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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许言森不太放心,决定动作快点,待会儿出去看看。
虽然昨晚见识过袁珊珊的力气,但谁让她那副面孔太有欺骗性。
袁珊珊轻松地拎着两只份量不轻的木桶,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清晨山村里的空气特别清新,呼吸一口,带着些微的凉意,能让人从头爽到脚后跟。
村后那一座座山头上,经过一夜都被一层雾气笼罩,直到太阳升起才会渐渐散去,在太阳初升起的那一刻,白雾为橘色的光线熏染,才是乡间景致最美的时候。
有不少人家已经有了动静,大部分村民勤劳得很,早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村里用水是从山里流出来的山泉,在山脚下汇聚成一条河流,供应了周边好几个村子。虽然昨晚赵洪军只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不过顺着小路走过去,没多久就听到了水流的声响,也见到了挑水的人影。
挑水的汉子看到有其他人时没在意,可等到人走近了一瞧,吓了一跳,山里一直流传着各种精精怪怪的传说,这冷不丁的看到一个貌美的小姑娘,差点以为碰上了山里的精怪。
袁珊珊先主动打了招呼:“大叔也这么早来挑水啊,我是昨晚来的知青,我姓袁。”
大叔心里呵呵一乐,可不是,咋就忘了新来的知青呢:“原来是小袁啊,这是第一次挑水吧,少挑点。”想当初,城里的娃挑个水都闹出不少笑话,所以大叔善意地提醒一声。
“哎,知道了。”袁珊珊痛快应下,至于会不会照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叔也就放心走了,没一会儿看到另一个匆匆往这里走的身影,这下更不用担心了,这新来的女娃瞧着就是个勤快的,不招人厌。
河水非常清澈,袁珊珊忍不住用手捧了喝了一口,还带着一股甘甜的味道,真好。
许言森赶到时,就看到袁珊珊已经担起两桶水,脚下稳稳地向他走来,桶算不得特别大但也不小,就是跟袁珊珊的身形相比,还是让人看得忍不住捏把汗。
“咦?许大哥你怎来了?”袁珊珊可不知别人的担心,轻松地说着话。
“换我来挑吧。”许言森伸手想接过。
袁珊珊脚下一晃就避了开去,桶里的水却稳稳的,没一滴洒出来,嘴里说着:“不用,许大哥今天就要回去了,总不能以后也让许大哥赶过来帮我挑吧,许大哥你不用担心,我的力气大得很。”
许言森不得不承认,袁珊珊说得有道理,帮人只能帮一时,还得自己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于是不再强求,走在一旁看着,如果袁珊珊吃不消再接过来就是,一边跟袁珊珊说话:“你要跟我说什么?”
袁珊珊抿了抿唇:“许大哥,你那个名额,是不是因为许伯伯的缘故才没的?”
许言森看了她一眼,没回答,但袁珊珊知道,这是表示承认了。
“许大哥,是我们袁家连累了许大哥你。”
昨天之前的些许怨气,在见到袁家姐弟的情况时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许言森微微一笑:“我爸早就料到会有不好的一天,再说你们袁家也不比我们家好多少,你跟小彬不用往心里去,否则卫国要知道我在这里,没有照顾你们姐弟俩,他肯定饶不过我。”
袁珊珊抬头认真看了眼许言森,看到他眼里真的没有芥蒂,再度觉得这是个好人。
路上没有其他人,袁珊珊说话就少了顾忌:“许大哥,虽说丢了工农兵大学名额有些遗憾,可也许过几年说不定能成为好事,许大哥你说,我们国家会一直靠这种推荐的方法上大学吗?那些推荐上去的人真的有真材实学?上面的人不可能看不到这种情况,也许过几年就能恢复高考了,到时许大哥靠自己本事考上大学,不比那种推荐的工农兵大学生更有底气?”
袁珊珊说出这番话费了不少脑子,她恨不得直接告诉许言森,不是也许,是真的会恢复高考,文革也会彻底破灭,这段艰难的岁月会很快结束,随后这个国家会大踏步往前发展。
她边说边担着水往前走,好一会儿身边没有声音,往后一看,许言森居然掉队了,傻傻地站在那里。
许言森是真的听傻掉了,平时知青里有不少声音,有对未来乐观的,可持悲观态度的占了多数,他也曾暗暗期盼过,国家能恢复正常秩序,但家里的事情让他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大踏步赶上袁珊珊,看向她的眼睛里多了几丝亮光:“珊珊你说的是真的?是你自己的猜测还是袁叔叔跟你说的?”
