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人离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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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行云流水般沏好一壶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十分优雅得体,冯丰比之前要放松了些,不再僵直了坐着,端过茶盏,还未凑近便闻出暗香扑鼻,心底赞叹又可惜,若是她家中未遭祸事,现在必定已经平京城中世家闺秀的典范了罢。

两人一边饮茶,一边谈天,实质上多是冯丰在讲,自己这些许年来破过的案子,挑拣着不那么血腥可怖的讲了,倒是也能引得美人时不时掩嘴而笑。

谈了许久,虽是喝了茶,可那阵困乏期还未去,婉婉忍不住扭头打了个哈欠,冯丰自然瞧见了,他本来说到自己在行的事情越说越有兴头,丝毫也无倦意,可见着婉婉这般,心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困了便去歇息罢。”

婉婉听了这句话倒是清醒过来,“郎君同我一起去歇息罢。”伸手就去拉住了冯丰。直把个再次浑身僵硬的人拉到床边才松开手去解他衣裳。

冯丰像是一惊,挥手就推开了婉婉的手,婉婉本就累了没用什么力气,也不料到他是这般反应,不防被他一下子推到了床上,手因为跌倒的本能反应一下打翻了床头的梳妆匣子,里面零零散散的东西落了一地。

巨大的响声,打破了两人间将要弥漫起的尴尬气氛,婉婉揉了揉撞在床上的脑袋坐起来,见冯丰正捏起地上一个藏蓝色的荷包细看。

婉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整理自己因为方才的动作而散开的衣襟,夺了那荷包塞进被子里。

冯丰正觉着这荷包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婉婉夺走的那一瞬间,心中似有闪电划破黑暗,是了,甄荐死时所着的衣物上也系有这样一个荷包,连味道都一模一样,都是雄黄的味道。

“你怎的乱翻女子东西。”婉婉见他欲言先发制人道。

冯丰见她强作镇定眼底明明白白显着慌乱的神色和色厉内荏的话语,心一软,“对不住姑娘了,我只是想帮姑娘将物什都拾起来,既然是姑娘的私物,那我便不便触碰了。”

婉婉有些惊疑地看着冯丰,想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这个荷包的秘密,但冯丰却不像她,多年的官场生涯早就让他能摆出合适的神色来,只是在面对特殊的人事时,他才会变得木讷。婉婉自然完全不能从冯丰的脸上辨认出什么来,看到的只有不小心动了别人隐私的尴尬和愧疚,心底一块石头也就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你,要不要来歇息。”婉婉手底下紧紧攥着那个荷包,迟疑地开口问道,一边想若是他上床来,应该把这个东西怎么悄无声息的处理掉,她不敢托大,毕竟一次没有发现,不代表第二次不会注意到。

“你好生歇息吧,我不惯与人同床,今夜那边软塌可否借我一用?”冯丰看得出婉婉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便知道她肯定是会答应的。

婉婉在第二日冯丰走后就直接将那个荷包烧掉了。

冯丰却是回到官衙,找出了保存在那里的荷包,细细查看,果然,布料材质,绣花者在绣的最后一片叶子那多勾起的一针和自己昨日看到的那花枝下最后突出来的一针细看之下特别显眼。冯丰缓缓捏紧了荷包,脸色晦暗不明,在官衙内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一下午,直到天黑尽才走出官衙,却没有下任何捉拿唐婉婉的命令。

自那日之后,冯丰每隔几日便要来同婉婉饮茶畅谈一番,却不留宿。婉婉不解其意,但她心底还是高兴的,冯丰每次都是同她饮茶说书,或是听她弹琴,旁的事一概不做,婉婉觉得这样的相处轻松而自在,只是偶尔会疑惑他花大把银子难道每日就只是为了同自己做这些,这些疑惑不过瞬间又被她遗忘掉了。

她不知道的是,冯丰来这里的几日暗访之下得知前段时间有一位神秘的大老爷,年纪介于而立与不惑之间,在婉婉这处歇过几晚。他有九分把握,这位大老爷就是甄荐。

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时机,冯丰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她做的一切,冯丰坐在婉婉院中的石桌旁,看着对面的女子轻抬秀手拂过茶具上一排素白小盏,脸上是一片恬淡的笑意,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茶香与花香,他踌躇良久却不舍将她交出去了。

婉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冯丰眼中破绽百出,已经全然知晓她所做的一切,看冯丰待她是一贯的小心翼翼,还心中暗自得意,大理寺少卿也不过如此,过往他给自己讲的那些案子怕是有夸大嫌疑来哄自己的。念及此,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田子山虽然放了婉婉回到寻欢坊,到底还是派了人守在她身边的,见着冯丰这样频繁来模样,既有些担心他发现当日的真相连累自己,又担心他将婉婉抓去论罪,思索几日,田子山想了个下下策。

又过了几日,林嬷嬷终于得空来见她了,却给她带来一个爆炸般的消息,杀死甄荐的凶手抓到了!竟然真的是甄荐生前养在外宅的一个女人,那女人到官衙中自首认罪了,说是藏了砒霜在耳环里,趁欢好时抹在了甄荐的唇上。而后那女子就在天牢里服毒自尽了。

