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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妃、苏侧妃、陈夫人看着面前这一幕,神情都有些微妙。

林侧妃似乎不明所以,微微皱着眉。其他两位夫人明显在发呆。

“手抽筋就快揉揉!”雍若关切的说,“抽筋最痛了!来,让我瞧瞧你的手。”

朱樱连忙磕了个头,将那只“抽筋”的手紧紧捂住:“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失礼了,请夫人责罚!”

雍若轻松地笑了笑:“朱樱姐姐这话就严重了,谁还没个身子不适的时候啊!只是……”

她看了看地上摔烂的茶杯:“这茶杯是寿安堂的,只要太妃不计较,姐姐便无事了。”

朱樱连忙转过身,又向沈太妃请罪。

沈太妃清了清嗓子,略微有些咬牙地说:“这一次就罢了,以后再不可这样毛躁了!你是寿安堂出去的人,若你做错了事,我的脸上也无光,一定会加倍罚你!”

朱樱浑身冷汗地答应了,觉得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她心里油然而生一阵浓烈的惶恐:这个雍夫人明显不是软柿子!日后自己夹在寿安堂和雍夫人之间,只怕这日子会越来越难过。可她只是一个奴婢,太妃赏了,雍夫人接了,她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茶的事就此揭过,雍若从头上拔下一只金簪,递给了朱樱:“这簪子就当个见面礼,朱樱姐姐收下吧!不过,这簪子略有一点尖,姐姐用的时候要小心些,以免伤着了自个儿。”

她这一语双关的话,让朱樱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

朱樱异常恭顺地接过了簪子,磕头谢恩,又道:“回禀夫人,以前奴婢是寿安堂的丫头,夫人叫奴婢一声姐姐,原也无妨。如今奴婢既已跟了夫人,再不敢当夫人叫一声姐姐。请夫人叫奴婢朱樱吧!”

雍若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说得有理!好了,你起来吧!”

朱樱便站起身来,恭敬地退到了雍若身后站定。

雍若心中略遗憾,经过了今天这一幕,日后沈太妃再向自己下药,手段必会隐蔽很多,自己大约不用再在寿安堂里摔茶杯了。

沈太妃心中郁闷之极,再没有心思跟众人应酬,便称乏了,直接打发大家离开。

雍若起身随众人告辞,又对朱樱说:“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与杜嬷嬷和相熟的小姐妹告辞,再慢慢来无尘居也不迟。”

看着雍若悠悠然离开的背影,朱樱想着自己黯淡无光的前途,真的好想哭!

可在人前,她还不能把这情绪露出来,只能强行端着一张僵硬的笑脸,走回自己的房间,才伏在床上,无声地痛哭。

过了一阵,杜嬷嬷推门进来,看见伏在床上无声流泪的朱樱,长长地叹一口气。

她在床沿上坐下,轻轻抚拍着朱樱的脊背,无声地安慰她。又说:“娘今日算是看出来了,那位雍夫人,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你以后……还是歇了对恒郡王的心思吧!”

朱樱正眼巴巴地等着杜嬷嬷出主意呢!听到杜嬷嬷这样一说,就有些不高兴,可理智上又觉得杜嬷嬷说得很对,一时心烦意乱。

“我……我为什么要歇了这心思?我长得不够漂亮吗?差事当得不够好吗?我为什么不可以?”

朱樱神情灰暗地说:“我十岁就入府当差,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了主子的青眼,一飞冲天!不用再像娘这样,奴婢配小厮,一辈子受不尽的辛酸委屈不说,子子孙孙都是奴才!”

这一番话说出来,原本觉得前途黯淡无光的朱樱,立时又觉得心里亮堂起来了。

“娘,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雍氏再受宠、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妾室。等王妃进了门,有的是苦头给她吃。到那时,我再慢慢谋算不迟。”

第52章 皇帝的态度

因为问的是皇族女眷的事, 当今皇帝成泰帝并没有在自己的乾元宫召见凤实和凤寥, 而是在皇后的坤德宫, 与皇后卫氏一同召见两人。

听完了凤实和凤寥对杨家之事的叙述以后, 成泰帝和卫皇后都是久久无语, 然后各自长叹一声。

“此事, 终究是朕和皇后愧对于杨家……”成泰帝摇了摇头,默然无语。

卫皇后也叹息道:“当初杨家本不愿结这门亲事, 只是兴安一心想要嫁给杨景岳,妾身看在六弟妹和故去的六弟情面上, 亲自做媒, 杨太夫人才勉强同意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结局……”

当然了,她做这个媒,是经过皇上同意的, 只是这一点不便在此时明言。

“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只能尽量补偿杨家了!”成泰帝说,“朕会下旨, 追封杨太夫人为国夫人,再给杨七郎一个品级高点儿的勋职, 让他们的身后事体面一些。杨景岳……朕也会从轻发落。”

说完了对杨家的补偿办法,他又对凤实和凤寥说:“你们回去告诉兴安:她的账, 朕以后再与她算。如今她最好老老实实养伤, 若再敢出幺蛾子、胡作非为, 朕就把她丢到普惠庵去念经!”

