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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废掉的皇后不是没有,压过正妻的侧妃,也不是没生过。

都还早着呢,不必太急。

到了这会儿,挡在眼前的,也就是皇后姚氏以及她腹中未曾出世的那个孩子了。

倘若,那是个皇子,那承庭……

一想到这儿,萧夫人目光便有些复杂。

罢了罢了,她在心底对自己说,姚家能不能度过这一关还未知呢,何必杞人忧天,早早想这些有的没的。

萧夫人走后,承庭见内殿只有自己母子二人,方才悄悄问:“外祖母方才跟母妃说什么了,母妃怎么这样高兴?”

贤妃伸手替他斟茶,随即亲自递给他:“还能说什么,不过是女人家的一点儿悄悄话罢了。”

“你舅舅家的淑燕表妹,年纪与你相仿,生的也好,”贤妃笑道:“将来与你做个侧妃,好不好?”

承庭倒是孝顺,对于贤妃的话,极少会反驳。

他心里也有分寸,知道陈薇做自己的正妃已经是板上钉钉,不能更改,自然想好好挑合心意的侧妃了。

萧淑燕是贤妃兄长家的庶女,生母更是仅次于嫡妻的贵妾。

她是官家千金出身,门第不高,却生的花容月貌,极得丈夫的宠爱,生的女儿婀娜美貌,人也聪慧,这才被萧家选中,送到承庭身边来。

承庭此前是见过那位表妹的,与陈薇相较,自是极为中意,满心欢喜的应了此事。

贤妃见他欣然应允,面上笑意便愈加开怀了,承庭心中疑惑,想起这几日长安沸沸扬扬的传闻,不觉问了出来。

“母妃,”他压低声音,道:“前几日爆出来的科举舞弊案,可是萧家的手笔?”

“不是,”贤妃摇头道:“可也脱不了关系。”

“——是赵家做的。”

贤妃的胞姐比她年长几岁,早先嫁给赵家嫡长子,婚后生下一子,便是曾经去柳家提亲的赵旭远。

细数一番,赵家与萧家也是极为紧密的姻亲了。

这也是柳家大夫人赵氏,会这样殷勤去拉拢柳无书,登上三皇子船的缘由。

赵旭远心慕柳家的二姑娘彤云,贤妃是听姐姐提过的,也很乐意促成这桩婚事。

柳无书不愿嫁女,婉言谢绝,她虽心有不豫,却也未曾结了大仇。

但是后来,柳家将柳彤云嫁给姚轩,却是结结实实的叫贤妃恼怒。

——这是几个意思,看不上赵家人,偏偏要往姚家人那里凑吗?

她这个姨母都这样不忿,更不必说是赵夫人萧氏,这个赵旭远的生母了。

“母妃,”承庭听贤妃说了缘由,不觉变色,只是他也知晓分寸,便压低声音,沉沉道:“这是科举,国之大事,哪里是能儿戏的!”

“若是不被查出来还好,查出来了呢?”

“先帝时期参与科举舞弊的考官,后来被抄家,腰斩于市,熬了大半个时辰才死透的!”

“你慌什么,”贤妃沉下脸来:“真是被姚氏吓破了胆子,连姚家都跟着怕起来了不成!”

“母妃,”承庭被贤妃这等语气惊得一滞,随即道:“你们,你们真的是事先拿到了考题吗?”

“没有,”贤妃云淡风轻的道:“试题控制的很严,事先怎么可能得到。”

“可是,”承庭犹疑道:“那个姓李的,是如何……”

“我们是不知道考题,可是我们有人,”贤妃冷冷道:“萧家在长安经营多年,人脉之广,不是姚家那种破落人家能比的。”

“你外祖父是跟了圣上多年的老臣,你舅舅也是在朝堂上站了多年的,更不必说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儿,帮着出谋划策的人了。”

“虽然不敢说猜的十分之准,但十几个题目凑一凑,还是能凑出来的,”她哂笑道:“事先请人写了文章出来,找几个脑袋笨的背下来,总归会有人碰上的。”

“到那时候,姚家想解释,都说不清楚。”

圣上留在承庭心里的印象一直是沉稳睿智的,皇后前几次也是真的吓破了承庭的胆,这会儿听贤妃说的这般淡然,他心中依旧咚咚咚在打鼓:“母妃,你太冒险了,姨母也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贤妃摇头道:“这样简单的道理,你竟不明白。”

承庭面皮抽搐几下,正待说话,便听外头贤妃的心腹过来回禀。

“娘娘,”她道:“圣上今日来了兴致,说是在承明殿行宴,请您与三殿下也过去呢。”

“倒是稀奇,”贤妃先是微怔,随即笑的有些嘲讽:“圣上不在甘露殿,好好安慰他的心尖子,怎么有兴致同我们这些多余的人说话了。”

“母妃,”一想起要见皇后,承庭腿肚子就有些打转:“你说,父皇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贤妃斜他一眼,手指在他额上一敲,恨铁不成钢:“收起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可别叫人笑话。”

“天都没塌呢,你就慌成这个样子,要是真的塌了,那还得了。”

承庭被她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一句,倒是也不曾再说什么,只是目光之中依旧有些忧心,像是阴雨之际乌蒙蒙的那片云。

