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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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陆战说什么了?快给我看看?”

田信芳拿过电报,看完,脸也冷了,一张电报没一句话问起家人的,说的竟然是古董的事。

“这孩子!我养他到底有什么用?发电报打了这么多字,没一个字提到我和他爸的,没良心!”

“行了!”老爷子宠孙子,听不惯儿媳妇责备:“你自己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陆战什么德行你应该有点数,还说他干什么!不过,陆战电报里提到这个东西是他一个女性朋友的,我想来想去,也没听说陆战在临淮有什么女性朋友!”

田信芳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他们家跟军区各个长官关系都不错,陆战边上有没有女孩子他们有知道。

“难不成真是楚瑜?”

次日一早,办事员就把碗送到陆家,陆明堂拿起这碗看了片刻,碗里污渍太多,看不清落款,陆明堂拿出老花镜戴上,又把放大镜给拿了出来,对着碗里细细一看,只见这碗中印着“大明宣德年制”,陆明堂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直接站了起来,整个人差点趴在这个碗上。

这种不骄不躁的蓝色,这种厚重的碗壁,怎么看都独树一帜!陆明堂又把放大镜放到碗外面细细一看,这一看却了不得!原来这碗外面竟然刻着龙纹!

而中国历史上唯一有过种瓷器的年代,就是明朝朱瞻基做的洒蓝釉!

038 立典型

陆明堂不敢耽误, 小心翼翼地清洗了这个碗,直到碗上所有污渍都被去除, 碗里的落款也清晰地露了出来, 这印在碗里的“大明宣德年制”六个字让陆明堂看得血液瞬时沸腾!

他激动地吼了一声:“哈哈!陆战这小子立功了!”

见他神色不一般,田信芳和老太太都被引来了。

“老头子, 怎么了?关战儿什么事, 难不成是这碗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何止不同!我要没看错的话,这碗是洒蓝釉!是宣德年间宫里的物件!说不定这世间只此一件哪!”

俩人一听都明白这绝不是寻常东西, 田信芳笑道:“不知道的人还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碗呢。”

“所以我说陆战有功!没有把这么贵重的宝贝给随手处置了,知道发回北京让我看!不行, 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决不能耽误, 我要请老朋友来看!”

说着,陆明堂给几个老朋友发了电报,20分钟后, 大院陡然热闹起来,轿车停了十几辆, 每辆车里都走下来一两个老人,他们拿着专业的工具,一脸热切地来陆家敲门。

“老徐, 你也来了?”

“老郑,老陆也通知你了?”

“哎呦,都是老朋友嘛!”

“大家都来了,看来这次绝不是普通的物件!”

到场的都是北京乃至全国最有名的瓷器专家, 古董行家,众人明白今天这物件定然是件瓷器,只是什么瓷器能让陆明堂这半个行家如此兴师动众?

敲门,很快,陆明堂迎过来:“你们都来看!有个不得了的东西!”

众人围过去,只看一眼,就被这个碗的蓝吸引住了。

徐老拿着碗爱不释手:“这做工!这颜色!绝对是洒蓝釉!”

洒蓝釉是用竹管吹上去的,因此这蓝色外壁里才会有雪花的斑点,这也正是这东西的宝贵之处,郑老看了,连连感叹:

“这么好的做工!我至今只看过这么一个!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啊!”

几人都激动坏了,他们做了一辈子古董研究,当然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什么是普通物件,这个洒蓝釉的碗绝对是他们见过的最宝贵的文物之一。

郑老特别激动:“老陆,你说这碗是你孙子托人带回来的?你说说!你家陆战这小子从小那么皮,谁知道长大之后竟然是让你最省心的一个!”

“就是!不像我家那个,连个袁大头都不会认!”

“可不是!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连古董的边都不沾!还是陆战有出息!”

陆明堂听了这话,心里十分畅快,虽然不是他家的东西,可这样的东西能保存下来陆战已经立功了,几人商议之后表明态度。

“老陆,这碗不管是谁的,一定要想办法劝说她把东西卖给国家!”

“对啊!这是全民族的瑰宝!”

