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1)
宗策张口欲说,宝琢猛地捂住了耳朵,垂头不看他:“陛下还是不要说了吧,我不是特别想听。”
他一愣,随即爆出大笑。他觉得这个动作实在可爱至极,她躲闪的态度也让他确认了某些事。
现在他有些明白了,这姑娘肯定对他们早就产生了怀疑,只是基于自身的原因,怀疑的方向完全偏离了真相。她以为他们也是双魂一体,所以才会有所试探。
宗策缓和了笑容,只嘴角仍噙着一丝笑意。
她的猜测正中他们下怀。
“你躲也没有用。”他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嗯?”
额头一疼,她不觉松开了手,只是还在装傻:“疼……发现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发现!”
他压下音量,低沉的嗓音如同鬼魅,透着威胁:“你不会把它告诉你们乌戎的人罢……”
宝琢悚然一惊,犹记得上回的朱背鸟泄密事件,她忙不迭保证:“不会,我绝对不会!我和乌石兰玉珊不一样!”她又不是乌戎人,才懒得为他们的利益考虑呢。
“哦——”他拖开长音,笑意不觉泄露,笃定道,“你果然知道这个秘密。”
“……”
上当了!
她气得跳脚,可恼怒过后,更多的恐惧感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千藏万藏,好不容易将他们怀疑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竟然还是逃不过。宝琢觉得颓丧,她毕竟不是演员,做不到毫无破绽。
她下意识退开了两步,远离他带给她的威胁感。
宗策见她原先还在气愤,像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失了那份轻松自在的感觉,有些沉默的安静下来。
他等了一等,果然听见她忍不住开口问,有些发怯:“知道你们秘密的人,会死吗?”
“会。”他道。
她喉咙口堵了一堵,用力到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是吧?!”
自穿越后,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体会到上位者的压迫,死亡的威胁,什么都无法去做的无能为力。她很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揭破她想隐藏的真相,为什么要戳破她好不容易圆上的谎,为什么要在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之后,云淡风轻地笑着告诉她,她当然会死!
所以,皇帝是没办法刷好感的是吗,即使捧上再多的真心,有多少相伴的记忆,他们为了维护皇权都可以毫不犹豫。
她的想法仿佛触到了什么东西,心底的某一处传来轻呜的泣音,随即,那东西猛然破裂开来,犹如山体崩塌,导致河流般的血液逆流。
宝琢倏尔觉得喉口微甜,张了张口,竟吐出一口血来。
正注视着她的宗策瞳孔狠狠一缩,心脏疾跳了两下,“宝儿?”
“没事。”她摇了摇头,动作一大却又吐了一口。
“宝儿!”宗策因震惊失语,一时竟只记得唤她的名字。
“陛下,我……”
她满口是血,牙齿都染红了,极为可怖。
他呼吸微窒,定一定神,嗓音沙哑地开口让站得不远的贤庸去传唤医正。
等回过头自己扶住了她,却又颇为心神不宁,连手帕都顾不得了,着急忙慌地拿袖子给她擦血,“你怎么什么都信,刚刚是骗你的。我们要是真的想杀了你,何必告诉你真相,在怀疑你的时候就让人动手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不认真想一想?”
那血渗着乌紫色,像是毒素。
宝琢当然知道自己没这么脆弱,看见血的颜色时,她以为是被人下了毒,可随着污血被吐出,浑身上下却反而轻松起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轻飘飘的,却又精力充沛。
“我何时说自己聪明了,我笨的要死。”饶是人没有不适,她也被自己吓得要死,眼睛红了一圈儿,“陛下要耍人别来找我,免得我被你说的话吓死了,多晦气。”
他心里发慌,连她红润光泽的面色都没有发现,一个劲觉得是自己把人气到了。他又是自责又是懊悔,把人打横一抱,抱到屏风后的轻榻上去。“我才是要被你吓死了。不许你说话了,还有哪里难受?”
