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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庭含笑,“小侄本只是抱着想法来试试,没想到伯父当真应下了,还如此上心。”

容侯睨他一眼,也不回话。面前的小兔崽子和儿子一个样,讨人嫌得很。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自己以前坚决不入党|派,而今却间接为太子办起事来。

但如今谁不知道他宁安侯的女儿与太后太子亲密无间,暗地儿子又已为太子效力,他总不可能当真一人独善其身。

儿女都已在一条船站定,他总得尽力将其周围的风浪降到最低才是。

容侯道:“六皇子虎视眈眈动作频频,确实该做好提防。但以我之见,心思更深的恐怕还未出来。”

云庭笑容渐渐掩下,“伯父言之有理,云庭记住了。”

陛下子嗣实在太多,好些年纪都相差无几,这也导致了如今波云诡谲的局面。

以事实来论,任何一个皇子坐上太子之位都无法避免争斗,区别只在于,谁能将位置坐得更稳。

云庭为此入宫求见太子,得以拜见时燕归正坐于书房小窗边批阅奏折,偶尔视线移开微微一眺,就能望见周帝与幼宁一同垂钓的模样。

艳阳正好,幼宁带着自制的歪斜小草帽与周帝并排坐于石阶,紧张地盯着水面,时不时望一眼旁边的周帝。

两人身旁各放一小桶,周帝那边已游了几尾,幼宁这边依旧空空如也。

水花飞溅,鱼儿跃水声让幼宁激动万分,小身板几乎要跳起,旁边的周帝却气定神闲地扯了扯鱼线,轻轻一拉,一尾鱼便随之抛入桶中。

“……”小姑娘不服气地鼓起腮帮,绷起脸蛋,开始更加严肃认真地垂钓。

周帝状似不经意用余光暼了暼,忍不住弯唇偷笑。

他早就注意到旁边的鱼竿微动,饵食怕是早就被咬走,一直不挂上自然不可能有鱼儿上钩。

肯定是朕赢了,这般想着的周帝自得意满,甚至在心中哼起小曲。

待时辰一到,他满脸笑意地往旁边一瞧,脸色就僵了僵,望向仍严肃着脸蛋的小姑娘,再望向心虚咳嗽的陈总管。

周帝眯起眼睛,“小胖子,耍赖可是不对的。”

两人的桶不知何时被调换,幼宁眨眨眼道:“陛下说的是谁旁边桶里的鱼多,没有说是比谁钓得多呀。”

周帝愣了愣,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是小胖子不是向来很乖从不做这种赖皮事的么?

陈总管倒是再明白不过,陛下和容姑娘比试的彩头是让容姑娘不许再黏着陛下跑,但前几日陛下那模样,容姑娘怎么放心得了呢。

连贴身伺候的人都倒戈相向,周帝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认下这个被赖皮的结果,还要装作一脸嫌弃地俯视扒着自己衣角的小姑娘,“朕的龙袍都要被你扯掉了小胖子。”

“不会的,幼幼已经瘦啦。”

周帝哼一声,“那是太子哄你的,看看这脸、这手,哪一块不是肥嘟嘟的?”

小姑娘沉默了会儿,让周帝不自觉瞄了瞄,不、不会哭吧?

他在心中埋怨太子容侯,以胖为美多好啊,怎么就生生又把小胖子的观念给扭回来了呢。

哪知幼宁一个上扑,就撞上他胸膛,令周帝闷哼一声,小姑娘眼眸亮晶晶道:“那也不怕,反正陛下很厉害,接得住幼幼。”

瞧瞧瞧瞧,又在变着法儿夸朕了,小胖子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明明心中享受得很,周帝这几日却愈发嘴犟,手稳稳地托住的人,却仍道:“再这般胖下去,朕能不能接住还真难说……”

云庭懒懒倚窗而望,唇角微翘,这画面确实十分暖人心脾,视线一旦移去就很难移开。怪不得有人说最近太子殿下心情好,下面的人出了错都能温声指正,而非冷脸以对。

云庭道:“容侯女儿真的很讨人喜欢,让人忍不住疼爱,殿下你说是吗?”