陆明堂听了这话,热情消退了一些,他这才察觉到自己一时激动,以至于想的不周到,陆战让人带给他,定然是不想让旁人知道的,否则为何不直接在临淮找人鉴定?可他却因为一时激动找了一帮老朋友来,这事不可能瞒得住,更糟糕的是这个年代,对资产阶级特别仇恨,这碗价值连城,如果陆战的朋友还把这碗留在手里,日子只怕也过不安生。

等他们走了,陆明堂才直接给陆战打了电话。

这年头大部分联系都靠写信和电报,发电报按照字来计算,发几个字给多少钱,但这不是陆明堂不用的主要原因,主要是这年头的电报发起来很慢,外地一般7天收到,本地一般3天收到,有急事可以选择加急,即便这样准确率也不高,陆明堂直接给军区去了电话,又联系到陆战本人。

陆老讲述了自己的看法,又说:

“陆战,事情就是这样,选择权在你朋友手里,但我的意思是,以小换大,还是值的!”

陆战闻言沉默许久,知道挂了电话,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当晚楚瑜教他学英语,陆战直接把这事告诉了她,没有丝毫隐瞒。

“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到这碗会贵重到这个地步。”

从他的叙述,楚瑜知道这个碗是国宝级别的,非常稀少,这样级别的古董,放在后世拍卖个几千万都是少的,要是运作一下,卖个上亿也很有可能!这样的碗,随随便便就让她捐了?楚瑜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心痛啊!像是要割了她的肉一样。

她失落地说:“原来那碗外的花纹是龙纹啊,原来这种东西的特色就是这个,我和那老太太还都以为这不是好东西呢!哎,本想用这个碗吃饭的……”

“……”陆战冷哼:“一股鸡屎味,就是不捐也没法吃饭。”

“还是觉得肉疼!”

“我知道你舍不得,或许你只是想收着等将来卖个好价!”见楚瑜不说话,陆战知道自己猜中了,他可没忘记这丫头是个小财迷,只喜欢钱,陆战又道:“但楚瑜,我希望你知道,你无法与整个时代对抗,捐出去,保平安!”

楚瑜有心为国家多留点好的古董,只是,随随便便捐了一个在后世可以卖出几千万上亿价格的东西,要让她这个俗人说一点都不心疼,未免太假了些。

但楚瑜知道,这事她无法拒绝,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多争取一些对她有利的条件了。

之后,楚瑜跟陆老通了电话,陆老的意思是国家要把这碗买下来,价钱可以出高一些,他打听过楚瑜家里的情况,也打算为楚瑜多争取点钱,这钱多的不说,但足够她家里盖个瓦房甚至是楼房,节省一些说不定够她家姐弟几个出嫁娶亲用,在农村,有这个条件应该是不错了,谁知,楚瑜却一口拒绝了。

“我不要钱!”楚瑜笑了笑。

她不傻,用钱卖,是交易,只为了那点小钱放弃了更大的东西,不符合她的做事风格。

“你不要钱?”陆明堂很惊讶:“那你要什么?”

楚瑜思索片刻,直接道:“我想把这个碗捐给国家,但有个条件,那就是要把我的名字写在捐赠人那一栏,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我后世子孙去博物馆的时候,能看到我的名字。”

陆明堂失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如果她真的肯捐赠,国家能给予她的只会更多。

楚瑜趁机表态:“我愿意把碗捐出去,重新做回无产阶级!希望国家看到我的诚心!”

她什么都不要,明知这碗价值连城却不图钱不图名不图利!

陆明堂心里不觉对这个小姑娘高看几分。

楚瑜放下电话,勾唇笑笑,她其实有些不解,为什么陆战要她这样说,虽然她本就没打算要钱,却本想趁这个机会要点票证的。

“陆战,你这么做是何意思?”

陆战深深地注视她一下。“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哥这一招这叫以退为进!”

楚瑜无奈失笑。

陆战说完,直接去了电报室。

下面的几天,楚瑜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跟自己情深缘浅的碗,越想越肉疼,便用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算了,就当没收过这个碗吧!其实她又什么可心疼,人家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会比她更肉疼,不对啊,老太太最起码得了2块钱,而她一分钱没有!