袁父的确抱怨过如今干实事的人没多少,许多真正有能力的人反而成了被打击的对象,袁父小心翼翼地做事,就是觉得这些人总有一天会有用武之地。
虽然袁父这样坚信着,但也不知道这段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更没在袁珊珊他们面前提过恢复高考的事,不过袁珊珊不介意借用下袁父的名义:“我爸一直觉得,我们国家不会就这样下去的,将来恢复了,还是需要真材实料的人。”又怕许言森期待过高,补充道,“不过天亮之前会有段最黑暗的时候,有些人可能会变得更加疯狂。”
许言森的激动心情稍稍平息了一下,难道说现在就是段最黑暗的时候,所以自家和袁家才会在这关头遭了难?
许言森深深看了眼袁珊珊,接下来两人没再说话,一起闷头赶路,可许言森这心里暂时是无法平静的,以他所接触到的信息,又怎会不知一些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怎么来的,有的甚至只有小学文化水平,这样的人进了大学能学到什么东西?以后国家能靠这些人搞建设?
如果恢复高考的话,那他有信心凭自己本事考上去,这样的话,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确实没多大用处了。又想到他爸目前的情况,现在还不如踏实待在农村,去了其他地方反而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在这儿毕竟待了好些年,他总算还有些根基。
等回过神来,他们快到知青院了,许言森忙看向袁珊珊和水桶,居然真的稳当当地挑回来了,许言森讶异地挑了下眉头。
院子里,赵洪军和孟佳华也都起来了,原本他们想挑水来着,结果发现水桶不见了,院门也开着,知道有人去挑了。
看到袁珊珊担着两桶水走进来,反而是许言森甩着手走在一边,这情形让两人看得一愣,心说这老许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许言森发现两人目光里无言的谴责,尴尬地摸摸鼻子,不知说什么好。
孟佳华将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快步走过来:“哎哟,小袁啊,你咋起这么早?我来给你搭把手。”
袁珊珊乐呵呵地说:“不用了,都快到了,孟姐,你别小看我,我力气很大的。”
孟佳华半信半疑地看向水桶里的水,一点没洒出来,真的不是半路上有老许替手的?
赵洪军走到许言森旁边,用胳膊捣捣他,低声说:“你就这样照顾人家小姑娘的?”还是说到了门口,怕被人说闲话才将担子交给小姑娘的?
昨晚老许到他房间里,可是说了不少有关小袁姐弟俩的情况,就为了让他替他把人看好一点,他可是第一次见到老许对异性同志这般热情的,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这人比较冷情,偏偏他会做人,让人觉察不出来。
许言森无话可说,那边孟佳华和袁珊珊,一人提起一只桶,将桶里的水往缸里倒,孟佳华留意着袁珊珊的动作,结果看到她一气呵成,动作利落干净得很,一点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活。
孟佳华也倒好了将桶放下,笑道:“行啊小袁,看来你力气是不小,是接着挑还是我来?”
