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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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差一步,便已不留余地。

魏东辞却笑不出来,她笑眼里的豁达,是他给的伤害。

“师兄,关于海神三爷,你上次还没说完呢?”霍锦骁说时本无心,待见到他眸底痛色,心头忽似针扎,索性转开话题,不再和他论及感情。

“这一年我和殿下翻查过三港船货进出卷宗,发现有大批物资通过各种方式运往东海,其中竟有数量极为庞大的军器。不过可惜,卷宗被人篡改过,且有人从中作梗,暗地杀了不少与此案有关的重要人物,我们查不到源头,只能得知三港有官商与其勾结。”魏东辞沉吟道。

药童送来刚煮好的面,霍锦骁起身端面,让他安心将话说完。

厨房里煮的是汤泡线面,用的是老鸭汤,油撇得干净,闻着便香。线面是三港特色,那面像头发丝儿一样细,吃时用清水捞过,浇上高汤便成。

这面好克化,最是养胃,魏东辞瞧她这两年在外头漂泊三餐不定,恐伤了胃,早想给她调养了。

“他在东海势力如此庞大,却常年隐而不出,不露真容,若只是担心仇家报复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我怀疑他应该有个明面上的正道身份,可以在三港随意走动。”魏东辞道声谢接过面,继续说着。

“有道理,若按你所言,这么庞大的军器必须官府要员与大商勾结,他要真远在东海,手伸不到这么长,竟还能派人暗杀于你。”霍锦骁仔细一想,发现确是如此。

“小梨儿,你对祁望此人了解多深?”魏东辞忽又提起祁望。

“怎么了?”霍锦骁蹙蹙眉,他此时提及祁望已非先前口吻。

先前为私,如今为公。

“你知道他的来历吗?”魏东辞问道。

霍锦骁惊疑望着他,一时拿不准要如何回答。

明面上的正道身份,可以在三港随意走动,与朝庭官员和大商熟悉……

她蓦然睁眼:“师兄,你怀疑他是三爷?”

“不可能,他不是。”还未等魏东辞开口,她便否定这个怀疑。

“小梨儿,不管他是何人,他都与三爷脱不了干系,你跟他这么久,心里应该有数。”魏东辞不置可否。

霍锦骁想起此前发现的军器,海坟区的秘密,以及漆琉岛上三爷奇怪的态度,确实透着古怪,然而……

“师兄,他有苦衷,有些事只是身不由己,他亦想找出三爷,而我留在他身边也正是想通过他接近三爷。我相信祁爷为人,他绝非那三爷的同路人。”

想起在漆琉恶城所见的一切,霍锦骁可不认为祁望能容忍自己辖下有这样残忍之地,平南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你准备何时回来?两江三港与东海的局势越来越恶劣,朝廷下大力准备剿匪,三港这里正缺帮手,你有何打算?”魏东辞便又问她。

霍锦骁拔了拔面,忽然没了胃口。

她入东海两年,大仇已报,若只为查三爷,或许留在石潭与魏东辞携手合作会更好,只是……

“你刚才说的,可是太子殿下?”她忽想起他适才提到“殿下”。

“嗯,不止太子殿下来了。”东辞望着她。

“还有何人?”

“晋王与王妃也来了,目前正在两江秘训水师。”

“你说什么?!”霍锦骁站起,“我爹我娘也来了?”

“这次剿海匪,晋王挂帅,统领十万水师,太子监军。”

霍锦骁为此语所震,呆立桌前。

她父亲已有二十年不涉朝政,如今竟为东海再掌虎符,而她身为主帅之女,焉能置身事外?

两年前满怀期待的历练冒险到了如今已成家国之战,早非个人之事。

回平南,还是留在石潭,选择从来都是两难。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月去青海湖,我该怎么办?啊——

☆、启程

这一夜, 霍锦骁心绪纷杂, 睡得并不安稳。第二日天刚蒙亮,院中就有细微响动传来, 她横竖睡不着,索性就起来。夜里下了场雨,院里清冷, 门一开她就鼻头发痒。

小院子处处透着精巧, 魏东辞的喜好与她有些接近,只要是自己的宅子,甭管住长住久, 定要收拾得满意才成。

露天的陶石桌子上刻着棋盘,旁边是巨石横放所成的天然茶案,石马槽用来种着碗莲,浮叶下藏着金银红三色小鲤, 四周花树错落,拥着中庭空旷处,魏东辞正站在其间练拳。

早春寒意还重, 他却只穿一袭天青色薄褂,缓慢地变拳换形, 身姿动作行云流水,虽慢却极有章法, 宛如山蔼在晨光下变幻。

霍锦骁踱到他身旁,跟着他的动作练走,缓道:“你还在练这套拳?”

“嗯, 小老师说每天早上练一遍,能强身健体,保我无病无痛。”魏东辞动作不停,话说得慢。

“看不出来你是听话的人。”霍锦骁的手与他划过同样的弧度,分明是一样的动作,她使出来便与东辞截然不同。

东辞的拳不慌不乱、不疾不徐,与他这人一样,处处透着随性的冷静,即便下一刻泰山压顶也不会有所影响。霍锦骁就不同了,她的拳就是山,力量与气势都十足十,像只小老虎。

这套拳是霍锦骁儿时习的基础拳法,寻常人长期练了可强身健体,所以她手把手教给他。两人认识的十七年,大部分东西都是东辞教她,只有武功这一块,她是他的小师父。

“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小老师的话一定要听。”魏东辞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收拳回身。

霍锦骁见他已额现薄汗,长褂后背微湿。这拳看着虽慢,练完整套却也颇费气力。

“小老师说你该进屋了。”