普惠庵是皇族的家庵, 专门处置犯下重大过错的皇族女眷,并安置被强行剃度的、已故皇帝的无子、低位妃嫔之处。

凤实和凤寥连忙躬身答应了。

成泰帝正要打发他们走,凤寥却一撩袍子跪了下来:“皇伯父,侄儿有一事想求:求皇伯父允许,让侄儿自己择妻!”

凤寥不能直接说:我以后都不娶妻了,只守着妾室过日子。因而他只能先求皇帝允许他自己择妻。这样,他在挑选未婚妻时,可以把候选人逐一挑剔一遍,先拖上几年,等他和若若有了孩子、形势也有了变化之后,再提出不再娶妻,更有利于达成目标。

“自己择妻?”成泰帝微微挑了挑眉,又与卫皇后交换了一个眼色,“娶妻之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择妻的?”

凤寥跪在地上,向成泰帝和卫皇后拱了拱手,极其诚恳的说:“皇伯父、皇伯母,侄儿实在是怕了!若夫妻不和,岂止是家宅不宁四个字可以形容,有时候,甚至会家破人亡。侄儿此生,只想求个平安顺遂,故而才想择一个合得来的妻室,夫妻和顺,白头到老,求皇伯父和皇伯母成全!”

成泰帝听到他这句话以后,一时没有作声。

卫皇后温和地问他:“你可是瞧中了哪家姑娘?”

凤寥坚决地摇头:“真没有!”

成泰帝就问凤实:“你怎么看?”

凤实就恭恭敬敬地说:“回禀皇伯父,之前母妃曾经一时戏言,说要禀了皇伯父和皇伯母,给他娶一个厉害王妃,好好管一管他。这泼才就大哭大闹,撒泼浑赖,气得母妃直说:再不管这混世魔王的事了!侄儿也被他逼得答应了,不在此事上勉强他……”

成泰帝嗤笑一声,转头问凤寥:“所以,今日你又想来闹朕了?”

凤寥嬉笑一声,涎着脸道:“哪能呢?侄儿是正正经经在求皇伯父!那日也不是有意撒泼,实在是母妃说话的样子太认真,侄儿一时情急,就当真了!”

成泰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徐徐说道:“要朕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

凤寥大喜,磕头道:“多谢皇伯父!”

“别急着谢恩,朕还没有说完呢!”成泰帝似笑非笑地说,“明年春天就是选秀之期,若你能够在明春选秀之前,为朕办十件苦差事,并且办得朕满意,朕便允许你在朕圈定的女子中择一人为正妃。否则你就乖乖娶了朕为你选定的王妃吧!若你胆敢跟朕撒泼浑闹,朕便拿你那位可人儿开刀!”

凤寥脸色大变,失声道:“皇伯父……堂堂万乘之尊,竟然拿一个女子要挟侄儿!太丢人啦!”

他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想不到成泰帝会拿若若要挟他!

怎么办?如果答应了,就算不卷入夺嫡之争,二哥也会忌惮自己,自己将没有任何退路。如果不答应,自己又要如何达成与若若相守一生的心愿?

“有什么可丢人的?”成泰帝冷笑一声,“以前你就是那滚刀肉,朕拿你没法子,只好由着你终日浪荡。如今,你既然有求于朕,自然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游手好闲,否则,朕凭什么给你这样的恩宠?”

“皇伯父,不是侄儿不愿意为朝廷效力,只是侄儿生性鲁钝,怕误了事儿,白给皇伯父丢脸!”

“扳倒魏耀祖家、给雍家雪冤这件事,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那可不是我的功劳!前半截儿是子墨在拿主意,后半截儿是二哥帮我的。对吧,二哥?!”凤寥转过头,焦灼地对凤实使眼色,寻求支援:二哥,求你了!你帮我说句话呀!

凤实一直低着头,恭聆皇帝训示,听到了凤寥的话,看了他一眼,却笑道:“三弟不可妄自菲薄,那些人证物证都是你带人找出来的,愚兄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事。”

凤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万万想不到此时此刻,他竟然不是帮自己说话,而是帮着皇上压自己。

成泰帝缓和了一下语气,又对凤寥说:“你为朕办差时,也可以继续带着恒郡王府的人当帮手。朝廷给各王府配置文武官员,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看家护院、管家理财。你若需要你二哥帮忙,想来你二哥也不会拒绝……”

他转过头,笑盈盈地问凤实:“是吧,凤实?”