幸而今天本是想与她一起听人耍正宗的皮影戏,笑话笑话她,特意备了坐席挪了榻。
“又不让我说话,又要我回答你的话,我都快死了,陛下还这么霸道……”她说着就要哭。
她靠在枕上,不吐血了,稍稍缓了一口气,便要腾出了力气来流眼泪。
他不得不哄人:“你别哭……小祖宗,你什么都不用说好不好?医正马上就到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袖口衣襟上沾满了血,原该血腥残忍的场面因这一场热闹的斗嘴,竟显得很是滑稽。医正来的时候就被他们惊愣在原地,赶忙上去搭脉时,还不免腹诽这陛下和乌婕妤,玩得是哪一出的情趣?
等搭完脉,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脉象,乌婕妤壮得能跑二十里路啊!
不过担心扰了他们的兴致,他勉强说:“回陛下,乌婕妤只是内火旺盛,服用滋阴、清热的药物即可。”
宗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可是她吐血了!”
“咳……”医正十分为难,把好好的人说出毛病来,他已经是昧着良心了,这还要往坏里说怎么行。但乌婕妤这样子确实奇怪,即便是怪病,也没见过这样脉息正常,人却咳血的怪病。往深里一想,会不会是她自个儿设了个局,想蒙骗陛下?
后宫里这样的例子不鲜见,为了博取陛下的关注和怜惜,她们什么做不出来。他在宫中待了三十来年,什么都见过了。
谁知他刚产生这样的念头,就听那边榻上的人说:“陛下别为难医正大人了,我没事。”
宝琢本就觉得除了吐血,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担心受了内伤才让人看一看。这会儿血也吐完了,人也哭过了,既然连医生都这么说,想必真的是一切正常。
况且,她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认知,好像是藏在身体里那个再三折腾她的魂魄离开了——也就是说,真正的乌石兰宝琢,经此一事,得知了陛下的秘密,知道当初对自己冷漠的人并非是最初的那个人,又再加上被她得出的结论所刺激,彻底放下,灰心的离开了。
一直压迫她的原主终于走了,再加上观察到他的紧张不似作假,并没有因为自己探知到秘密就想杀了她。这一刻宝琢心里很是轻松,怕他不信,接着说道:“要不,我站起来跳两下给你看看?”
宗策:“……”
医正:“……”
“别闹了。”他给她捋了一下头发,轻声细语,“我亲眼看见你吐血,做不了假。哪怕是心病,我们也要拿了药方好好医治。”这是在警告医正。
他如何看不出医正眼睛里的狐疑,但宝儿心思质朴,不会拿这种事与他开玩笑。
倒是医正前面说的,若说是怒火攻心倒有可能,因此他提了“心病”二字。
医正大约是明白了,迅速地附和:“陛下说得是,依婕妤娘子的脉象和情形来看,因是心病无疑,臣这就去开药方。”
宗策颔首:“去吧。”
血吐了一身,腻乎乎的,宝琢趁他们俩说话,拿手帕小心的给自己一点一点擦掉,像受了伤独自舔毛的小动物。宗策回头看她的时候,觉得心都要化了。
“真的没有不舒服?”他忍不住再三确认。
她怕他又去寻医正的麻烦,捉住他的衣襟说:“没有,好像就是把淤血吐出来了,整个人都很轻松,只是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他轻笑,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试了试温度,又仿佛只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两人目光相对时,他能看出她眼底的安然,最后他释然:“好,那我们回去,给脏兮兮的宝儿洗个澡。”
宝琢心里像是被电了一下,酥麻麻的,她突然想到,长安殿里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吧?
