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1 / 1)
明太医有点怀疑这毒的由来到底是否如残本所言,是当初那位美妾所寻。他身在宫中多年,直觉让他下意识断定,这药应是一种宫廷秘药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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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种药效,不正是后宫嫔妃互相倾轧时所青睐的奇药吗?
当今陛下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且只钟爱皇后……明太医觉得脑子有点儿晕,如果真的只是后宫倾轧倒好些,可是看这阵仗和形势,很明显有盘大棋。
罢了罢了,自古以来皇宫哪儿有真正风平浪静的,他也早该想到才是。
燕归出声,“可有药暂时压制?”
“这……还得请陛下给臣等三日左右,先研制出个能暂时缓解药性的方子。具体如何,此药太过复杂,记载甚少,臣等、臣等恐怕一时难以解决。”
“一月?”
明太医俯首不言,燕归沉下声,“两月?”
明太医依旧不言。
燕归声中带了寒气,“若三月之内不能……”
话未落,明太医猛得跪下,“请陛下宽恕臣等!臣实在无法担保时日,但臣一定竭尽全力医治好皇后娘娘!”
…………
燕归森冷的目光盯着他,让明太医如芒在背。时辰久到明太医觉得恐怕下一刻自己项上人头就要不保,上首忽然传来极淡的声音,“朕允了。”
明太医不可置信抬首,被燕归亲自扶起,他又道:“明太医,朕与皇后的性命,就托付与你。”
“……”明白后,明太医颤着声音应道,“臣,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燕归不再看他,大步迈回屋内,那里有他正沉睡的心爱妻子。
屋内未熏香,但只要外人一迈入,那股如冷冷梅香的气味便会幽幽飘入鼻中。袭人而来的清香,可一想到其后的由来,便令人毛骨悚然。
燕归坐在榻前,手轻轻握去,便被睡梦中的幼宁下意识握紧,她梦中软软嘟哝了声,“……十三哥哥。”
她整个人缩在软被中,只露出脑袋和些许乌发,裹得如同极为缺乏安全感,呓语都像只可怜柔弱的猫儿。
他没有护好她。
第一次在六岁那年,宫变时他不在身边,让她与家人受伤不得不离开京城;第二次在成亲后,她中毒如此之久,他居然都未发现。
明明身边盯着她的人那么多,他根本不该放松丝毫警惕。
系统默默感受着燕归起伏的情绪,深表同情。
它可以保住幼宁性命,但无法为她解去这个毒。也是燕归天生如此,谁让他是那样的命格,被他所珍视的人,注定不能一直得到安宁。
更何况,幼宁本就是早夭的命运……如果不是系统错绑,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只能说,这是燕归与幼宁命中该有的一劫。
幼宁这一觉睡得太沉,以至于梦境都有了真实感。
她梦见自己身处大浪之中,身边只有一根浮木,她无意识趴伏其上,呆呆地随其浮沉。
忽然有浪头扑来,将她打入水底,她喝下几口苦涩的水,掺杂着泥沙,身体却没有一丝挣扎的气力,只能睁眼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缓缓下沉……
很难受,窒息的感觉,五官被塞住的疼痛……沉到最后,幼宁晃眼只能瞧见自己乌黑的发丝在水中轻摇,似柔顺的水草,将她慢慢裹住,静静沉在了水中。
无法呼吸的感受太过真实,让幼宁几乎是低泣着从梦中醒来。她发觉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不仅里衣,连发丝都带着水意,就好像真的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仅一瞬间,燕归就发现握着的手颤得愈发厉害,幼宁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用一种受惊的目光怔怔看他,身体不住发颤。