“是!”凤实朝成泰帝拱了拱手,笑容满面地对凤寥说:“三弟有任何需求,二哥不才,愿鼎力相助!”

凤寥看着凤实,一颗心被强烈的失望充塞着。他忍不住自问:难道我与二哥之间的默契,只是我自己的错觉吗?

成泰帝的视线,在凤寥和凤实两人之间扫了一圈,笑对凤寥说:“你也不必现在就做决定,朕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一个月后,你来给朕答复。好了,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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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若坐在无尘居东厢房的书房看书,花柔来报:寿安堂的朱樱姑娘来了。

雍若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又随手将书往书桌上一撂,微笑道:“叫朱樱进来吧!”

朱樱低着头,跟着焦桐走了进来,向雍若福了福:“奴婢朱樱,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雍若十分温和地说,“行李物品和床铺被褥都安置好了吗?”

“多谢夫人关心,已经安置好了!”

“你的手……还在抽筋吗?”

朱樱微微冷汗:“劳夫人挂怀,没有了。”

“那就好!”雍若点了点头,又问朱樱:擅长什么?可识字?跟太妃出过多少次门?去过哪些人家?

朱樱恭恭敬敬地逐一答了:

擅长烹饪,能做好些味道很不错的家常小菜,也很擅长煲汤做点心;

识字,练过几年书法,也勉强读过几本诗书;

沈太妃出门,十次中倒有七八次要带上她,去过的人家有……

雍若听完以后暗暗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勤奋上进的好员工!

朱樱所擅长的东西很适合用来讨好男人,比如美食,比如诗书。

而从沈太妃带朱樱出门的次数,以及朱樱参与到下绝育药这种阴私之事中,可以看出:朱樱是沈太妃心腹中的心腹。沈太妃居然舍得将这样的心腹给自己,更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沈太妃是借机向凤寥身边塞人。

雍若心里有些感慨:沈太妃这样锲而不舍地给儿子张罗小妾,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啊?还是古代婆婆都好这一口?

至于朱樱,日后她是在自己这里被重用,还是被打压,就看她自己如何选择了。

“今日太妃和英王妃、苏侧妃等人在寿安堂所言,甚是有理!”雍若缓缓说道,“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事必须得未雨绸缪,不能临时抱佛脚。所以你回去之后,先给我写一个小册子来,上面要列明:跟府里常有往来的人家家里有些什么人、各人有什么喜恶、相互之间的姻亲关系等,越详细越好。三天时间,够了吗?”

朱樱略有一点迟疑,可还是恭顺地福了福:“奴婢尽力一试!”

雍若便让焦总管给朱樱房间里配上书桌和笔墨纸砚等物,又叮嘱道:“以后,朱樱专管跟我出门的‘大事’,贴身服侍日常起居这样的小事,谁也不许去麻烦她,不然我定不轻饶!听明白了吗?”

焦桐和花柔玉净等人都十分乖觉地连声答应了,保证不会拿这些日常琐事去麻烦朱樱姑娘。

交代完了正事,雍若便挥了挥手:“若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

焦桐行礼告辞。

朱樱却有一些迟疑:“今日在寿安堂,奴婢手抽筋,不慎摔了茶杯,未曾领了夫人的赏。不知现在……”

她瞟了一眼雍若书桌上的一盏茶,意思是:你现在要赏一杯残茶给我吃吗?那快赏啊!没有绝育药的茶,多少杯我都吃了!

雍若淡淡一笑,重又拿起了桌上的书:“主仆之间,也讲究一个缘分。你既然在那时候手抽筋摔了茶杯,想来这也是天意,也不必事后再补上了。退下吧!”

朱樱只得惴惴不安地躬身退下了。

雍若朝花柔、玉净等丫头勾了勾手指,把今天在寿安堂里赏朱樱残茶吃的事说了。

又略微讽刺的说:“我不过是找个借口,给她一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道上下尊卑。免得她来了无尘居之后,仗着自己是太妃赏的丫头,目中无人,给咱们添乱子。可她竟然在那当口手抽筋,直接摔了那杯茶,也是有趣!”

花柔、玉净等人听了,都吃吃地笑。玉净笑着说:“奴婢刚一听时,还觉得伤心呢!奴婢当初拜见夫人,怎未得夫人赏一杯残茶?莫非夫人瞧不上奴婢,不愿与奴婢同心同德、不离不弃?”

笑过之后,雍若又说:“今天晚上,朱樱必定会向你们求证,看看我家是不是真有赏新奴婢残茶喝的风俗。到时候,你们就提点她几句:做奴婢的,最要紧的是忠心,叫她以后别仗着自己是太妃赏的人,不把新主人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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