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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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林良语气平平。

劝她……她连人都不见,躲在洞时陪着东辞的尸体,他们纵然想劝都无从劝起。

苦笑。

“魏东辞是六省盟主,要杀她报仇的人肯定很多,如今三港她已经回不去了,只能留在东海。祁爷交代过,日后不论何事,他不在了,便尊她为主,从今日起,平南就算……易主了。”许炎看着远处缓缓退去的船只,沉沉开口。

“报——”

正说着话,另一艘船紧急靠来,有人跳上船,边跑边禀,连礼都顾不上行。

“炎哥,沙家和宫本家的船队逼近平南南侧。”

“什么?!”许炎转身。

“这该死的沙老贼!想趁火打劫不成?”林良第一个骂出声来。

他们若挑在这时候进攻,岂不正是瞧准平南正和三港开战,想借此机会分杯羹,将平南当作盘中鱼肉,一人一筷夹走分光。

“你们几个听清楚了,三港退兵之事暂不外宣,他们想攻,爷就陪他们玩玩。去给查清楚,他们船数多少,船力如何,还有行进路线与位置……”

许炎一边走回舱房,一边吩咐,末了又想起一事,朝林良开了口。

“大良……再去请小景。”

请她,也要她愿意出来。

林良将那声轻叹放在心里,默默领命。

————

幽深的石洞里燃着堆篝火,火烧得不算旺,照不清洞里景像。

洞里的潮阴之气很重,雨过之后壁上的嶙峋砾石发潮,往下滴水,洞顶结着不见天日的藤蔓,像巨大的蛛网,等着洞里的猎物上钩。

洞的深处铺着一丛干茅草,魏东辞被放在上面。

仍是死时的衣裳,天青色长袍,胸口绽开一簇暗色的花。剑透心口之里,此花最是鲜艳,后像慢慢干涸发暗,像枯萎一般,成了黯淡污色。

霍锦骁蜷坐在他身旁,木然看他。

那张脸苍白无色,不会朝她笑,也不会对她蹙眉。他的手贴着地面,不知僵没僵,她只记得那手抚过自己脸颊时的温柔与暖意。他那么喜欢钻研医术,一手金针刺穴不知救过多少人,手若僵了,针便拈不好了吧?

还有那双眼眸,藏尽她一世璀璨,可她竟再不能见着了?

她怎能放手?怎能舍得?怎么能把他葬入土中,留他一人面对走不出的黑暗,而她再也看不到他。

天上地上,倾其所有,她都见不着他这人。

她舍不得。

洞中无日月,她不知道时光几何,就这么守着。枯骨腐肉,他也还是她的魏东辞。

“东辞……”

喃喃几声,她探手抚向他的脸颊,自眉心沿着鼻尖一路点至他唇瓣,最后握住他的手闭上眼。手背上忽有微动,她陡然睁眼,怔怔看他半晌——

人死不复,她是魔怔了。

如是想着,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被自己浇灭,只剩麻木的痛。

目光缓缓垂落,她心思浮沉,想起旧事,唇边泛起笑,眼里滴下泪来,落在东辞手背,烫得像火慢慢烧开。

冰冷无力的手猛然收紧。

霍锦骁震呆,只听到微弱沙哑的声音。

“心上长生蛊,命中不死身。”

她的手被他拉着,按上他心口血花。

“小梨儿,我有两条命,两条……都是你的。”

世无不死药,但有护命蛊,魏东辞的长生蛊,宿于心脏,没有别的用途,只用来护心。她刺他哪处要害,他都可能死,只有心脏,死不掉。

“……”霍锦骁已然失神。

至悲至喜过后,便是至怒。

————

时入七月,伏天暑热,卫所的议事厅窗门紧闭,里面正在议事的人已是汗湿重衣。

历时半月,沙家的船已被平南打得仓惶而逃,已离平南海域,如今许炎召集众人前来商量的,正是要不要继续追打沙家和宫本家一事。

“炎哥,穷寇莫追,沙家是三爷的人,宫本家是东洋浪人,与三爷亦有瓜葛,恐难彻底剿除,不如暂时算了。”

“可这事就这么了了?我们都还弄不清他们来袭所为何事,三番四次滋事,当初连祁爷都要下手偷袭,就不怕其中另阴谋?我觉得要追。”

“沙家在平南附近占下三处小岛为据,这不是要善罢干休的意思,恐怕是准备和我们耗到底。”

“不妥不妥,不能主战。如今祁爷不在的消息已传遍东海,前有三港来攻,后有沙家,东海诸雄都对平南虎视眈眈,此时出战,怕被人趁虚而入。”

众人各持己见,商议不出结果,许炎越发烦热,拿着扇不住地摇。

“她还不出来?”他忍不住又问林良。

十五天了,霍锦骁还是没从山洞里出来,魏东辞那尸首恐怕都被蛆虫啃尽,她竟然还守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良摇摇头,最近倒是好一点,她肯让人把饭食摆在洞口,但仍不让人进洞。

许炎捏捏眉心,拿不定主意。这些事从前向来是由祁望决定,他只负责出战而已,叫他领兵作战可以,让他决定一岛大事,他便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要顾虑的东西太多。

众人的商议正胶着着,议事厅的门忽然被一阵猛风撞开。

“既然各家都虎视眈眈,就让他们睁大眼看看平南的实力。我主战。!”