“今天就我来挑吧。”
于是,袁珊珊来回三趟,总算将一个大水缸给装满了水,后面两回,许言森没再跟着,这下,赵洪军和孟佳华都相信了,第一趟许言森真的没有出手帮忙,而且,看袁珊珊第三趟挑回来依旧轻松的模样,不得不相信她的话了,就是赵洪军自己来,也做不到袁珊珊这般轻松的姿态,就算清晨也得大汗淋漓,这段路可不短,又不平整不好走。
知青院里的人陆续都起来了,刘志诚惦记着早上起来挑水的,结果一看水缸里满满的,一问都是袁珊珊一个人挑的,顿觉惭愧不已,自己一个大男人竟不如女同志,主动承担了明天的挑水任务。
袁卫彬知道这里不比家里,虽然因为火车上没休息好睡得沉,不过心里惦记着这里不是家里不可以赖床,所以也早早起来了,孟佳华已经做好了早饭,许言森和姚海波匆匆吃了几口,又被孟佳华塞了几块贴的饼子,就匆匆离开了,说改日再过来看大家。
袁珊珊一早的表现,让几个知青对她印象都有些改观,原以为是个娇娇女,没想到是个勤快的能干活的。
反而是另一个看着朴素得多的王春丽,反而是说得多做得少的,起得比袁卫彬一小孩还晚。
第10章
知青到点必须跟村民们一起上工,出工才有工分,无故旷工不仅是不计工分的事,还得倒扣,请假也必须有正当理由,身体不舒服需由乡卫生院开具证明,最后由各队的队长同意。
上工时间一到,村口的一口钟由大队长敲响,院子里的知青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起放在门口的农具结伴出门而去。
袁珊珊带着袁卫彬继续整理他们的行李,明天他们也得上工,趁今天休息的时候将该洗的洗了。袁卫彬换下来的衣服袁珊珊也让他自己洗着,没有全部将他的事情揽过来,这是有自己跟着的,否则的话什么事情还不得全由他自己来,袁珊珊虽继承了原身的感情,但与原身到底又有着很大的区别,不会对这个幼弟大包大揽。
袁卫彬以前最多洗过自己的袜子罢了,现在当然知道比不得从前,埋头笨拙地洗起来,袁珊珊不时出声提醒一下,同样在整理行李的刘志诚偶尔用水路过,还笑着打趣了袁卫彬一下。
王春丽端着一张脸,对袁家姐弟爱理不理的,留下的四人,她也就只能找刘志诚说话,可惜刘志诚也在忙活,不可能专门停下来跟她搭话,搞得她像是被孤立了似的,心里的不快便发泄在用水上,水缸里的水哗啦啦地往外倒,就连刘志诚走过时也多看了几眼。
没多大会儿,水缸里的水就下去了一半,袁卫彬拧着小眉头不高兴,他知道缸里的水是他姐一早挑来的,这人用起来却一点不节省。
袁珊珊没理王春丽,跟袁卫彬说:“等下衣服跟我一起到河边上过水。”
袁卫彬点点头,旁边王春丽不知怎的,用力将水瓢往水缸里一扔,转身就要说什么,这时,门口进来一位大婶,门外还有几个小孩的脑袋探来探去,跟瞧西洋景似的。
进来的正是大队长的家属罗婶,爽利的笑声先响起:“你们就是昨晚上刚过来的知青吧,瞧瞧这年纪,大家都不容易,”罗婶的眼睛很利,刚进门就将之前的情形收在眼里,心里便有了自己的判断,“哦对了,我家那口子就是你们昨晚见过的,我娘家姓罗,你们叫我一声罗婶就是了。”
“原来是罗婶,彬彬,快给罗婶搬张凳子过来。”袁珊珊知道罗婶这是代表大队长过来的,起身便要招呼客人。
罗婶摆摆手说:“你们忙,你们忙,我就是替我家那口子来说一下队里的安排,待会儿带你们去队里把预支的粮食给领回来,你们刚来我们坡头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张口问我。”
袁卫彬听了他姐的话,已经从堂屋里搬出一张长条凳,罗婶一看便知这小孩就是昨天孩子他爹提到的,跟村里长大的男娃到底不同,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干过农活的,长得比村里的大姑娘还要俊。
那小姑娘肯定就是他姐姐了,她一早就听村里人来跟她八卦,新来的知青小姑娘,看着长得娇滴滴的,没想到是个干活利索的,一早上来回挑了三趟水,半滴没洒出来,这就是真本事啊!就是他们农村人,也不敢说一路挑回家一滴不洒出来的。
若只凭第一印象,罗婶也以为这姑娘会让她家那口子犯愁,现在却对这姑娘大好,勤快又能干的姑娘谁不喜欢,特别是小姑娘长得又好看,罗婶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她那小儿子。
要是小儿子跟大儿子一样留在农村,她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谁知道这些城里娃以后会不会回去?要是回去了儿子该怎办?可现在她小儿子在部队里当兵,听小儿子的语气还是很受上面看重,不会短时间内退伍回来的,所以她小儿子也是吃国家粮的,就算以后退伍也不会在农村安家落户了,她当然希望能找个跟小儿子相称的儿媳,要像大儿媳那样的,只会拖儿子后腿,那可坚决不行。
心里起了这样的念头,罗婶脸上更是笑开了一朵花,抓住想要去给她倒水喝的袁珊珊:“别忙活,婶子就坐会儿,你们要是抽不出空,待会儿到婶子家叫我一声,反正粮食就在队里,什么时候去领都行。”
