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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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萦点点头,微微抬头的时候露出了那双一直遮掩在乱发下的小鹿眼。让原本准备起身的少女见了,微愣了一下才冲她勾了勾嘴角,离开。

只是悄悄往回走的时候眼里带了点其他神色。

——那双眼睛,……可真像她的小妹妹啊……

走至车厢另一侧的角落,席地而坐。侧身头靠在车厢壁假寐时,旁边热烘烘的令人感到生理性反感的气息靠了过来,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停住,暧昧得很。

“大侄女儿,问到些什么没了?”三角眼压着声音,凑在少女的耳边问。嘴唇再近一点点,就要含上去了。

少女闭着眼,强忍着从耳背冒出的鸡皮疙瘩,和浑身恶心引起的反胃感,深缓的呼吸后,头也不回的闭眼淡淡开口,“没有。她挺谨慎的。”顿了顿后才又像是闲话家常般的开口,“你别忘了你还要把我卖个好价钱的。”

听了这句话后,正揉捏着少女浑圆臀部的手,才颇为遗憾不舍的移开。拿开之前还不忘捏了捏,带着某种强烈的暗示意味。

直到确定身后的三角眼今天不会再动手动脚后,少女才又继续开口,“不过她说她那个确实不是花柳病。”

三角眼听了,压着声音嘎嘎笑,“那感情好,前面就是连云港,又能赚个外快了。”顿了顿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自言自语,“到时候我得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才行。”

少女听了,只闭着眼假装已经睡着,等身后的恶心热源消失后才又过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看着皎洁的月色带着树影不断的从未关的车厢门内一闪而过。

过了很久,才在火车的响动中重新闭上了眼。

——这一切都是各自的命。

……天意。人祸。只希望……明天到连云港后遇到的走私船别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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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

凄厉刺耳的尖叫声从深夜中穿来,比夜宵的叫声还要可怖几分。但守在白家的宋家下人只是不耐烦的翻个身,闭着眼摸索到枕巾后,直接捏了枕巾边角塞进耳朵里,呼口浊气后继续睡。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异常熟练,实在是因为这几天这位现在已经唯一活着的白家人,几乎每天都要这样不分昼夜的吊嗓子。刚开始他们还会因为她的各种寻死觅活而战战兢兢,就怕出了什么事导致没法向大少、三少交代。

谁知道三少在知道后却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别管她”后就真的不再在意。甚至这几天还时不时的朝关着白伊槿的卧室里丢那么几个人,就像是在“鼓励”她发出更加凄厉恐怖的尖叫一样。

比如刚才又丢了个除了会喘气外,已经完全废掉的废人进去。

那手段……啧啧啧……

宋家下人在完全陷入睡意中时,抱着被子微微打了个冷战。

——为三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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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伊槿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中途的时候还被床单绊到脚,直接摔到地毯上,手掌、手臂和手肘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但现在她哪儿顾得上这些,手脚并用的打开衣柜爬进去后,从里面把门关上,圈在里面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试图平复剧烈的呼吸。

周遭黑暗一片,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还有外面悉悉索索的攀爬声和不似人的嘶哑哀嚎。

光听声音,就像被斩断了四肢只能靠着蠕动才能行动的怪物在五感尽失的世界里,试图找到活的东西,然后不管不顾的依附!融入!像吸血虫一样从你的表皮钻进去,吞食你的血肉,和你共生。

——那是宋意短短这几天内丢进她房间的第五个被做成人棍的打手了。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但带着恐惧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才生产完根本就得不到好的休息。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抱走,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

刚开始通过用死来威胁还有些效果,但后面就突然完全没了,甚至开始不断的丢外面的那些东西进来。

有些人熬不住哀嚎着死掉了,她就只好躲在角落里强迫自己不听不看不想,直到宋家的下人进来送三餐的时候顺便把尸体拖出去,她才连滚带爬的靠近吃的狼吞虎咽,再也不敢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将吃的砸掉了。

因为白伊槿很清楚。现在的宋意已经疯了,他巴不得把自己给这样折磨疯,或者弄死。

但是不可以!