冰冽的声音与一道纤细的人影同时出现。

霍锦骁着一袭红衣出现在众人眼中。她瘦了许多,饱满的双颊削下,下巴也尖了,棱角越发明显,独一双眼睛,尤显锐利。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像出鞘的剑,温柔不再。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当初放的这个预告写过去了。

《怒海》卷完结。

大女主戏上场——

对了,这两天总是有评论被系统吞掉,有些我后台看得到,但前台出不来,昨天那章也有几条,我能看到的都发红包了,就是不知道收不收得到。

☆、蛟出平南

东海八月, 骤风季。

不止是海, 诸岛之间的情势都如惊涛将至,骇浪狂涌, 风雨欲来。

平南岛便是其中一股风。

五月末,三港水师困攻平南,燕蛟景骁独战群雄, 退敌千里, 剑杀六省盟主;六月中旬,祁望失踪消息传遍东海,燕蛟景骁正式接任祁望成为平南第二任岛主, 同掌双岛;同月,平南出船击退双狮沙剑平与宫本的联合船队;七月,平南、燕蛟合兵,攻打双独在平南海域附近所占三处小岛, 大胜,夺岛三座,船只、俘虏不知何几;七月末, 双狮号溃逃回巢,景骁发令, 追剿,斩草除根。

八月, 祁望立衣冠冢。

……

悬崖风大,吹得人眼睛睁不开,穿着五彩百纳袍的老妪手持长杖, 正以沧老却浑厚的声音唱着古老的祭歌,韵尾起伏,和着长杖上金铃的清脆声音,在风中遥遥传远,仿似能传遍整个东海,指引亡魂归来。

黄符与纸钱洒了满天,飘飘扬扬地飞下悬崖。

远处,很多平南人着一身素衣静静围站看着这一幕。

不多时,祭歌停止,林良跑过来,低声道。

“景姐,炎哥,招魂仪式完成了。”

风太大,迷得林良快睁不开眼,恍惚间他看到霍锦骁点点头,竟有些陌生。

祁望从魔鬼崖跌落已有近三个月,能用过的办法都用了,至今未寻回尸骨,也无法确认生死,不过众人皆知凶多吉少,生还的机会渺茫。前几天沙家彻底被打退,霍锦骁这才下令,给祁望招魂、立衣冠冢。

“那就回去吧。”许炎道。

霍锦骁看着远处缓缓走回的招魂队伍,头发银白的巫女边走边摇铃,身后的童子恭敬捧着篾箩,里边放的是祁望从前常穿的一身衣裳。

只望了两眼,她转身便离,身后撑伞的丁铃匆匆跟上。

满崖站的人都不约而同避向两侧,让出条道来默请霍锦骁下山。风吹得她一身素衣直往身侧飞,贴出玲珑瘦骨,伶仃似剑。

————

祁望的衣冠冢立在平南岛北面的山头,可远眺东海,俯望平南,绝佳的风水宝地。

碑起冢立,祁望的死好像成了事实,平南的人泣不成声,许炎也红了眼眶,霍锦骁看着碑上漆红的字,忽想起那日在七星山陪着曲梦枝的祁望……

众人哭过一阵,再迎祁望的牌位入祠堂。

“景姐。”林良将点好的香请到霍锦骁面前。

霍锦骁接过。

三柱清香散出幽幽气味,她执香对着牌位三躬身。

“还请祁爷在天之灵,佑我平南风调雨顺,百战不殆。”

“佑我平南风调雨顺,百战不殆。”身后站作三排的人随着她同时躬身。

将香插/入四足青鼎内,霍锦骁转身,一改脸上沉肃表情,扬声喝道:“好了,准备一下,马上启航!”

启航,攻打双狮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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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八月底,平南与燕蛟之船攻至双狮,而东海战事全面爆发。

不止是平南,漆琉岛亦同时开始清除异已,倭寇大军也频犯东海,暗中又现新势搅得浑水更深,晋王十万水师已抵三港,另有六省豪杰尽皆奔赴东海,乱相四起。

不出十日,双狮被破,沙剑飞弃岛,上了宫本和源的船,向漆琉逃去。平南势如破竹,一举占下双狮数岛。

“景姐,追上了!”周河气喘吁吁地爬上霍锦骁的督军宝船,向霍锦骁急禀。

“我看到了。”霍锦骁站在船舷前,举着观远镜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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