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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素来倨傲,如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陈阳死后,圣上似乎有意弥补这个胞妹,唯一的儿子被授官,入朝办事,年节之际愈见隆恩。

——这也是贤妃没有因为陈家倒台,就不喜陈薇的主要原因。

锦书做了这么久的皇后,太子又是她亲生骨肉,加之圣上态度使然,静仪长公主对这位年轻的嫂嫂倒也客气许多。

她这会儿来不及见礼,也不是傲慢,而是焦急于女儿情状,一时之间顾不得,锦书也不同她计较,只垂眼去看杯中浮着的茶叶,一言不发。

倒是萧淑燕,慑于这位长公主的威势,小心翼翼的往贤妃那边躲了躲,目露惶恐之意。

贤妃察觉出她的不安,可是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之语,别说是萧淑燕,便是她这个贤妃,在静仪长公主面前时也时常气短。

静仪长公主进去呆的时间不长,隐约听见内里侍女哭诉声不绝,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贤妃与萧淑燕的脸色便更难看了。

静仪长公主也没辜负她们的一番担忧,冷脸出来之后,便吩咐人把萧淑燕拽过去,迎面一记耳光。

陈阳与她夫妻多年,生有一双儿女,别说是丈夫,就是养只狗,也该亲热起来了。

他或许做过恶事,或许罪该万死。

可对于静仪长公主而言,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陈阳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对一双儿女足够慈爱,这就够了。

他依旧是她的丈夫,即使他已经是被处决的罪臣。

陈阳死之后,嚼舌头的人不是没有,但从来没人敢说到陈薇陈立面前去,更没人敢说到静仪长公主面前去。

她们是陈家人,可是也流有皇族的血,圣上都没说什么,别人又算什么东西?

更不必说,这种膈应的话,是从萧淑燕这个她一开始就看不惯的、女婿未来妾室的嘴里说出来的。

简直该死!

人活一张脸,被人打耳光本就是极屈辱的事情,更不必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了。

贤妃有息事宁人的念头,也知道这事儿是陈薇吃了亏,或多或少要叫静仪长公主出气,但眼见静仪长公主一记耳光扇完依旧不肯罢休,反而叫婆子替她的时候,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萧淑燕毕竟也姓萧,是她的侄女,静仪长公主如此行事,打的不仅仅是萧淑燕的脸,也打了贤妃和萧家的脸。

“小姑娘们口无遮拦,吵了几句嘴,长公主别同她计较,”示意身板嬷嬷将萧淑燕拉出来,贤妃赔着笑去挽静仪长公主手臂:“待会儿等郡主醒了,便叫她赔罪去。”

“贤妃这话说的轻巧,”静仪长公主毫不领情的挥开她手臂,冷笑道:“感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不是你的孩子。”

“不过也对,”她扫一眼躲在嬷嬷后边脸颊红肿的萧淑燕,再看看一意维护娘家侄女的贤妃,哂笑道:“上赶着做妾的,能有什么好玩意。”

这句话,可是真真正正的扇了一耳光在贤妃脸上。

锦书看她骤然僵住的面颊,都有点担心会不会突然间裂开,将静仪长公主给吃了。

贤妃前些日子曾被嫂嫂葛氏一记耳光打在脸上,可这会儿静仪长公主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比那日真切挨在脸上的那记耳光要疼多了。

同进士,如夫人,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想被丈夫八抬大轿迎娶,风风光光的做人妻室!

出身大家,她也有自己的傲气,静仪长公主这样下她脸面,总归是忍不下来的。

左右陈薇将来还要做自己儿媳,总会有静仪长公主求到自己的时候。

贤妃不再辩解,只是破罐子破摔,道:“这事儿确实是淑燕做的不妥当,只是小孩子年轻不知事,长公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该消气了吧?”

静仪长公主如何听不出她话中敷衍之意,盯着贤妃看一会儿,忽的一笑。

“当然没有。”她这样讲。

指了指萧淑燕,静仪长公主冷冷道:“等薇儿醒了,叫她过去叩头致歉,这事儿才算了结。”

贤妃语气有些冲:“长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静仪长公主对着她冷笑:“我偏不饶,你待如何?”

话说到了这儿,显然不再是陈薇与萧淑燕的纠葛,而是贤妃与静仪长公主的交锋了。

贤妃怒的身子哆嗦,好半晌说不出话,终于转头去看锦书:“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臣妾同长公主争执不得,望请娘娘决断。”

静仪长公主转目去看她,亦道:“望请娘娘仲裁。”

“你们一个是四妃,一个是长公主,都是顶尖的尊贵,说的话也是各有各的理,我反倒不知应当如何处置了。”

锦书转了转自己腕上那只玉镯,淡淡一笑:“还是差人往圣上那儿送信,问他意思吧。”

静仪长公主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一眼锦书:“我代薇儿,谢过娘娘。”

这场交锋,她已经胜了。

别的事情她不敢确定,但是这种女儿家争执的小事,圣上一定会偏向外甥女的。

贤妃输定了。

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想,贤妃对此更是心知肚明。

在心底苦笑一声,她先行低头了:“圣上近来事忙,女儿家的小事也过去搅扰,反倒叫人笑话。”