没想到刚醒来她情绪就如此,燕归立刻将人抱起,不住轻抚,“不怕,不怕,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自己淹死了。”幼宁轻轻道,声音仿若从远方传来,她手紧了紧,“十三哥哥,我感觉那是真的……我、我真的……”
真的……死过。
接下来,无论燕归如何劝导安抚,幼宁似乎都无法听入耳。她陷入了暂时的执念,太过相信那场梦,以至于就连杏儿端水给她喝,都能在看到茶水的一瞬极快地钻入燕归怀中,将头埋下,不愿看周围。
杏儿虽从石喜口中得到了主子如今中毒,而且是极为稀有和难缠的毒,也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忍住眼角湿意,在燕归示意下退出门。
幼宁就在燕归怀里缩成很小一团,不愿动弹,无论谁弄出一点动静,就会受惊埋下脑袋,许久不愿见人。
第108章
鉴于当今这位陛下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 加之其对皇后的深情,明太医完全相信他那句话的真实性。如果他们没能救下皇后性命,陛下悲而殉情,恐怕自己这一干太医真要成了千古罪人。
为此明太医不敢有丝毫懈怠, 以他为首,一众太医几乎连着六七日都未歇息,从此药可能的配方、药量,及所制的程序, 依次推算。本有几位太医面容还算年轻, 经此一事, 多多少少都生了华发。
明太医对此药了解越深, 就越觉得此药太过阴狠,但凡粗心一些的人,都很可能不会察觉到自己中了毒。
最令明太医感到庆幸的是, 容世子就在南城。早年他曾有幸当过一段时日容世子的师傅,容世子天性聪颖,涉猎颇多,医药便是其中一道。容世子经验也许不及他们这些太医, 但总有奇思妙想,皇后是容世子最疼爱的亲妹妹,这次研制解药时他便出力颇多,让明太医等人轻松不少。
早春冬雪未化, 明太医裹了裹披风, 往游廊步去。路途听得吵闹声, 便随手拉了一个小厮,“外间发生何事?”
“啊明太医!”小厮见了他满心欢喜,上手就拉着人走,“快,快,快随我去,世子受伤了!”
世子?明太医一惊,卸下了要停步的气力,加快速度。
容云鹤受伤并不重,他身边隐藏了大量侍卫,还有一些燕归所遣鹰卫。本是万无一失,但他这次查的案子牵扯甚大,有些人已经顾不得他的身份,铁定了心要置他于死地,所以这次遇见的刺杀者众多。若非身边人拼死相互,他不会仅是伤了胳膊如此简单。
他刚回府不久,这消息还瞒着幼宁。
幼宁最近本就因这毒情绪起伏得厉害,再得知容云鹤受伤,还不知会成什么样。
明太医到时容云鹤胳膊尚在流血,最先被浸染的里衣一边已成了深红,他神色倒很平淡,任由旁人将衣袖小心剪开。
见了明太医,他先声道:“解药研制得如何?”
明太医顿住,他其实正是因有了办法才出的门,不过那方法……这里人太多并不好道出。
容云鹤许是看了出来,手臂被粗略包扎后就挥退旁人,温声轻语,“有话但说无妨,明大人无需有顾忌。”
明太医叹一声,“下官无能,无法彻底研制出解药,几经探寻,也只能另辟蹊径,目前有两法……”
“直接说。”
“那下官就斗胆了,其中一法为,将毒转至皇后娘娘腹中胎儿,不过这胎……就不能再要了,必须引去。”
容云鹤一怔,“那滑脉不是说为此毒所致?”
“确实。”明太医颔首,“所以要用此法,必须得陛下同意。”
明太医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假孕成为真孕,再将毒转至胎中。这种方法其实很多毒都可以用,但真正实行起来有些难度。
先不论如何转毒,光是孕事这一关就难,毕竟这种事太看运气和时机。加之这毒……其实并不能承受太多次数的男欢女爱。
容云鹤听得清楚,总结道:“也即是说,此法全凭运气。”
“也不能如此说。”明太医为难,能够想出方法已属不易,总比之前无从下手要好。
然而容云鹤心中已经否定了此法,“另一个呢。”
“另一个若是能找对人,便有九成把握,关键在于这个人太难找到。”
“请说。”
第二种方法条件太过苛刻,在明太医心中已经自发否认了它,容云鹤出口,他还是道了个出生的时辰,并道:“必须得这日出生的女子,且必须得是处子才能帮皇后娘娘解毒。不过……这以后,那女子十日内若没得到解药,就……就会香消玉殒。”
那个年月日出生的女子,说来已过双十年华,大周提倡女子最晚十七之前成亲,这个年纪……无论如何也大了太多。
虽说不排除也有这个存在,但从排查到真正寻人,所需花费的时日太多,不大实际。
明太医道:“这个法子固然更好,可人若不对便是空谈,世子以为如何?”