燕归收回目光,对他冷冷抛去一眼不回话。

云庭不禁失笑,他该说太子殿下是幼稚还是占有欲强?能看着小姑娘和陛下亲昵,却听不得旁人夸半句?

他摸了摸下巴,恶趣味地想着不知道把人拐走几天,太子会不会气得提剑追来?

以前被太子的气势所慑,常常忽略其年纪,但今日一看,才发现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云庭早过了这个年纪,而且在边关锤炼数年,自然觉得他们太子殿下这一行为当真是可爱极了,同样令人有些怀念。

他年少时忍不住喜欢和维护的姑娘是谁呢?

李姑娘?王姑娘?刘姑娘?……

云庭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时他可不如太子殿下这般执着,他是时常见着一个漂亮姑娘便喜欢上,过几日又忘记。

到了如今,似乎那种见一面便怦然心动的能力也随之消失,也就令他迟迟未婚。

胡思乱想了会儿,云庭回神将正事一一禀报,过了会儿忍不住道:“殿下,您该知道此时您是众矢之的,活生生的靶子。”

燕归不置可否,用目光投去疑问。

“微臣只是觉得……”云庭噙着淡淡笑意,“您对容姑娘的宠爱太过明目张胆了些,虽说外人看来是个小公公,但只要有心人去查,总不会什么都查不出。”

小姑娘柔软、善良、美好,却也脆弱易折,她还这么小,如何能承受那些或明或暗的恶意?

无论是作为容云鹤的好友,还是太子辅臣,云庭都想知道这位主子心中有没有思考过此事。

第46章

云庭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燕归, 燕归面色平淡,丝毫不动,他道:“此事无需都督担忧。”

客气些是不需他人担心,实则也就是关你何事的意思。

这回答不能说在云庭意料之内, 也没让他太过失望。毕竟太子这个性子,要让这位殿下老老实实对旁人说心底话太难,大概只有太后或幼幼那个小姑娘才有此等荣幸。

云庭依旧直勾勾看着人,端详燕归神态。太子不说, 他自有自己猜测的方法。

燕归因他的话思绪微转, 想到容云鹤所问几乎相差无几的话。

对于幼宁, 他当然不会让她有暴露于众人面前的可能却不作任何防范。燕归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微妙, 任何自己在意的人或事都会被人各方揣摩观测,甚至是处于危险。

可他无法特意疏远幼宁或不去在意她,任何事他都可以做到, 唯独此事。所以除去一些亲近之人,其他人根本不知,暗中随护幼宁的力量,甚至比燕归这个太子身边还要多。

云庭似乎看出什么, 又什么都没看出,他仅笑了笑,“微臣僭越,请殿下恕罪。”

二人对话自此暂终, 离开皇宫前, 云庭特意走到池旁俯首摸了摸小姑娘脑袋, 幼宁抬首茫然看他。

“幼幼,想不想哥哥?”

小姑娘眼神猛得亮起,“想!”

“和我出宫回侯府,正好容侯也说了多次想你了。和我走就告诉你你家兄长在哪,何时回来。”云庭摸着下巴一脸坏笑,随后得到了陛下瞪视,“小胖子不理他,朕待会儿就让人去查。”

云庭轻咳一声,继续看着幼宁。

幼宁想了好一会儿,软声道:“云哥哥不会骗幼幼吧?”

“当然不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与你兄长是多年好友,幼幼难道信不过我?”

于是在陛下眼巴巴的期盼下,小姑娘犹犹豫豫了片刻,还是被青年牵上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石喜:“……殿下,要不要派人去追回来?”