婉婉得知这个消息后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是不是害了别人,她的身上是不是背负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拿了林嬷嬷替她置办的东西放在一旁,她连晚膳都没有心思用便睡下了,晚间不知为何竟然发起高热来,惊得守夜的翠儿忙不迭去请了大夫来,那热却是反反复复了几日,一直不能散尽,大夫只说是心病,要姑娘心里郁结解开便好了。

可是旁人都不知道她是为何病倒,更何谈去替她解开忧郁的心思了。

五月快要尽了,婉婉突然似想起了什么,靠在床上喝药时突然问翠儿今日是五月几日了。

翠儿立马答道二十九了,姑娘,你都病了将近六日了。

婉婉一口将手中的药饮尽,拿了翠儿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道,“劳你照顾我了,今日我觉得精神头好些了,你去将前些日子我未修完的画屏拿来。”

“姑娘,现在天色已晚,姑娘要不先歇息明日再绣吧,这光线忒暗,奴婢忧心姑娘的眼睛。”翠儿端着碗立在床前道。

“无事,我这些日子睡得多了些,现在让我睡也睡不着了,把烛火挑明些就行了,你今个儿也不用守夜了,照顾了那么多天,也累坏了罢。”婉婉并不肯继续睡下去,再睡,骨头都要松了。

“姑娘,奴婢不累,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翠儿立马表忠心道。

“我是知道你的好的,所以才要你去好生休息,明日才更有精力当差啊。”婉婉笑道。

翠儿只得应下不提。

第二日翠儿早早地起来,问了院子里洒扫的丫头,姑娘起了没。

丫头答道,姑娘昨夜很晚才睡下,早晨用了早膳现下又去补眠去了。

翠儿站在紧闭的房门口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打扰婉婉。

此时,本应在自己屋子里补眠的婉婉,却是在几里之外的景山上。

“婉娘,我又来见你了。”田子山摆好两杯酒在墓前,自言自语“我知你应是不喜我来的罢。这么多年,你竟一次也未入过我的梦。”

忽的一阵风起,刮得山间树枝哗啦啦只作响。

“谁?”田子山倏得转过头去,见林间一道白影闪过,想也未想闪身进了林中,却什么也未看到,他忽然醒悟过来,大喊,“婉娘!婉娘,是你吗?你肯见我了?你原谅我了?”任凭他怎么喊怎么找,那道白影却是不见踪影了。

他郁郁地回到墓前,看着墓前相对而摆的两只酒杯,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婉娘,对不起。都是我当年做的畜生事,害的你,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每日梦里我都见着你对我笑,你要我如何忍得住。后来我也不想上奏参唐兄的罪,可是甄兄说唐兄已经在四处搜寻我们曾经做过的事,唉,想必现在唐兄已经陪着你去下一世了吧,他又先了我一步。”说罢,田子山又饮了一杯。

一杯接一杯,待到他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来。

一身白色纱衣的婉婉缓步从林子中走出来,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田子山,不发一言。

“婉娘,婉娘你回来了!”田子山眯起眼看逐渐向她走近的白衣女子,随着女子的走近,渐渐与记忆中那个女子的面貌相剥离。“不,你不是婉娘,你是…….婉婉!?”他瞳孔骤然缩紧。

婉婉并不回答他的话,一直隐藏在长裙背后的手伸出,“噗啦”,利刃划破衣物和皮肤的声音。一把小巧的看上去像是女子防身用的匕首整个刀刃都没入了田子山的胸膛,唯余一个把手在外面。

婉婉用尽全力将匕首插进去后像是魔障突然被打破一般,怔怔地松开手退后两步坐在地上,看鲜血迅速将田子山藏蓝色的衣袍染得更加深沉。

“你,你想必都知道往事了罢,我是真心喜欢你母亲的,只是为了自己私欲做了对不住她的事,咳咳。”田子山反应过事实来,颤抖着伸手握着插在自己胸前那把小巧的匕首,却没有力气将它拔出来,吐出两口血沫子来,“前些日子又对你…….做了禽兽不如之事,合该是我的报应,咳咳,这,这匕首,还是我送你防身用的罢,这,咳咳,般锋利,果然杀,杀人,不见血。”话到此,他竟笑了起来,半阖了眼眸,嘴里喃喃,“婉娘,婉娘……”声音渐渐低微下去。

婉婉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原以为麻佛散已经够量将人药倒,却不知道田子山乃习武之人,身体比旁人强健许多,那些麻佛散只不过将他略微药晕,待匕首插入胸间,他就已经因为剧痛清醒过来。将匕首插入田子山胸膛已经是用了全力,松了手边瘫坐在一旁看着田子山嘴一张一合,她脑中嗡嗡作响,完全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直到田子山完全没了声息,她才抖着身子爬过去,颤抖着伸出手去在他鼻下探了探,感觉到田子山真的没了气息,她茫然地坐在地上深吸了几口气,才将田子山胸前那把匕首用力拔了出来,又将匕首在田历衣服上擦干净血迹,拖了人到得山崖边上,将尸首囫囵推了下去,许久传来一声水花四溅的响声,婉婉拖着麻木的身子才走到母亲墓碑前,忽然跪下抱着那碑,嚎啕大哭出来,她不知为何想哭,手刃了敌人,应同知晓甄荐死去那时觉得快意才对,可是此次她只觉得心中郁气不散,大声哭泣出来才稍稍好过一点。

许久,止了哭,她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擦了擦眼泪,才开始收拾凌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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