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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在她身边几年,知道帝后感情如何深厚,先帝去时,若非还有太子,皇后只怕即时就会随他去了,不好再劝,上前去为她披件衣裳,她悄悄退了出去。

“娘娘,”红芳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语气微急:“宫中有异动。”

“什么异动?”锦书坐起身,神情冷厉。

明日便是承熙继位之日,这关头,宫中绝不能乱。

“有几个暗探有动静,”红芳看她一眼,低声道:“是楚王府的人。”

“杀了!”水至清则无鱼,宫中什么时候都少不了细作,只看能否在关键地方说得上话罢了,在这关头,不管是什么身份,锦书都容不得他们胡来:“再叫楚王往前殿去见我!”

先帝大行,诸皇子与公主都留在奉先殿守夜,几位辅臣也暂留宫中,锦书既是皇后,自然也要留居于此,见一面倒是方便。

再者,御林军与禁卫近在咫尺,也不怕宫中有人发难。

楚王若是有意皇位,便不会入宫,现下出事,只怕有了异动。

承安与承熙承瑜几人正在灵前,后两人年纪小,守了三日,显然面容憔悴,承安年长,倒还好些,听闻皇后召见,先是一怔,随即应声起身。

“楚王,”锦书坐在椅上,淡淡看他:“我今晚杀了几个人。”

承安心头一跳:“什么人?”

“不识抬举,想要兴风作浪的人,”锦书挑起一边唇角,道:“好像,还是你府里面的。”

承安心底生出几分疑惑,面上却不显:“既然进了宫,便是宫中人,当然同楚王府没了牵连。”

这也就是表态,那与他无关了。

“这样最好,”这关头,锦书其实不欲生事,站起身,道:“退下吧。”

承安却没有走,腿刚迈出去,重又收回:“娘娘……”

他轻轻道:“节哀。”

不到三日功夫,她憔悴的不成样子,虽然勉强支撑,却也是强弩之末。

他很心疼。

锦书神情倦怠,却不想再说话,只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这几日以来,安慰的话她听了太多,近乎麻木,像是白水一般,品不出任何滋味。

再则,他同圣上生的太像,灯影重重,低头看她时,总叫她觉得他似乎还在……

承安见她如此,倒没强留,轻轻施礼,便待退下。

然而今夜注定难以安宁,重回奉先殿时,他恰巧遇上两名内侍进奉香料过去,正待侧身避开,哪知错身时,手中却被塞了一个纸团。

心中微动,他寻个时机,悄悄看了。

宫中危矣,速速脱身。

是楚王府的人。

承安在原地站了半刻,从方才锦书见他时说的话,到方才手中接到的纸团,乃至于这些天长安的风起云涌,猝然转身,回前殿去。

出事了。

第141章 新帝

承安离开时, 前殿尚且只有几盏惨淡孤灯, 这会儿却是灯火通明, 一众禁卫戍守在外, 几个老臣正待入内, 何公居首, 无意间瞧见他, 面色微沉,一声断喝:“将楚王拿下!”

承安心头一跳,看一眼坐在上首, 静默不语的皇后, 道:“何公, 仔细中了他人离间。”

“我若真有他心,早就寻机脱身, ”他道:“何必自投罗网?”

“你安得什么心, 我却不知,”何公沉声道:“但你的旧部往来联系, 有谋逆之心, 却是人人皆知!”

承安心一紧:“这话怎么说?”

何公重重哼了一声, 却不答话,往里去向太子皇后请安,赵公却怒喝道:“吕望是你幕僚, 他四下穿针引线, 鼓动北军起事, 诸多旧部联合, 同南军抗衡,难道不是受你所命?!”

承安心中顿生讶异,然而他于吕望有恩,断然不信他竟陷自己于不义,可这会儿何公赵公如此,却也不似有所欺瞒……

禁军前去押他,承安不曾反抗,几位辅臣未曾商定出如何处置他,便暂且押入偏殿。

“别的暂且不急,先行未定京师为要,”赵公沉声道:“老臣往北军走一遭,稳定人心。”

这等关头,最怕内部动荡,他看向皇后与太子,道:“楚王方才所言,倒也有些道理,若是他暗中筹谋,绝没有只身入宫的道理,北军一发难,便该早早脱身才是。”

同何公对视一眼,二人齐齐点头,何公道:“老臣只怕有人暗中煽动,意图不轨,暂且将他拘住,改日再做计较,以免令亲者痛、仇者快。”

锦书也是这个意思,然而这会儿有承熙在,她不会擅自开口,只目光温和的落在承熙脸上。

“便如何公所说吧,”承熙声音有些艰涩,却很稳当:“只是劳烦赵公走一遭,为此辛苦。”说着,起身向他一礼。

赵公赶忙避开:“臣惶恐。”

南北两军素有积怨,只是上面有圣上压着,自然无碍,只是出了一点小小改动,却使得本应该平缓进行的新帝交接仪式生了错漏。

正是午夜,天黑沉沉的,瞧不见一丝光亮。

阮玉澄手中提了一盏灯,亮盈盈的,补了月亮的缺。

侍女跟在她身后,见左右无人,方才小心翼翼道:“姑娘,那个女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阮玉澄轻描淡写道:“杀了吧,反正她也不喜欢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可是绣姨她,”侍女被她平静语气说的胆寒,踌躇道:“跟楚王殿下的关系可不一般,若是被楚王殿下知道,那……”

“谁告诉你,非得叫他知道?”阮玉澄唇边带着一丝笑,温柔而恬淡:“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绣姨一死,谁又能说给他听?”