身上热汗被风一扑,是要着凉的。

魏东辞是大夫,自然明白她这话里关心,笑着招手让她跟自己进屋。

————

进了屋,魏东辞去了里间更衣,霍锦骁便在外间暂候。

宅子并未另设书房,东辞将书房与起居合并,这外间便是他的书房。书房不大,除了书案与博古架外,靠窗处还有竹榻素被,竹榻旁的圆几上放着他惯用的茶具,还有一撂书。房间打扫得干净却不算整齐,他和从前一样,书案上永远堆着翻开的书。

做大夫的常遇疑难杂症,他收集了许多医书,每逢难症便要一本本查过,把相似病症翻出比对,这书便总来不及收起,久了,就成为习惯。

她站到他书案前俯头看去,这满桌的书都是关于解毒与草药的,想来为了解程家所中之毒,他不知在烛下熬了多少夜。

“看什么呢?”魏东辞换过衣裳梳好发出来,瞧她盯着自己的书看,便问道。

霍锦骁随口打趣他:“好乱的桌子,你该找个媳妇给你拾掇拾掇了。”

魏东辞走到她身边道:“我能劳烦你帮忙拾掇么?”

“我帮你……”霍锦骁下意识开口,抬头时瞧见他认真的目光,忽反应过来他言下之意,“我凭什么帮你!”

说着,她便往外走。

魏东辞拉住她:“等等。”

“我不会帮你收拾的,你别指望我。”霍锦骁马上摇头。

他失笑:“你就是愿意,我也舍不得让你做这些。”

语罢他托起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只瓷扁盒。

白瓷扁盒上画着精致小巧的梨花,粉瓣红蕊十分讨喜,霍锦骁不解。魏东辞便将盒子打开,里头是浅黄的膏体,他用指腹搓了些出来,趁她不妨在她鼻下一抹。

“你干嘛?”霍锦骁头向后一避,却闻着阵浅淡药香,里边有股清凉忽直冲脑门,她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鼻中痒意顿时没了,爽得舒坦。

“治你这鼻子的药。”他瞧着她刚刚被揉得通红的鼻头无奈道。

武功练得要顶天,身上的毛病其实还是一大堆。这么多年过去,她遇冷鼻子就发痒发堵的老毛病仍旧没改善。

霍锦骁吸吸鼻子,鼻头仍有些红,看着倒像受了委屈,叫人爱怜。

“谢谢。”收了药,她瓮声道。

“走吧。”魏东辞率先出了屋。

今日启航寻药,他们可还有一堆事要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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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辰时天也不见大亮,云厚天阴,又下起雨来。这雨下得很急,打在伞上噼哩啪啦作响,码头上往来搬运的苦力少了,魏东辞拉着霍锦骁进了码头对面的粥棚里。他收起伞抖抖,道:“避避吧。”

风大雨大,再淋下去,两人都要湿透,有伞也不管用。

霍锦骁点点头,寻了张桌子坐下。她已易过容,扮作医馆药童,穿了身青色夹袄,脑上是青缎束的书童髻,极是俊俏可爱。

“吃点热的。”东辞要了两碗现装的咸粥端过来。

“谢谢。”她心不在焉道。

草棚檐上雨水淅沥沥下来,像幅珠帘挂在棚前,码头景象变得模糊,霍锦骁划拉着粥就是没动嘴。魏东辞又要了碟炸春卷与两碟小菜回来,看到她发怔,心中了然便问道:“记挂着玄鹰号的事?”

霍锦骁点点头:“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交代,有些不放心。”

他们出航的码头和玄鹰号所泊之处在相反方向,她碰不上他们。

“有祁兄在,你不必太担心。”魏东辞安慰她。

“说得也是。”她这是操心过头,如今还是让祁望一个人操心去吧。

如此想着,她便也释然。

吃罢饭,雨也停了,天有些散开,魏东辞拿起伞,道了声“走吧”,便与她往船只停泊处走去。

这次的船由朝廷派出,挂着大安的旗号,也是艘双桅沙船。二人走到时,正有人站在船下指挥水手往船上搬箱笼,娇斥声传来,正是程雪君与她贴身丫鬟杏妍。

程雪君穿着身粉樱的夹袄,外罩银红的斗篷,红朴朴的俏脸水灵可爱,她见了他下意往他身边一看,看到只站个药童便松口气,又瞪了魏东辞两眼。

魏东辞脸上仍是一贯的笑,点头道:“程姑娘。”

她鼻里“哼”一声,转头不搭理他,估摸还记着前日被他下脸的仇。

魏东辞没再多说,带着霍锦骁绕过人往舷梯上爬,只是脚才刚踩上梯,后边就传来程雪君的痛声与杏妍的惊呼。

“姑娘,你怎把脚崴了?”

霍锦骁回头正看,不妨前面魏东辞拽了她的手就匆匆往上爬。

“快点走,别东张西望。”魏东辞面无表情,话说得一本正经,拉着她却爬得猴一样快,还没等杏妍开口说第二句话,两人就已经跳到甲板上,干脆来个不闻不见不知。

霍锦骁差点没抱着肚子笑弯腰。

“你至于吗?不就一小姑娘,躲得跟洪水猛兽似的。你的医者父母心呢?”

“你也知道是父母心,我这若凑过去,容易叫她乱了伦理纲常,免了。她那脚瘸不了,演戏的天赋还比不上你一成,心思倒多。”魏东辞还拉着霍锦骁不放,匆匆往船舱走去。

“我什么时候演过戏了?”霍锦骁不乐意了,逮着他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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