圣上要行宴,锦书也有些诧异,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或多或少也能猜出他心思,笑了一笑,便停了针线,换了衣裳后,叫红叶扶着,乘坐轿辇往承明殿去了。

她过得时候不早不晚,圣上还没到,却也已经有妃嫔在等着。

有了沈充仪的前车之鉴,几个人毕恭毕敬的向她说了几句话,便停下口,木人一般,不敢开口了。

锦书也没指望过同她们像姐妹一般亲热,倒也不在意,只到了上首去,等着圣上过来。

“做针线了?偏生人也不仔细,又伤到了。”圣上一见到她便笑了,随即手上用力,在她指尖捏了捏:“做那么多,也不怕他穿不过来。”

“一日一件,”锦书笑道:“我还嫌不够呢。”

两个人说笑的功夫,宫妃们便带着皇子公主到了,屏气息声的坐在下首,偶尔同别人目光交汇,也是很快便错开,望向别处。

圣上似乎没察觉到周遭气氛诡谲,举杯饮了一口,笑着说近来天暖,人也懒了。

这只是寻常寒暄,可也没人敢信口接话,他也不在意,只是望向下首,唤道:“承安。”

锦书心头一个咯噔。

第60章 承熙

事实上, 不只是锦书。

圣上唤出来的时候,连带着贤妃与诸皇子,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只有承安神色沉着, 站起身应道:“儿臣在。”

“前些日子闹出来的科举舞弊案,”圣上似笑非笑, 面色舒缓,温声道:“听说过吗?”

承安目光平和, 点头应道:“前几日,还听人提起过。”

“哦, ”圣上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笑意温和:“你怎么看?”

这话问的轻巧,可不是好答的。

承安若说是举子们小题大做,无事生非,少不得要开罪士林, 被人说是维护皇后,同姚家蛇鼠一窝。

可若是说确有其事,该当严查,皇后那边儿又抹不过。

倘若日后查出那是真的, 姚轩的前程便算是断送了,他作为皇后的养子,难道还能得个好儿?

锦书端着一侧的碧粳米粥,听圣上这样问完,眉头便是一跳,缓缓吃了一口, 方才轻声道:“他一个孩子,连宫门都不出,圣上这样问,可是为难了。”

“朕只是问一问,要他说几句话罢了,就惹得怜怜这样帮他,当真偏心。”

圣上侧目看她肚子,悄声道:“了不得,朕不仅要排到这小子后边去,眼见着,连承安也不如了。”

“胡说什么呢,”锦书被他诙谐语气说得一笑,随即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要问便问吧,我不说便是了。”

“说说看,”圣上听得一笑,心满意足的望向承安:“你怎么想?”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承安目光不易察觉的扫过上首的锦书,平静道:“儿臣只听得一二言语,不敢擅下定论。”

“也是,你在宫里,知道的也不多。”圣上沉思片刻,方才去端一侧的酒盏:“既然如此,朕便叫你出宫去,与张英一道协理此案,待到半月之后,与朕一个分明。”

将杯中残酒饮下,他目光中有种隐藏的锋芒:“如何,敢去试试看吗?”

承安嘴唇有转瞬的紧抿,眼睫轻眨间,头脑中更是霎时间转过无数个念头。

他不像是其余皇子一般,有强盛的母家与拥护自己的朝臣。

现在的他太过弱小,手里什么都没有,除去别人给予的,随时可以剥夺掉的东西,无所依仗。

他太需要权利,也太需要别人的注目了。

这一次的科举舞弊案牵涉甚大,显而易见的是泥潭,但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一个叫他能够站在更多人面前的机会。

紧抿的唇松开,承安有了主意:“敢。”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儿臣必不辱命。”

“好,”一众诧异的目光中,圣上淡淡道:“既然你有志气,午宴后便出宫去找张英吧,半个月后,务必给朕一个结果。”

承安定下心来,面色同语气一般沉稳:“是。”

圣上吩咐他去查科举舞弊案,便是涉及到了朝政,其中又有姚轩在内,大庭广众之下,锦书自然不会插嘴,也不会置喙。

只是或多或少的,她心中有些疑惑。

圣上不喜欢承安,这是真的,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到了这会儿,怎么愿意叫他去联络朝臣,公开露脸。

虽然嘴上说的轻飘飘,这只是协理,可归根结底,却也是正正经经领了差事,可以上朝的。

圣上这一朝,这还是第一个能登上朝堂的皇子呢。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挂在锦书名下的,这样的好事,她也不会推诿。

贤妃坐在皇后下首,听圣上轻描淡写的说过之后,花了好大气力,才控制住面上神情,未曾表露异色。

她年纪经历摆着,才勉力控制住。

三皇子承庭道行差些,脸上不免现出几分失落不满,恨恨的瞥了一眼承安,低下头了。

上一次他们在御花园打了一架,碍着面子才握手言和,可实际上关系确实坏到底了,见了面,更是连招呼都不再打,现下见承安这般,能欢喜才怪呢。

其余几个小的皇子有年纪压着,便是想要参政,也还差着火候,倒是不似三皇子这般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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