侍女尚且有些迟疑不定,阮玉澄脚下却忽的踩到什么,一个不稳,身子歪倒,手中提的灯笼都滚到一边儿去了。

“姑娘!”侍女吃了一惊,赶忙去搀扶:“您没事儿吧?”

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便停了,活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将剩下两个字儿堵住了一样。

阮玉澄手中匕首既准又狠的刺中她心窝,叫她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死的很快。

阮玉澄低低的笑了一声,既短促,又危险,那把匕首被她拔出,随即捅到自己小腹。

那个位置拿捏的很好,不会死,但看起来却很危险,即使没事儿,也会叫人觉得那是死里逃生。

没人知道看起来温柔秀婉的阮玉澄知道这些,就像没人知道,她并不是所谓的阮玉澄一样。

踉踉跄跄向前几步,她凄声叫道:“快来人,有刺客!”

赵公往北军去时,却是晚了一步,他也是老臣,素来颇有名望,虽然无人为难,但还没能入内,话都没说,便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北军把控外城,同其余几个楚王旧部联合,已有逼宫之像,南军箭在弦上,防备着即将迎来的恶斗,一旦长安战起,天下只怕就要乱了。

更不必说,匈奴还在北方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委实叫人忧虑。

何公听赵公说了,面沉如霜,半晌,方才道:“叫宫城禁卫戒备,卫戍皇城。”

这便是有开战之意了。

“不可,”赵公劝道:“外有强敌,内部再开战,只会内耗国力,令贼子取笑。”

“不然呢?”何公道:“北军既然敢在这时机起事,便有叛逆之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不是反对诛杀此等叛贼,”赵公苦口婆心:“只是先帝新丧,外有强敌,大周经不起动荡了。”

李公面色冷肃:“赵公以为如何?”

“一时之间,我也无计可施,”赵公摇头叹道:“他们既然起事,便是拿身家性命去赌,绝不是许诺再不计较便能了事的。”

“那怎么着,”李公道:“看着他们攻陷皇城,置若罔闻?”

他们在那儿说话,这会儿终于停口,一直未曾开口的陈公环视一周,忽的跪地,向皇后与太子道:“臣有一言,万死难恕,但请殿下与娘娘一听。”

锦书心头沉沉:“陈公请讲。”

陈公顿首道:“他们此番起事,是为楚王,想要安抚,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倘若叫楚王登基……”

“放肆!”他这话还没说完,何公勃然变色,手中茶盏掷地,怒道:“楚王不过庶孽,先帝有嫡长子在,生前册立东宫,明旨传位,如何轮得到他!”

“不妥,”赵公也摇头道:“太子殿下乃是先帝嫡长子,倘若叫楚王继位,却将太子置之何地?万万不可。”

“缓兵之计罢了,”陈公道:“楚王继位,即可安抚北军诸将,不致使他们生有异心,大周也可全心全意度过难关。”

“至于太子殿下,”他看一眼皇后与太子,道:“何妨立皇太弟。”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何公冷冷道:“为叫一群逆臣宽心,竟使得皇位空移,岂是人臣所能为?”

陈公静默不语,显然也认可这话。

一时间,前殿内安静起来。

“叫楚王过来,”锦书握住承熙手,道:“咱们听听他怎么说。”

承安虽被拘禁,却未定罪,倒也没吃到什么苦头,被内侍引着入内,听人将方才所言说了,面露异色:“太子尚在,先帝遗旨存留,哪有叫我继位的道理。”

锦书淡淡一笑:“这么说,你自己没这个意思了?”

承安低头道:“我何德何能。”

“的确,”锦书垂下眼睫,冷冷道:“你是不配。”

这句话带了几分火药味儿,不只是承安,只要是生有耳朵的便能听出来,何公本就不赞同这事儿,自然不会开口说话,赵公也是一样。

陈公早知自己方才所说已经触及皇家嗣位传承的根本利益,眼见皇后冷淡,嘴唇微动,却没再度开口。

锦书淡淡一笑,转头去看陈公与承安,道:“二位不会想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吧?”

陈公唯有顿首:“臣惶恐。”

承安也低头道:“不敢。”

前殿气氛正是凝滞,边关急报却在这时到了。

薛廷伍尚未赶赴前线,匈奴却双线作战,一路取河西道,一路往关内道来,剑锋直指长安!

一听这消息,便是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陈公都有转瞬色变,几位老臣面面相觑,却未说话。

只是几日功夫,偌大家国,竟有风雨飘摇之态。

“都先退下,”锦书环视一圈,带着承熙进了内室:“楚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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