“淑燕,”贤妃目光在锦书与静仪长公主面上一转,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在这儿等着,郡主醒后,便去叩头请罪。”

萧淑燕能在一众庶女中脱颖而出,显然并不是只依仗她得宠的生母,见风使舵也是缘故之一。

贤妃与静仪长公主几乎撕破脸,虽然到最后争得是贤妃自己的脸面,但根子还是在她这儿。

唯恐贤妃追究,她应的极为乖巧:“是,臣女遵命。”

“薇儿一时半会还醒不了,便暂且委托贤妃照看,”静仪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对贤妃说了一句,也不等贤妃应答,便向锦书道:“皇后娘娘,咱们出去说说话?”

锦书眼睫缓缓一眨,莞尔道:“走吧。”

“人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也会做糊涂事,”出人意料的,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长公主,竟换了一副温和声气:“早前多有得罪,皇嫂不要同我计较。”

锦书早在静仪长公主同贤妃争执时,便隐约了悟她心意,此刻她提起旧事,也没揪着不放:“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提它做什么。”

“皇嫂别笑话我,”静仪长公主语气中有一丝感伤:“有些事情,只有失去了,才能知道其中可贵,也能知道,世间的许多东西,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好在,”她自嘲的一笑:“现在明白,也还不晚。”

她说的时候,锦书在一侧听,脚步放的轻缓:“能想明白这些也很好了,有些人,到死都一知半解。”

“还是要劳烦皇嫂一回,”她叹口气,眼眶闪过一丝泪意,随即又释然了:“同我往含元殿走一遭。”

锦书微微一笑:“好。”

圣上将笔搁回笔架上,盯着静仪长公主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头一次见这个胞妹一般。

静仪长公主面色平静,目光宁和,坦荡的与他对视。

“——你说,想要解除赵王与薇儿的婚约?”

第85章 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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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静仪长公主平静道:“请皇兄恕罪。”

“你啊。”她这句话其实很冒昧, 圣上却没有动气,只是长长的叹口气。

“当初,吵着要结亲的是你,现在要退婚的也是你。”

静仪长公主跪在地上,闻声便俯下身, 叩头到地:“是臣妹太过胡闹了。”却也没有辩解什么。

圣上盯着她看一会儿, 没叫起身, 只是转头去看锦书:“今日倒是巧,你们素来不对付的, 竟一起过来了。”

锦书笑了一笑, 也没遮掩夸大,便将陈薇与萧淑燕之事与圣上讲了。

圣上面色微动, 目露关切:“薇儿怎样, 可有大碍?”

“太医说只是呛了水,将养一阵便好。”

“那就好。”圣上松一口气, 这才吩咐静仪长公主起身。

“这是最后一次,确定了, 就不能再改了。”他看着这个曾经叫他伤心,也令他怜惜的胞妹, 这样道。

静仪长公主心中巨石落下, 释然之下,眼眶也湿了:“不改了。”

圣上于是再叹一口气,锦书也静仪长公主听着, 也不知他是在叹些什么。

到最后,终于道:“接了薇儿,回去等消息吧。”

“是,叫皇兄为难了。”静仪长公主无声的掉了眼泪,默不作声的擦去,便被身边嬷嬷搀起,往外边去了。

经过锦书座位的时候,向她微微一笑,才转身离去。

“你刚做贵妃的时候,朕记得她还为难过你,”圣上无心再去批阅奏疏,只靠在椅上同她说话:“今日怎么,竟肯帮她。”

“我又不是圣人,说毫无芥蒂,肯定是骗人的。”锦书也不瞒他,坦然回答道。

圣上听得一笑,向她伸手:“人之常情,不奇怪。”

锦书上前去握住他手,也没推诿扭捏,便坐到他腿上,顺势伏到他怀里去了。

圣上察觉到她此刻柔软而隐约感伤的心绪,抱住她腰身,温声道:“后来呢,怎么又心软了?”

“最开始的时候,长公主和贤妃,我谁都不想帮的,”锦书将额头贴在他肩上,缓缓道:“可是,见到长公主与贤妃撕破脸时的神情,忽然间改了主意。”

圣上疑问道:“怎么?”

“都是做娘的。”锦书眼睛半合,语气舒缓而温柔:“那个瞬间,她叫我觉得,那并不是昔日倨傲的长公主,只是一个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的母亲。”

“我猜那时候,她已经打算终结掉,这桩明显会叫女儿不快乐的婚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间想起承熙来,心就软了。”

圣上低着头,脸颊同她贴在一起,这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甚至于能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原来如此。”他轻轻道。

“七郎会取消掉这桩婚约吗?”锦书问他。

“你觉得呢?”圣上反问。

“我觉得,会的。”锦书笑着道。

圣上于是在她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知道还问。”

“不说了,回甘露殿去,”锦书被他拍的有些羞赧,推推他肩,道:“我想承熙了,从刚才开始,就特别想他。”

“朕呢,”圣上略有醋意的问:“一点儿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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