袁卫彬站在一旁眨巴着眼睛,这位大婶对他姐好像热情得过分。
出来招呼客人的刘志诚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大队长的媳妇待他们这般客气热情,总归是件好事,所以还没等袁珊珊开口,刘志诚就说:“罗婶,我们的行李什么时候都能收拾,要不还是赶紧去大队里把事情给办好了吧,再认认人,明天也好一起跟着上工。”
罗婶说:“那这样吧,你们把衣服洗好了晾起来,再去婶子家叫一声,你们过衣服,就到那条河的下面……”罗婶给说了个方向,平时村里人洗衣服多数在那边,少有人在自家这么畅快用水的,所以第一眼便对另一个板着面孔的女知青印象不太好,当谁都欠了她钱似的,她们这样的老娘们,就喜欢小姑娘家笑嘻嘻的。
“也好,我们很快会忙完的。”袁珊珊不再推拒,罗婶又拍拍她的白嫩的手,转身先回去了,外面还有两个她的孙子,也领着一起走了。
按罗婶说的,袁珊珊带着袁卫彬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刘志诚见状也端了要洗的东西一起过去。
王春丽没去,等他们从河边回来的时候,也没见王春丽的人。
“也许她忙完了先自己过去了吧,要么我们别等她了?”刘志诚说。
“好吧,要是她没去,我们帮着一起领回来就是了。”袁珊珊无所谓道,王春丽那点小伎俩,她其实真没放在眼里,就是原身,对这王春丽也没多深的印象。
三人将院门带上,一起向大队长家里走去。
路上碰到在地里干活的人,不知谁叫了一声,不少人朝他们方向看过来,大声说笑起来。
孟佳华也在这边干活,看到他们三人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一边甩手上沾到的泥巴一边说:“刚看到王春丽过去,你们咋没跟她一起走的?之前罗婶去过院子里了吧。”
“孟姐,”刘志诚回道,“我们去了河边洗东西,回来就没看到王春丽,她应该是去大队长家了吧,罗婶刚过来叫我们忙完去找她的。”
孟佳华多少猜出是怎么回事:“那你们赶紧去吧,别让罗婶等久了。”
“哎,好。”
袁珊珊跟她摆摆手,继续往大队长家走去,在一路上所见多数是泥坯房的房子后,大队长家的几间砖瓦房就显得格外气派。敞开的院门口坐了一个小男孩,小孩一看到他们就往院子里跑,并嚷嚷道:“奶,奶,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来了就来了,要叫哥哥姐姐,知道吗?别没规矩!”院子里响起罗婶的大嗓门,没一会儿她的身影就出现了,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孩子,揪着她的衣角,之前在知青院门口朝里张望的孩子里,就有这两人。
“这是我大儿子家的两个孙孙,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快叫哥哥姐姐!”罗婶拍拍两个孩子的后脑勺。
刚大声叫嚷的小孩,现在却别扭害羞起来,扭捏地低低叫了一声,又躲到了罗婶背后,看得三人失笑。袁珊珊觉得现在的孩子比末世里的小孩可爱多了,末世里的小孩也随时能变成魔鬼,毫不犹豫地向身边大人下手,不过那也是环境逼迫的,没有生在末世里的孩子要幸福得多。
出来前在房间里抓了把带过来的水果糖,袁珊珊从兜里掏出来塞两孩子手里:“家里带来的,行李太多,也没带其他什么东西,就这占地方小。”
罗婶推拒了一番,还是让两孩子收下了,两小孩这回喊姐姐的声音大了些。
罗婶没返回去,拍拍衣服就带着他们往外走:“走,这就带你们过去,对了,婶子不是看到还有一个姑娘的吗?”
刘志诚不好背后说女同志,袁珊珊笑道:“也许先出来熟悉咱坡头村了吧。”她也没想到在王春丽并没有先来这里,就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罗婶笑了笑,没再提那姑娘的事,领着他们一路走一边介绍坡头村的情况,一队的,二队的,三队的,地在哪里,平时都会干些什么活,两小孩则跑到袁卫彬身边,自来熟地跟他交谈起来,也许是觉得这小哥哥跟他们年龄比较接近。
没一会儿便到了大队办公的地方,罗婶熟门熟路地带他们往里面走,却在走到中间屋子前面时,听到里面有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我希望大队能重视起来,袁珊珊和袁卫彬这种反动分子家庭出身的,不应该跟我们这些工人阶段家庭出来的知青一样的待遇,我们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而他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第11章
除了两个小孩,外面几人皆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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