办法,他这人固执起来,谁也没法改变。既然他非要这样,只能依他。”

“就算慈航无所谓,但是,”许子东苦笑,“何伯,这样会很伤我姐姐的心,她一直想对您尽一点心意。”

爸爸迟疑一下,说:“你们弄错了,我绝对不是许可的父亲。”

我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可是许子东竟然毫无意外之色,轻声说:“我知道。”

我看看爸爸,他也略有些疑惑,再看向许子东:“你们在玩什么?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许姐姐会不知道?”

“上次何伯头部受伤,后来是我帮忙换药,我取了dna样本,请我的同学帮忙化验了一下,证明何伯和我姐姐并没有亲缘关系。”

我惊怒交集,冷笑道:“你这么做,就是当我爸爸是骗子喽。”

“不,你误会了,慈航。我绝对没有怀疑何伯的意思,只是觉得我姐姐因为何伯拒绝相认而耿耿于怀,如果能够帮她确认一下,哪怕只是私下的鉴定,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也许能让她安下心来。拿到结果,我不想让我姐姐产生更多困扰,所以保持了沉默。”

我转向爸爸:“爸,你又为什么不早说呢,非要拖到现在?”

爸爸再度迟疑,摇摇头:“算了,这事不要再提了,总之这套房子我不能要。”

这时,拐角那边有人传来惊呼:“你怎么了?快来人,快,有人昏倒了。”

许子东急步过去,紧接着听到他高声叫护士,我跟过去一看,发现倒地的是许可,她再次晕倒了。护士很快赶来,和许子东一起将许可送入病房。

我回头看爸爸,他也呆住了。我们面面相觑,他不安地说:“她要不要紧?”

“我不知道。”

可我心里是同样忐忑的,昨天许可晕倒在我面前时那张惨白的面孔犹在眼前,再受一番刺激,她经受得起吗?

过了一会儿,许可被从病房中推了出来。我急忙问许子东:“许姐姐怎么了?”

他简短地回答:“出现子痫前期症状,必须送她去产科急救。”

他们上了专用电梯,我和爸爸上另一部电梯到了产科楼层,找了一圈,才看到孙亚欧和许子东。

孙亚欧问:“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说情况已经平稳了吗?”

许子东冷冷地说:“也许你认为她受的刺激睡一晚就足够完全平复,但人体机能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孙亚欧无话可说,停了一会儿又问:“子东,请告诉我,她的情况危险吗?”

许子东看我们走近,放缓语气,说:“现在应该是在监测、评估她和胎儿的情况,采取降压措施,阻止她发展成子痫。如果病情持续发展,恐怕就必须终止妊娠了。”

我被他说的专业名词吓到了:“终止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孩子提前生下来,按早产儿护理。”

孙亚欧喃喃地说:“但她才怀孕三十二周。”

我看向他,头一次看到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睛布着血丝,满是焦灼,失去了那种时刻淡漠超然的态度。我带点恶意地想,与他有关的两个女人躺在同一家医院内,都面临生死考验,他要是还能保持冷静,就太冷血了。

我再回头看向许子东,他眼里闪过一点我看不懂的锐利,但声音却是平稳的:“按我的理解,如果真要提前终止妊娠,不仅要降压,还要让我姐接受糖皮质激素治疗,促进胎肺成熟,提高胎儿的成活概率。现在只能等着,看医生到底采取哪种方案治疗。”

我和爸爸坐在一起,许子东与孙亚欧各自坐到另外两张长椅上,都保持着沉默。

我一侧头,突然看到一个男人大步走过来,许子东站起来,惊讶地问:“爸,您怎么来了?”

他怒冲冲将一份报纸摔到儿子手里:“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许子东看着报纸,他转向孙亚欧:“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人跑去你们在沈阳路公寓的房子里跳楼自杀?”

孙亚欧无话可说,许子东顺手将报纸递给我,拉住他父亲:“爸爸,不要吵。”

他怒视儿子:“你为什么瞒着我,要不是在办公室看报纸,一眼看到那明明是可可的家,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怪她好端端地突然住院。”

“爸,姐姐发生子痫前期,正在里面急救。我正想给您打电话。”

他大吃一惊,似乎慌了神:“要不要紧,会不会有危险?”

“别急,过来我跟您说。”

他拉着他父亲去了另一边,我展开报纸,标题赫然是:一女子因情感问题轻生,八楼坠落消防气垫保住性命。下面配有大幅照片,从楼下仰拍,可以清楚看到窗口坐着的红衣女子,报道写得十分简洁,却分别采访了警察、消防员、物业工作人员、围观市民,提到了不少细节,甚至还包括房主的怀孕妻子受到惊吓,因此住院治疗。

爸爸把报纸拿过去看着,神情复杂。这时许子东父亲的目光扫了过来,我一把拉起爸爸,悄声说:“我们走。”

他点点头,起身随我一起进了电梯,出来之后,他说:“我不放心,还是在楼下等着吧。”

“爸,我也不放心许姐姐,但跟她爸打照面……实在有点说不清。我们还是回去,我会给许医生打电话问情况。”

我们上了公交车,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我有无数问题,比如:你和许可的妈妈到底是什么关系?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一直沉默?

我侧头看看爸爸,他脸上毫无表情,仿佛陷于某段遥远往事之中,我告诫自己:如果他不说,你就不应该只图满足自己的好奇,非要去追索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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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两天,我给许子东打电话,他都在忙碌之中,讲话十分简短,只说治疗在继续之中,医生强烈建议终止妊娠,但他姐姐坚持要等胎儿发育成熟一些。我急了:“当然是要听医生的。”他欲言又止,我能感觉到他声音凝重,许可的情况大概不算乐观。我转告爸爸,他沉默着没说什么。

等我去学校办好开学手续回来,爸爸不在小屋里,我打他手机,听起来他似乎在公交车上,四周很嘈杂,他说他出去走走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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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等越不放心,眼见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再打手机,他没有接听,上次他独自一个人出去发生的事我记忆犹新,顿时便开始着急了,想来想去,决定坐车去医院看看。

我上楼到许可的病房,让我意外的是,许可没有躺在病床上,许子东与孙亚欧站在那里,正在说着什么,窗边还坐着一位中年女人,看上去似乎有点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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