她的未来是“从此以后和阿琸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让宋意得偿所愿?

对。她要坚持……坚持!坚持到阿琸醒了,就可以了。

白伊槿用手抓着饭菜,一把把的往嘴里塞,蓬头垢面不说,身上还残留着生产后未完恶露的腥臭味道。这样的情况下房间里的气味怎么会好闻?就连按时送三餐的宋家下人踏进来时都忍不住凭着呼吸。

但白伊槿却双眼直勾勾的不断往嘴里塞着饭菜。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瞳孔一直在小频率的左右晃动。

距离崩溃,也只有一步之遥。

医院方面关于宋琸的治疗问题已经大致上解决,宋意硬生生从原本已经谈得差不多,就差最后定锤的港都方面把德国医院的分点,从港都变成了北平。再过两天,德国的主要队伍和医用器材也将抵达,刚好赶上给宋琸进行治疗。

而沈敬亭和苏爹方面也病情稳定,比起沈敬亭,苏爹则还得卧床休息。

但好在宋意终于从沈敬亭口中得知了他和苏予然约定的地点和方式,连忙加派了人手赶赴上海,避免中间出什么纰漏,但暂时瞒下了苏梦萦掉江水里的消息,实在是以现在苏爹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任何打击。

希望……

宋意缓缓闭眼,只等另一鞋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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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云港,也被称为港城。与朝鲜、日本隔海向望,北平城外的江水最后就是从这里进入渤海。同样的,北平想吃各种海味也是从这里运入。

苏梦萦第一次到连云港最大的码头,是被装进箱子里的形式出现的。

昏昏沉沉,连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被那几个少女装进箱子里,由三角眼带着,等了一会儿后以两元钱的价格卖给了另一个人。

偏偏这个过程中,那些精壮的汉子,和中年大妈都看在眼里,却没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苏梦萦被迫蜷缩在箱子里,浑身都没力气,但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下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畜生。

苏梦萦努力的睁大眼,试图开口大喊“我有钱!我给你们钱!我买我自己!”,但最终也只是蠕了蠕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而站在她面前,显得高高在上正围绕着她讨价还价的两人,也在她的视线里变得像万花筒一般。忽大忽小,变形扭曲。

努力的想听清他俩的谈话,但大部分传进耳朵里都是朦胧的响动。勉强听见“卖”、“上海”、“香江”等句子。其他的就实在听不清了。

“行吧。一元五就一元五!”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三角眼咬牙答应,但对方准备“提货”走人时却被三角眼笑嘻嘻的拦下,冲对方说了句“等等,我帮你检查检查货。”后,朝之前一直和苏梦萦套近乎的少女使了个眼色。

对方就木着一张脸走过来,朝箱子里的苏梦萦俯下身,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一阵摸索,知道摸到一小块长方形的玉石物体后,又在手即将离开时,摸到了苏梦萦放在外面一层夹层里的一元零钱。

看着那张明明没了神采已经迷糊却始终不肯闭上,试图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哀求的看着她的小鹿眼。沉默了一下后,只拿了那块长方形的玉物体,从苏梦萦衣服下抽出手时以极快的速度藏到自己的衣袖里。重新站直身后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三角眼不信,刚上前一步,准备自己搜。手还没碰到苏梦萦,钱已经砸到他脸上了。

站他面前的买家皱着眉一脸不耐,“老子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磨蹭?要么现在拿着钱滚,要么老子不买了。”

三角眼听了,手马上缩回来,点头哈腰的将地上的钱捡起来后离开。

少女跟在三角眼身后,最后看了那口被买家叫了手下来封箱,就搬上船的箱子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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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那辆运货火车已经走了,所以三角眼带着几个少女重新又扒了一辆,上去后往旁边一坐后一面扇着风一面啐了口唾沫,“妈的,居然忘了自己搜一遍。”说完抬头看向少女,“你真没从她身上搜出东西来?”

