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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主任走后,父亲过来了,问我:“亚欧为什么不陪着你?”

“我又没什么事,不用陪。”

他明显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把带来的早餐取出来,不仅有粥,还有小笼包、煎饺、凉面、卤牛肉。我看着这一堆东西,又好笑又有点心酸:“爸爸,这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本来我想叫子东一起过来吃的,刚才去内科病房一看,他在跟两个人说话,见到我就直挥手让我走。”父亲接着说,“那个小姑娘,昨天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和人家拉拉扯扯的,难道是他女朋友了?”

我不方便解释何慈航的身份,只得含糊地说:“不是吧,应该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何必还带爸爸来一起跟他谈话?”

“您怎么知道的?”

“他们就在走廊拐角的地方,我听了一会儿,听到那小姑娘叫那男的爸爸,还说到房产转让什么的。子东应该不会做了什么荒唐事吧?”

我大吃一惊,父亲倒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我都放在这里,你慢慢吃,我先去上班,晚上再来。”

父亲一离开,我马上下床,不过还是提醒自己慢慢来,不要激动。我搭电梯上楼到了内科,果然在拐角处传来子东的声音:“何伯,这样会很伤我姐姐的心,她一直想对您尽一点心意。”

我沮丧地想,何原平到底还是发现了,竟特意找来退回房子。我正要过去,只听他继续说:“你们弄错了,我绝对不是许可的父亲。”

我眼前一阵发黑,需要扶住墙壁才能站定。

第十三章

我无力地后退,靠到墙壁上。窗外又是一连串炸雷,如同要将天空撕裂一般,声势惊人,可是我对那巨大的声响毫无反应,来自身体内的震荡让我战栗,某种感觉不断蔓延,一点点席卷着全身。

这算什么?我不知道。

——何慈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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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俞咏文坠楼,我惊呆了。

我与警察同时扑向窗口,向下看去,她落在了气垫上,一身红衣似乎与之融为一体。警察和消防员分别与楼下同事用对讲机通话询问情况,我死死盯着烈日下的那个身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可面色惨白,昏迷过去,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慌乱之中,我打了许子东的电话,结结巴巴讲着情况,他十分镇定,一边调动救护车,一边与我保持通话,吩咐我将许可放平,关窗,打开空调,但温度不可以调得过低,更不能直接对着她吹风,解开她的衣服,用温水擦拭她的身体……我手忙脚乱地一一照做,总算等到他来。尽管我在电话里大致给他讲了发生的事,但一看到满屋血迹,他还是惊呆了:“你们受伤了吗?”

我摇头,他拿听诊器听过许可心跳后,指挥医护人员送她上救护车,路上他再度问我:“你确定你没受伤?”

我低头看自己身上、胸前沾满血迹,大概是扑到窗台时染上的,再加上汗水早已浸湿衣服,确实太狼狈了。更要命的是,我的心狂跳着,手足发冷,无法脱离那一刻的震惊。

“那个……她会死吗?”

“不知道,不乐观,她很可能会被送到我们医院,毕竟离得不算远。我会去打听一下。”

我们再没说什么。

安置好许可后,许子东带我去医生休息室,找了一件t恤给我:“这是我的衣服,干净的,你先换上吧。”

我换好衣服出来,捧头坐在走廊长椅上,想等惊魂不定的心平复下来。一大杯巧克力圣代递到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是许子东。

“吃完也许会不那么难受了。”

“巧克力包治百病吗?”

他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笑容,我觉得世界似乎没有糟糕到无法接受的地步,接过圣代吃起来,可毕竟没什么胃口,只吃两口就停住。

“选择学医,会看到很多一般人难以接受的东西,而且必须习以为常,久而久之,形成了专业态度,也会丧失一部分通常的感受,但我了解你受到的惊吓。”

“场面其实没我以前看过的死人惊悚。”

他诧异。

“你忘了我爸是干什么的。我印象最深的是五岁的时候,有一次爸爸被请去料理丧事,张爷爷有事出去了,他不放心留我在家,只好带我同去——”

到那家时,那位老爷爷正处于弥留状态。爸爸把我放在院子里,嘱咐我别乱跑,我坐不住,还是偷偷溜了进去。只见一名老人躺在床上,发出不规则的喘气声,准确讲,是带着痛苦的呻吟吐气,带着“嘶嘶”的哨音吸气,如同一条缺氧的鱼,面孔扭曲,双眼瞪大,空洞地看着屋顶,手脚不时抽搐一阵。他的家人守在一边,静静等着他逝去。但他竟然就那样维持了不知道多久,总算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个情景可怕得似乎超出人的承受极限。我被吓呆了,直到爸爸过来抱起我,我才哇哇大哭出来,远比那些如释重负的亲属哭得凄惨。

“来吊丧的人都说他算福寿双全,寿终正寝。你看有生必有一死,死亡实在是一件平常事,只要活得够老,再痛苦的死法也能算一个善终。我爸说过他最不喜欢帮人料理横死的丧事,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确实让人全身发冷,真难受。”

他接过圣代杯子放到一边,握住我满是冷汗的手:“她还在抢救,应该还有希望。”

我有点不好意思,嘟哝着:“平时我没这么多愁善感的。”

“这反应是很正常的。不过对我来说,姐姐和你没事最重要。”

我一时间动弹不得,眼睛落在他的手上,心跳得更加快了。正在这时,有人咳嗽一声:“子东。”

我猛抬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微微发胖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们。许子东放开我的手:“爸爸,您来了。”

他“嗯”了一声,打量着我,话却是对许子东说的,语气很严厉:“你不去守着你姐姐,在这里干什么?”

我跳了起来:“我走了。”

我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出医院,直到上了公交车找位置坐下,才喘了一口气,可是心跳得极不规律,掌心源源不绝出着冷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路都有些神不守舍。

暑假期间我们学校宿舍关闭,赵守恪分配到了研究生宿舍,我续租了他准备退掉的那个单间。小屋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吊扇搅出热风,让空气产生一点流动的安慰。

我进屋之后倒头躺下,背后很快被汗沁湿,却丝毫不想动弹。有人敲门,我懒得理睬,可是外面那人居然没完没了地敲着,忽轻忽重,毫无节奏,我听得心烦意乱,只好起来,开门一看,是周锐。

“为什么不开门?”

“睡觉,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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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怎么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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