“不用。”燕归凝视那道小小身影,轻声道,“宫中已留她太久。”

终归还有容侯在等她,即便再不舍,燕归也不能不让她归家。

但,容侯是曾和云庭提过乖女儿许久未回家不错,可云庭根本没打算真把人带回侯府,出宫门后提脚一转,直接将人带回了云府。

暗中随护幼宁的人:“…………”

他们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

云府未分家,云庭父母犹在,正在一同教导长孙练武,云家长子长媳在旁观看,见云庭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回来,各人反应不同。

兄长震惊道:“这莫不是你在哪儿偷偷和人生的小闺女?”

云父瞪眼,“又胡闹了!这是从哪家偷抱来的?”

云庭不惊不慌,摸摸下巴,“知子莫若父。”

这话便是承认了老父的话,云父当即气得执枪呼去,被云庭一手接住,“爹,儿子打坏了不怕,吓坏了侯府的小宝贝,容侯可要寻您拼命。”

容侯的小闺女?云父登时又惊又喜,把枪往旁边一扔,正好丢在孙子身上,少年“哎”了声摸摸头,并不敢和祖父争辩。

幼宁满脸茫然,都不知道这是哪儿,等看见一个胡子乱糟糟同样高大非常的爷爷朝自己扑来才“呀”得一声往云庭脖间钻,又奶猫儿般气冲冲叫,“云哥哥坏,不守信用,没有带幼幼回家。”

在陌生的地方她倒一点不怕,反能和人争辩,也许是因为云庭给小姑娘的信任感太强。

云庭脸皮厚极了,从不怕人这么说自己,笑眯眯道:“我说了带幼幼回侯府,可没说什么时候回呀。”

“……”幼宁不说话了,可能想想觉得确实是这样,不由有些懵。

成功诓住小孩儿的云庭把人往地上一放,“爹娘不总盼我给你们带个小闺女回来,喏,这就是了。”

云父云母无言,他们是这个意思么!

但小姑娘确实讨人喜欢,又已经带了回来,他们便没再说什么,欢欢喜喜吩咐府中上下忙碌起来。

云庭准备转身就走,腿就被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抱住,“幼幼要哥哥。”

“明日你兄长就回京了。”

“……幼幼要爹爹。”

云庭哄道:“容候晚膳时便会来这了,在这等会儿,让这个小侄儿陪你玩。”

侄、侄儿?少年呆住,想到面前的小姑娘的确喊大伯为哥哥,顿时纠结了。云庭不给他苦恼的时间,提住领子就把两个小不点丢作一团,“一起玩儿去吧。”

少年刚十岁的模样,性格羞涩,虽然内心不大愿意接受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为姑姑,依旧听话地跟在后面道:“小、小姑姑,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去。”

幼宁望望他,再望望远走的云庭,鼓着腮不说话。在她仅有的六年生活中,大概还没碰过云庭这般无赖的人,一时不由有点闷闷不乐。

少年想了想,飞快跑去远处又跑回,手中多了一盘糕点,摸着头不好意思道:“小姑姑……饿不饿?这些是娘刚做的点心……”

…………

一刻钟后,因为一盘糕点迅速打好关系的“姑侄”二人在亲亲密密地一起爬树。

正好此时,下人报有客来访,又道是小公子的客人。

少年愣住,许是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客人,他纳闷地往前厅一走,发现居然是前阵子意外认识的林家姑娘。

林棠正在品茗,身边婢女换了个模样,瞧着比之前稳重不少。她闻声露出微笑,刚转头就看见幼宁,意外道:“幼宁妹妹,你怎么会在林府?”

幼宁虽然对她有所生疏,但小孩儿毕竟记不了仇,此刻也只剩下一点不自在,“云哥哥带幼幼来的。”

“云哥哥?”林棠看向少年,少年立刻解释,“是大伯父带小姑姑来的,林表妹,容姑娘唤大伯父哥哥,你也该叫她一声姑姑。”

他是实诚,却让林棠神情僵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幼宁还多了这么一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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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和云家是远亲,她前段时日跟着老太太走动才知道和云家的这层关系,今日寻了机会来云府一趟,就碰着这种尴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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