她没事又往文物商店跑,打算再收购点好东西来。

都说90年代遍地是黄金,后世人说起前世,都捶胸顿足后悔自己没生对年代,可他们却不知,70年代才是真正的好年代!这个年代,改革开放,万物待新,变革与机会并存,更重要的是,这个年代遍地是古董,而黄金与古董哪个贵?这还用说吗?所以说,70年代是真正横着走都能变成百万富翁的年代,当然,这百万富翁不是当下的。

她去了文物商店几次,就把周围都摸透了,因为卖东西的人多,以至于文物商店要领号牌,大部分古董都不值钱,只能卖个1、2块钱,文物商店只卖一些不值钱的古董,值钱的古董也没人敢拿来,而这些所谓的“不值钱”的古董里,却有不少好东西。

还有,文物商店是不卖金饰的,听说这年头的金子交易要去中行统一办理。

楚瑜之后又买了几件东西,有一个清朝的鼻烟壶,元朝的盘子,宋朝的镜子,明朝的瓷器,每件都不超过5块钱,楚瑜已经懒得去鉴定真假了,反正能买就买,买完就抱回家收着,也不当回事,最近楚瑜对古董看多了,已经渐渐麻木,这不,早上用铜镜照镜子,中午用元朝磁盘装水果,晚上用瓷器盛花……

楚青见了,抱怨她买太多了,还直说这些不顶用的东西,连2块钱都不值,买了纯属占地方!

楚瑜不跟她辩解,古董这种事,楚青不信也没必要强迫她。

租房的地方放了不少布料,楚瑜有时候回林家庄,就把东西都拖回去,偷偷藏在地窖里。

到了8月中旬,楚瑜已经收购了15件古董,好在都是小物件,否则地窖肯定放不下。

“楚瑜!”陆战跟阵风一样,几步跑来,他拿了张报纸递给楚瑜:“你快看!”

“这是什么?”

楚瑜拿起报纸,却见这个报纸有半个版面都在说她的事,说她是无产阶级的拥护者,把文物主动献给国家,不要钱不要名不要利,有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报纸还说元首知道这件事以后,特别感动,点名表扬了林楚瑜。

楚瑜怔了片刻,她这才明白自己被立了典型!正面的那种!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年头里,报纸的影响力有多大,楚瑜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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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战眼如鹰隼,直勾勾盯着她,充满压迫感:“这是我答应你的!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吃亏!”

楚瑜回味片刻,忽然明白过来,陆战不让她要钱,以一种不求回报的姿态把东西捐给国家,可他却背地里操作,把这事传给了上面,被上面立了典型,在这个年代,被立典型是全国性的事件!即便报纸上没有她的照片,可绝对会对林家甚至她自己,造成很大的影响!

楚瑜当下和楚青回了家,她刚走到家门口,果然见到镇里的书记带着一帮人来慰问了,他看着林家的茅草房,又瞥了眼林保国的腿,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直拉着林保国的手说:

“你养了一个好女儿啊!你们家庭这样贫困,却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主动捐给国家!主席说了,你们这不属于资产阶级,而是主动脱离资产阶级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你家林楚瑜的思想很革命!很先进!”

林保国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势,简直被吓傻了,还是郑长卫拿报纸给他,他才知道楚瑜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一家人激动坏了,村子里的人也都愣住了,楚瑜捐了个碗给国家,还被主席点名表扬了?这至于吗?

这是,林楚瑜走上前,书记很热情地拉着她慰问:“这就是楚瑜吧?”

“书记,您好。”楚瑜笑笑。

书记打量她片刻,也许是因为楚瑜现在自带光环,书记怎么都觉得这小姑娘气质不凡,完全不像是这个小村庄里养出来的。

“这姑娘,将来必是人中龙凤!”书记赞扬。

没有谁不喜欢听人夸自己孩子的,秦美丽和林保国激动坏了,一脸荣光。

书记又问她工作学习的事情,听说她跟主席一样喜欢英语,学习刻苦,便说:

“真是个好孩子!你是我们全镇人民的骄傲!”

楚瑜没想到,陆战给她搞了这么大的阵势出来,而且她根本没开口,书记就体恤她家庭困难,直接给她家里发了不少粮票,有米有面,还发了好多布票,又给楚瑜家发了些日用品,直到中午才走。

等他们一走,楚瑜全家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秦美丽拍着胸口,“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当官的!话说楚瑜,你哪来的碗捐给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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