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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人啊,如今真是越牵越自然了,也不知是当她还同小时候一般走不动路,还是真的开了窍呢。

侯苒心里无奈,不禁想起今日景王妃说,庆哥儿的周岁宴上要给他们俩相看亲事……哎,简直愁上加愁。

第55章

不过愁这事儿之前还得先过春, 正月里的京城红火一片,处处洋溢着欢庆的气氛,那日侯老夫人在席上便随口提了, 说是他兄妹俩常年不在京城, 难得回来了还成日待府里不像话,趁着年节外头热闹, 多出去走走才好。

侯苒当时并未表态,年前帮着侯老夫人操办府中事务已是够累了, 之后又忙着招待进出国公府拜年的客人,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 她是真不太想出门,而且小时候侯誉风便没少带她出门逛,这些年也不觉京城变化多大, 因此兴趣缺缺。

没料到侯誉风却上了心,行事还如从前一般不讲道理,自个儿定下日子,一大早便派人过来她这边通传, 不过比那时好的是,他只吩咐人通传,见她未醒也没强行叫她起来, 交代完丫鬟便先回去等了,好歹让她睡到自然醒,出门的心情也愉悦不少。

市集离国公府不太远,两人乘着马车去到附近便下来走。

过了早市, 大小商铺都纷纷开门做生意,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她与侯誉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肩走着,都不是话多的人,时而闲谈几句罢了。

倒是常有背着杂货架的少年郎凑过来问要不要买点儿什么,两边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倒也不显沉闷。

走过一个路口,她便远远看见了前面高挂起的牌匾——聚宝阁。

京城当下规模最大、生意最好的首饰铺有两家,排前边的是华玉楼,只用最好的材料,只做最上等的首饰,自然那价格也贵得令人咋舌,寻常人家恐怕连一枚小小的耳坠都买不起。

不过无妨,它打造的首饰主要是面向王公贵族、高级官员及其家眷,甚至皇宫里的贵人主子们也时有托人来光顾,门面上虽称不上火热,但进账的盈利绝对不少。

比起高高在上的华玉楼,聚宝阁却显得亲民许多。

这家铺子卖的首饰分为上中下三品,样式五花八门,用料各有优劣,但外观上各有各的别致精美,无论是官家夫人,抑或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都能够在此处寻到满意的首饰。

侯苒平日里对打扮自己不大上心,也并无添置首饰的打算,经过门口时仍旧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目光一直在里头流连,似乎颇感兴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虽不想买,但瞧一瞧那些别出心裁的新样式也是十分有趣的,反正嘛,光看又不花银子。

侯誉风察觉身旁姑娘的心思,便停住脚步道:“进去看看?”

侯苒回头,冲他微微一笑:“都是些姑娘家的东西,将军不嫌无聊?”

“不会。”侯誉风本就是陪她出来逛的,自然想事事顺她的意,语气纵容道,“喜欢便进去看。”

闻言,侯苒也不客气了,提着裙角踏上台阶,很快便有热情的伙计迎过来,问二位是否来买首饰的。

“嗯,先看看。”

听她这么说,伙计便知这是无需他跟着的意思了,笑容不改,照样礼貌又不失恭敬道:“好的,近来咱们铺子打了不少新的首饰,客官随处逛逛,小的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失陪。”

侯苒点点头,等伙计走后转头看了眼,见某人已经自觉地跟上来了,脸上依旧淡淡地无甚变化,似是默认了她的安排,于是便安心了,边看边往铺子里头慢慢走。

聚宝阁不如华玉楼大,但首饰样品同样是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可惜侯苒并非是头一回来,这儿的许多样式都见过了,就最初看的几件新做的首饰有些新意,后面看的总觉得大同小异。

再者,侯老夫人疼她,每回她从怀虚谷回京城来,老夫人都会让华玉楼的工匠专门送些新首饰上府来,供她挑选,选好了便送给她,数年下来眼光都养刁了,故而一时还真寻不到能入她眼的。

侯誉风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抬臂在她身前微挡了挡,道:“楼上还有,上去看?”

侯苒当然晓得还有,只是楼上那些属中品或上品,价格也比这层的高得多,她微微挑眉,抿唇望着身旁的男人道:“我闻说二层的首饰皆价格不菲,将军不怕破费吗?”

