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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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因为她的伤,她伤情稳定之后又替程家配药,他哪有功夫睡觉?

“程家的药配好了?”她再问。

“好了,早上已经请佟叔亲自送过去了。”魏东辞闭上眼,意识微恍。

阳光薄薄笼着,院里的风很细,有双手轻轻揉到他头上,温和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像童年云谷的午后,两个人并排坐在山阴里,他背药经,她就悄悄揉他的头。

时光不曾变过,故人依旧如昔。

他有好些年不曾睡过踏实觉,此番终于能安心闭闭眼,哪怕只得一刻。

霍锦骁问着问着,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声音,她低头一瞧,这人竟已睡着。

睡着的魏东辞比醒时更加柔和俊美,睫毛浓长,鼻头尖/挺,唇瓣棱角分明,极为漂亮,不由让她想起从前,大约六七岁光景,她趁他睡熟之际,偷了她娘的胭脂口脂,悄悄抹在他脸上,还在他眉心点了颗朱砂,他毫无所觉,醒后顶着这脸在云谷走了一圈,被一众同门笑炸天,从此云谷双美的名头就传开了,一个是她,一个是他。

越想越好笑,她情不自禁咧开了嘴。

院外小厮进来,正要回事,霍锦骁向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问:“何事?”

“平南的祁爷来看姑娘。”

“请他进来吧。”

祁望就站在小厮后面,他果然如自己所说的,第二日又来看她。隔着一道月门、半个院子,他瞧见她坐在贵妃榻边缘,将睡着的魏东辞轻轻翻个身躺好,才把自己膝上的薄被盖到他身上,又笑着拔开他脸颊的发丝,那眉眼间的温柔几乎颠覆了祁望对霍锦骁这人的认知。

他心中毛燥的小丫头,温柔时竟如此迷人,仿如此际春阳,和煦甜美,贴着心窝。

凭心而论,她与魏东辞站在一起,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论背景是何,都赏心悦目,只是落在他眼中,却似根倒钩刺,狠狠扎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她离他已越来越远。

————

为免吵到魏东辞,霍锦骁和祁望坐到院子长廊下说话。

“祁爷,你破费了。”霍锦骁无奈地看着祁望手里大包小包的礼物。

大多是上好的补品,她看了两眼,随手拣起个小陶罐。

“怎么是破费?你伤得如此重,我也照顾不到你,花再多也不值什么。”祁望说着又递给她两本账册。

“有这个就够了,我正馋呢。”霍锦骁正戳开陶罐的纸封,拈了两颗腌得脆脆的青梅扔进嘴里,看到他递来的东西忙吮吮指尖,伸手接下。

“这是燕蛟的账册,你过过目,货卖了一部分,还有一半买家出价太低我不满意,暂时还压仓里。”祁望见她又精神了不少,心头却是松了口气。

“祁爷办事,我放心。”霍锦骁说着话,一页页翻起账册,那上头的数字瞧得她眉开眼笑,“这可比我估算得多多了,还是祁爷厉害,加上送去漆琉黑市的其他货,这笔钱够燕蛟好几年的嚼用了。”

“银子存在广丰银号,等你伤好了去取。”祁望继续说着,“另外还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何事?”霍锦骁将账册合起,问道。

“梁家送了名帖过来,打算在壹台阁宴请你我。”他道。

“梁家?又是那个梁俊伦?”她对梁家那个大公子一点好感都没有。

祁望摇摇头:“不是,这回是梁同康亲自下帖,说是要谢我们这趟西航对二公子和曲夫人的照顾,不过我已经推掉了。”

“你推掉干嘛?梁同康可是三港首富,在这里人面比咱们广多了,这不是还有一半货没卖掉嘛,借这机会问问他呀。”霍锦骁从罐里又拈颗青梅扔嘴里,咔嚓咔嚓地咬。

“宴请原定三天后,你这不是伤重,所以我改期了,往后推了十天。要是你伤还不妥,就再推。”祁望解释道。

“不用,十天肯定够。”她为了证明自个牛气将手一抬,扯着伤口又低低嚎了声。

“别闹腾了。”祁望将她的手臂按下,“你这伤到底怎样了?”

“没啥大碍。”霍锦骁随口道,低了头转着手臂。

公事谈完,两个人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前说不完的话像突然倒空似的,被刻意忽略的隔阂在沉默里格外清晰,人心一旦离开,就很难挽回。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了。”祁望并不擅长找话题,便起身告辞。

“嗯,祁爷慢走。”她跟着起来,没有挽留。

“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又道。

“不用了,我这伤已经无碍,你事多人忙哪经得天天往这儿跑,别……”

“我只是想见你。”祁望脱口而出,打断她絮叨。

霍锦骁微愕,一双澄澈的眼流露三分疑惑地望着他,将他看得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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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东辞醒来时,院里阳光已斜,霍锦骁抱着个小陶罐坐在榻尾怔怔吃着,时光安静。

“有人来过?”他支起身,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失笑,本来给她准备的东西,怎都用在自己身上了?