“此法比第一法可行。”容云鹤沉思片刻,断然出声。
……可行?明太医满头雾水,却见容云鹤起身召来亲信,“去请陛下前来。”
“不,不是……”明太医有些紧张,“世子,这只是下官等人初步想到的方法,还未完全确定呢,无需马上对陛下……”
他只是觉得容世子相对好说话些,而且也懂药理,想来商量,哪知道直接就被拍板。
“初步?”分明是风轻云淡的语气,硬是让明太医有些不敢插话,“明大人想要几步?等到皇后快支撑不住的最后一步吗?”
“下官不敢!”明太医诚惶诚恐的模样一直持续到燕归跨步入厅。
容云鹤迎上前,将第二种方法三言两语道出,“为今之计,先调出各地户籍查看,若有符合的女子便再好不过。同时派人在各地张贴告示,寻求这个年龄的未婚女子,施以重赏。”
燕归颔首,“我现在拟旨。”
明太医甚至没什么再开口的机会,一连串的御令便颁出,他只得战战兢兢侯在一旁,听候后续差遣。
其实还有个最直接的方法,那就是找出背后下毒的主使,逼其交出解药。不过……连明太医都想的到,背后之人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解药,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会准备解药。
所以幕后真凶燕归定会查,但首要之急,是幼宁的毒。
幼宁已经断断续续睡了许多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清醒的时辰很少,每逢杏儿或他人送来一碗汤后就会昏昏欲睡。
她心中对背后的原因隐有所感,也忽略不了近日燕归微微泛红的眼底。所以即便察觉了,她也不言不语,每日乖乖喝汤、沉睡。
这日却是醒得格外早,幼宁睁眼,半直起身,略偏着头凝望窗外春景。
乌发过腰,袅袅若三千鸦羽,朦胧半面愈显风姿。杏儿突然间被这不经意的美所晃,呆了会儿才快步上前,“主子醒了也不唤奴婢们,渴了吗?冷吗?小厨房还温着鸡丝粥呢,奴婢去给您盛碗吧。”
“不用。”幼宁止住她脚步,“给我倒些水吧。”
“哎,是。”杏儿高高兴兴倒水,无怪她如此,实在是感觉很久没看见主子如此寻常的模样了。
幼宁托着热杯小口啜水,双眼缓缓眨动,忽而抬眸,“陛下和哥哥呢?”
“在……可能在忙吧。”杏儿不大确定,“要不奴婢去帮您问问?”
幼宁摇摇头,“我想去院中走走,身上没什么气力,你扶我去吧。”
杏儿思忖,陛下似乎没说过不能让娘娘在府内走动,太医也未说过此毒不能走,所以应该可行。
担心主子会有意外,她另唤了一个婢女和一个大力的嬷嬷随侍左右,准备扶人。
太医开的药方除了助眠,还有利于平心静气。连睡了这么些日,幼宁初醒只觉得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无风的河面,惊不起半点涟漪。
她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后院仅有的范围,府内景象与之前并无太大差别。但初春万物复苏,除去梅花,竟也有几处枝头显露花苞,于风中轻轻摇晃,可怜可爱。
“有点累了。”幼宁寻了处小亭坐下,发觉这儿离一墙之隔的贺府已经很近,下意识便想起了贺二。
杏儿似有所感,笑道:“说来主子以前经常和贺二姑娘在这个亭中钓鱼看书呢,可惜贺二姑娘最近忙得很,到处赴宴,便是想见也见不着。”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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