想到他尚在漠北时,给她买过的银簪子那般朴素……便禁不住觉得他会是个勤俭节家之人,因此带着点点私心,问了他一句。

未料侯大将军毫不犹豫道:“若为你高兴的,破费又如何。”

他没那种赚了银两得留给将来孩子们花的想法,那是他辛辛苦苦在外用命和血汗拼回来的俸禄与赏赐,自然是该用便用了,留着除了能养一堆好吃懒做的米虫外,有何好处?还不如买件首饰哄小姑娘高兴更有意义……

侯苒听得心口一甜,唇边的笑意也更深了几分,伸手轻扯住他垂下的袖角,也没说什么,拉着他便往楼上走。

恍若明白了她心底所想,侯誉风跟着她走了两步,便反客为主,大手往前一握,将那只粘在他袖角的柔软小手握在了掌心里。

侯苒挣了一下没挣开,眼角微微含笑,没看他也没停下脚步,只当不知地继续走。

……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木讷啊。

哎,只望他能早日看清自己的心意,莫要让她等得太久了。

上楼后,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便迈着小脚颠颠儿迎上前来,目光略过侯誉风时微微一顿,随即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便扬起了亲切有礼的笑容,例行询问:“请问二位可有证明身份之物?”

侯苒来过,知这儿上楼需验明身份的规矩,猜侯誉风鲜少回京,硬是不曾进来过的,正准备取出自己的腰牌来予那妇人看,却见侯誉风已然递了什么过去,妇人随便一扫眼便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将他们引到了一间厢房处。

“二位贵客,请进房稍待,奴家这便去吩咐人取些式样过来。”

侯苒先进了门,侯誉风比她稍晚半步,因而她并未看见他淡淡望了那妇人一眼,很快又别开视线,示意她可先行退下。

“……是。”妇人应了一声,垂首匆匆离开。

过会儿便有伙计端了茶水和几样糕点进来,不知是店家换了还是有人特地吩咐的,总之与她前几回自己来时不同,都是些红豆做的小点心,很合她口味,吃了一块嘴馋,忍不住又夹了好些来吃。

“将军不吃吗?”她刚咽下去半块,筷子上还夹着半块,扭头问他,“不腻的,尝尝?”

侯誉风自小便不怎么爱吃甜食,但对她却是来之不拒的,未作多想便凑上前把她筷子上的那剩下的半块吃进了嘴里,瞥见小姑娘嘴角沾了些红豆蓉,还顺手用指腹给她抹了,动作自然得仿佛是给自己擦的,叫侯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将军怎么吃我吃过的呢?”

“……你不是吃不下?”他奇怪道。

“我何时说过了?”

侯誉风倒是很有道理:“我以为你饱了,问我尝不尝,是要我替你解决……”

侯苒:“……”

她有这么幼稚的吗???

还、还又吃她口水,真是的……

侯誉风刚喝了口茶,给小姑娘也倒的时候,不经意见她的脸似乎红了点儿,有些莫名,正想问她为何,门外却传来那妇人的声音,说是首饰拿过来了,是否现在要看。

侯誉风唤了她进厢房来,姑娘家的东西他是一窍不通的,只留着妇人在旁给侯苒逐一介绍,自己坐在桌边静静地品茶,侯苒因方才的事还不太好意思,便也强迫自己专心听妇人说话,没再在意另一边坐着的男人。

过了片刻,他状似随意地起身,道是有事出去一下,侯苒只当他是要去方便,依旧没有在意。

但离开厢房的侯誉风并未往茅房的方向走,反而拐了个弯,朝另一长廊走去,一路深入,行至倒数第三间,推门跨了进去。

刚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门外便传来三下敲门声——

轻,轻,重。

他目光微沉,道:“进来。”

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一身灰袍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入,反手掩上门,对侯誉风恭敬地作揖道:“将军,大公子让乌善来传几句话。”

侯誉风颔首:“说。”

乌善道:“遵照将军的吩咐,大公子已利用聚宝阁将殷家的事情散播出去了,那些人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皇上估计也很快会得到消息。”

侯誉风“嗯”了一声:“华玉楼呢?”

“有消息了,朱平启自新纳了一房小妾后,连着一月,夜夜宿于她房内……还有李培,近来身体愈发不好,为了保住统领之位,一直未曾上报病情。不过,看着像是时日无多了,兴许等不到我们动手,便……”

侯誉风心下冷笑,只道:“让人继续盯着。”

第56章

早在五六年前, 侯誉风便以谢家大公子谢骏的名义买下了京城最大的两家首饰铺子,也就是如今的华玉楼与聚宝阁,又因他常年不在京城, 交由当时已开始从商的谢骏全权代为经营。

为何不买别的铺子, 偏偏要买两家首饰铺?