“嗯,祁爷来过。”她把小陶罐往他面前一送,“吃吗?挺不错。”

魏东辞直接没收:“少吃点这个。”

“我睡了多久?”他又问道。

“没多久,也就一早上吧。”霍锦骁坐到他身边,歪头打量他,“怎么还这么无精打采?”

沉沉睡了一觉,魏东辞并没觉得精神,头反倒更重了,他清咳两声,觉得嗓子沙沙作疼。

“你没事吧?”霍锦骁听他声音不对,伸手就探他额头。

还好,额头不烫。

“没事,可能近日歇得不够,染了些寒,喝两帖药就好。”他也坐到榻沿,喉咙里刺疼,声音便也瓮瓮的,他将头转头咳嗽,手里已被她塞了杯水。

“一个伤,一个病,你这是连喝药都打算陪着我?”霍锦骁打趣道,心里却疼。

“不好吗?你不是每次都嫌药苦要我自己也尝尝,现在好了,我光明正大陪你。”魏东辞喝了两口水,用手将她往边上推了推,“你离我远点,过了病气不好。我若病了,这两天恐怕还得换人照顾你。”

不是怕累,只怕她过了病气,又病又伤,重上加重。

“那谁照顾你?”霍锦骁被他推开,索性跪到他背后,拎猫似的捏起他的后颈。

魏东辞伏案太久,一转脖子“咔咔”作响,被她温热的手捏着,只得酸疼痛快。

反正他的毛病,她都知道,几年也没变过。

“对了,我替你刮痧吧!”霍锦骁捏了会突然记起一件事来,她跟他学过刮痧,可以缓解他的头疼与寒症。

魏东辞一怔,霍锦骁已经将他的衣襟拉松,他猛地转身握住她的手,道:“不用。”

然而,晚了。

“东辞,你背上……是什么?”

衣领略松,霍锦骁的目光自上而下,便能看到他肩头与颈下斑驳的痕迹。

交错纵横,深浅不一。

她忽记起他说的话。

“别怕我。”

惧到深处的呢喃,害怕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有他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数数,甜了挺久了……

☆、坦承

魏东辞紧握她的手, 一时竟无话可起, 只能怔怔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墨玉双瞳倒映出他的轮廓,叫人无所遁形。

两人僵着, 霍锦骁微笑的唇紧抿,不言不语,含怒盯着他。

就才刚那一眼, 她已能看出那些斑驳痕迹全是深浅不一的伤痕, 而她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其下还藏着多少伤, 她想都不敢想。

四年后重逢,他还像从前那样,可到底有什么改变,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是她再无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是从前的魏东辞。

“小梨儿……”魏东辞唤起她的小名。

霍锦骁倏尔抽回手,从贵妃榻上下来。

“若你不愿意说, 就算了。”四年了,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他身上发生过的事。

“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魏东辞跟上前, 斟酌片刻之后忽牵起她往屋里走去,“你跟我进来。”

罢了, 逃来避去始终都要面对,纵然他们今生止步于师兄妹,他也不能再瞒。

————

里屋点着魏东辞自己配的春安香, 有淡淡橘柚的味道,是她喜欢的气息。他的寝间收拾得很雅致,素淡的被褥,竹叶青的帘,几盆藤萝与玉炉铜鹤,简单素净,和他这人一样。

霍锦骁被他拉到窗前的矮榻上坐下,耳边传来他一声轻叹,就见他背站到自己身前,动手褪衣。她双手揪着裙子扭起,头撇到一旁,脸上晕起浅浅胭红,却没吱声。

男女之防已不在乎,她迫切地想知道他背上那些伤。

衣袍缓缓解开,褪至腰际,他不言不语站着,目光落在正前,呼吸微重,不防身后有手触来,披爻在背的长发被她拔到肩前,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肌肤,冷凉得让他忍不住僵直了背脊,可不过片刻他又觉得背上开始发烫,她的目光似化为有形之物落在他背上。

他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霍锦骁却几乎要窒息,心头剧烈的抽痛让她错觉自己的伤口被重重撕裂。

眼前这人的背一如往昔的精实挺拔,只是整张背像被孩子恶作剧过后的画纸,其上伤痕遍布,斑驳可怖,最长一道从左肩斜贯全背,延伸到右腰,伤痕之上新生的肌肉扭曲成结,宛如巨虫爬背。

整张背无一处完好肌肤,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她无法相像他遇到什么事……

颤抖的指尖抚上他的伤痕,叫魏东辞没来由跟着一颤,呼吸也愈发浓重,她指尖像燃着一簇小火苗,瞬间便席卷他全身。

他猛地转过身,用力抓住她的手。

“别碰……”他嘶哑道,“吓到你了?”

霍锦骁还未从满目狰狞中缓过来。

“小梨儿?”她的神色让他无措,“别怕。”

魏东辞忍不住伸手揽她入怀,霍锦骁怔怔的,像个木头人,被他轻按在他胸前,滚烫的热度与他心口的律动惊醒了她。

他裸/裎着上身,胸口肌理结实,腰腹紧窄,肌肤是淡淡的麦色,很漂亮,也很……

霍锦骁一把推开他,将脸转走,用同样嘶哑的声音道:“把衣裳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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