少女摇摇头。

三角眼见了,继续一遍扇风一遍骂骂咧咧了。少女从未骗过他,所以他这次也就信了。

火车不断前行,少女靠在一边心情莫名的郁郁,时不时眼前就会晃过苏梦萦那双眼,但想一想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在这个世道,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等到了上海……

少女、三角眼,以及其他几个在路上说说笑笑畅想去上海的大街上扫大街的小姑娘们。生命就静止在了这一刻。

轨道变道太慢,导致另一辆只有火车头的火车撞向这节车厢时,少女最后想的,却是临死都没看一眼从苏梦萦身上搜出来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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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萦站在码头,茫然四顾。周围是扛着大包小包,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期望的眼神。

他们相信只要在香江,自己肯吃苦,就一定能凭借着一双手挣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来。

这也让苏梦萦的孤苦无依,不知所措,在其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刚才她在船上,用她自己的钱给自己赎身的事,不少人都看着,所以现在下了船,看着她这幅模样,就有大妈打扮的人物暂时停下了脚步看向她,叹气,“走吧妮子,这艘到香江的船就这一条啦。荣家最近斗得厉害,听说港督也掺和了进来。听人说啊……这几年没消停之前,是要锁海咯~”

苏梦萦脑子一翁。她终于知道违和感在哪里了。

一把拉着大妈,直勾勾的看着她颤抖着声音问,“大娘……这里是哪儿?”

“香江啊?”大妈一脸莫名,“就是港都啊。”

港都。香港。

苏梦萦终于忍不住,脚一软,跪坐在地,看着大海嚎啕大哭。

第98章 听听听

连云港火车站发生的事故原本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年头, 因为一些事故死几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从货运火车上发现的已经烧得已经全部炭化掉的尸体?

不过是几个没钱的穷鬼想要扒火车去沿海谋条生路而已, 现在死在路上,也只能说句运气不好。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无论你对未来有各种畅想和规划, 也抵挡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如其来的天意和人祸。

遇见了没法儿避开的, 也只得认命。

负责收拾现场的警察厅巡佐站在一边眯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 看着乱七八糟的现场, 叹了口气后又最后嘬了口烟,这才扔掉转身准备给手下的人打个招呼,就先去找个地方睡觉。

反正也没啥事儿, 说穿了也不过是维持一下现场避免有人闹事什么的。但别说闹事了,就连当地的报社媒体都只是想当随意的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就收拾了东西走人,这架势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最多也就在明天报纸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有这么一张照片, 再配个“货运火车变道不及时导致相撞”这样的字眼而已。

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意外。

——直到下属在他睡到一半的时候把他叫醒。

“头儿?头儿。”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帽子下传出来, 他一面伸手拿开挡脸的帽子, 一面睡眼朦胧的眯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附身叫他的下属,“收工了?那回吧……”

“不是头儿, 收拾现场的人找到了这个。”下属将用手帕垫着的玉石递给他, “我哥在民国银行上班, 我见过这个,是在银行里有上千元存款的人才能得到的,由银行篆刻给客人的取、汇印章。”

上千元?!

被叫头儿的巡佐顿时坐了起来, 隔着手帕从下属的手里接过来,眯着眼仔细看了这枚已经只剩半截,上面充满了龟裂纹路的印章,只是印花已显得模糊,一时难以让人辨认。

“这是从……不知道那具断肢的衣袖内袋里找到的。”属下说。

宽袖的民国服饰都会在两只袖口处上方缝制个小内袋,方便装些小东西。火车头撞向货车厢时,同时引起了锅炉的爆炸,所以原本在车厢里的人不仅仅是烧得没了人样,就连尸体都是残缺的。

“赶紧送回去找人验,看看是谁的。”巡佐将印章连着帕子重新递给属下,自己也跟着站起来,“我在这儿守着,让处理现场的人小心点,你回警察局去找局长把这事给说了。”

“是。”下属答应后,拿着印章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家头儿,“这印章许是那群人偷的,老大你这……”后面的话他并未说完。

这种印章的玉石材质中上,磨平了印花拿到典当行去也值几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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