说起来,这还是谢骏向他提议的。

他要做的事情并未瞒着谢大哥, 倒是谢骏,知此事关系重大, 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问, 只管答应了要帮的忙, 一半是为两人的情谊,一半也是为少时的救命之恩。

以商人的眼光看,首饰铺无疑是最能赚女人银子的地方, 且又是在京城这样的勋贵之地,只要经营得当,两三年下来进账的金银多得数不清。

当然,这不过是用以掩人耳目的假象。

光顾华玉楼的客人大多是朝堂重臣或是皇室贵族的妻女, 这些夫人姑娘们,平时在府里养尊处优,除却相邀赏花、开个茶话会谈谈八卦, 最大的乐趣便是逛首饰铺了。

在相对轻松愉悦的氛围下,女人们自然而然少了些顾忌,边挑选边与相熟的人聊些闲话,哪个官员又娶了一房小妾, 如何如何宠爱,哪家公子又闯了事,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诸如此类。

这些闲话看似毫无用处,可真正可利用的信息,往往隐藏其中。

侯誉风多年不在京城,若想时刻掌握朝堂的动向,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消息,在此处入手是最为快捷安全的方式,因此这些年安插了不少人手在里面,得了消息便立刻派人多番查探,还真握住了不少人的把柄,经年数月的累积下,在京城权臣贵族之间编织出一张完整的关系网。

聚宝阁的作用与华玉楼则有些不同。

它的特点是贴近民间,从上层富贵人家至底层平民百姓都囊括其中,一旦有什么消息“不经意”出现在此地,很快便会通过客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继而迅速流传于外,形成舆论大势。

一个人若要掌控局势,不仅需要武力,更为重要的是掌控人心。

而如今,已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是。”乌善应了一声,见将军未有让他退下,便多问了一句闲话,“今日王爷可是陪了人来挑首饰?”

侯誉风斜睨他一眼,淡淡戳穿:“明知故问。”

乌善噎住,只好硬着头皮坦白道:“是……大公子让我问将军的,华玉楼近来上了一批新货,若有意相赠,怎的不去华玉楼看?额,大公子还说,若赠与心仪之人,当赠她最好的才是。“

侯誉风一愣,竟莫名觉着几分心虚,下意识皱眉反驳:“我何时说喜欢……”

话及一半又骤然想到属下还杵在面前,收住了话头,心道谢大哥这爱揣测人心思的老毛病真是愈发严重了,面无表情掩饰尴尬,沉声道:“华玉楼树大招风,出入之人来去不过那些面孔,若有生面孔,极易惹人耳目。我本不欲暴露与之有所牵连,如此公然前去,岂能不叫有心人多想?”

原来如此,乌善倒是未曾思及这一层,正要好好记下回去给大公子汇报,不料走到门口的侯将军转身又叫住了他。

乌善道:“将军还有吩咐?”

想到方才属下说的那句,侯誉风难得也会脸色不自在,硬是端着将军的气势道:“有新货先留着,我……咳,迟些会去一趟。”

哦,那便还是要挑华玉楼的首饰送人了,乌善得令,低着头将口是心非的大将军送了出去。

回到原来的厢房,一撩门帘,小姑娘便抬头望过来了,那妇人也忙从位子上起身,冲他行礼:“将军。”

侯誉风颔首,随即便到侯苒身侧坐下,道:“看好了?”

侯苒眨了眨眼,往妇人的方向转了个圈儿,他会意,转头让妇人先下去了:“怎么,没有合眼的?”

等那门帘再次放下,侯苒才笑笑道:“我觉得,这里的样式虽是新奇别致,乍一看吸引人,但用料和做工却未必值这般高昂的价格。”

侯誉风不置可否,让他看刀剑倒是能辨出优劣,这些首饰在他眼里都无甚差别,既然小姑娘看不上,那便不要了。

“饿不饿?”这个时辰也该到饭点了。

侯苒点点头,随他一同离店上了马车,看走的方向应是去百香楼,这么多年依旧是同个地方,当真与她从前想的一样,是个念旧之人。

正逢年节,楼里的生意很是红火,若不是侯老爷子在这儿有雅间留着,还指不定要等到何时才能坐下。

伙计们上菜很快,两人也确实饿了,草草用完饭便下楼准备回府,等马车时侯苒瞧见了门口边有个小摊架,板凳上坐着两鬓斑白的老伯,正眯着眼倒腾什么,她闲着便凑过去一看,倒是生出几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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