双重人格研究日志:b人格,潇洒不羁,喜欢笑和捉弄人,待她却温柔亲昵。
*
贤庸快走了一步,通知宫人先将热水备好。栀兰阁离得较远,自然是去长安殿方便,又有几口浴池洗得更舒爽。
宗策把宝琢从御辇上抱下来,一路抱到桃花池边的美人榻上。宝琢正窘迫的想,他会不会真的留下来给自己沐浴,却听他说有事先出去,一会儿再来。
她松了口气,并不觉得他是真的还会来,只当是一个借口罢了。
虽然两人也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好歹那一回她是神志不清的,和清醒的时候自然不同。
宫人水温把握的正好,一干洗浴用品也都备齐了。宫人恭敬的道:“奴婢来帮娘子更衣沐浴。”
“不用了,你下去吧。唔,如若可以帮我准备一点红糖水。”
吐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会不会造成损伤,她不知怎么调理,下意识的按照对待大姨妈的方式来了。反正都是流血,应该没什么差吧,她认真的想到。
宝琢褪了衣裳,滑下浴池,先把水撩到胸前打湿,又抹上皂角,开始揉搓渗透进来的血迹。因是聚精会神间,不知有一道气息渐近。
“你的血?”
头顶传来的男声如炸雷,让她惊吓到脚底打滑。
桃花池底铺的是瓷砖,十分光滑,这一滑脚立刻使她跌进了池子里,溅出好大一朵水花。
入水后,只听见噗通一声,身旁的水流如漩涡,似乎是人也跳进了池子里。她没防备呛了几口水,而后被他捞了起来。
宝琢狠狠咳嗽了几下,缓过劲后抬头看人,水雾沾着睫毛,她轻轻一眨视线方变得清晰。
眼前的男人没来得及脱衣服,长袍打湿了,金冠歪斜,鬓发凌乱,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狼狈之态。偏偏他面部的肌肉线条紧绷,神情冷凝,无形之中化解了此刻这副模样带来的尴尬。仿佛什么样的情形出现在他身上,都无妨碍。
一旦了解了他们的人设,宝琢很快就能分辨出两人。
她脸颊蓦地晕红,有一种莫名羞窘的情绪蔓延。
怎么能中途换人,这是犯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交给存稿箱了,我去约会啦~(≧▽≦)/~
☆、40|喜欢没道理
“陛下?”宝琢试探性地唤了声,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里藏着一个问句,她想确认他究竟是不是换了一个芯子。
可眼前的男人像是与她有默契一般,定定看了她一眼,用磁性的嗓音答:“是我。”
她捂胸后退,游移地挪开了目光,“咳,陛下是不是回避一下……”
少女肌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因热水的浸泡,浮出淡淡的晕红。她的脸上还挂着水珠,顺着小巧圆润的下巴下滑,凝作一点晶莹,在下一个瞬间化作水中的涟漪。
她别过脸时,细白的颈子绷成一道诱人的弧度。可他能明明白白的看见她那一点流露出的尴尬。
他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从容不迫的追问:“为什么我要回避?”
宝琢更窘迫了。
这让她怎么说?因为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看过我,所以我们俩最好不要有这方面暧昧的接触,不然她好像同时在和两个人3p,会不会尺度太大了一点……
她像蜗牛伸出一点小触角般,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有这样的病症,那南园与北曲的区分,后宫七日一轮换潜在规矩,就是为了让你们不会宠幸同一个人吧?”
啊啊啊,为什么一说这个话题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因为一不小心就脑补太多了吗!
此刻,宗政与她相隔不过半臂的距离,他心不在焉的听她说话,实则望着她下巴尖那一点水珠不动。像被蛊惑了似的,终于忍不住伸手抹去了那一点水渍。
宝琢汗毛一立,自己这是被调戏了一把!?好好说着话,动手动脚捏下巴是什么癖好!
他也陡然回过神,握拳在唇边咳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你说什么?”
宝琢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个问题太私密,按理是不该答的,甚至应该斥责她不该问。但宗政见她那小心翼翼像蜗牛的样子,仿佛他的音量大一点,就能被吓得缩回壳里去。到底不是重要的事,既然被猜到了,他亦没有反驳,对她点了头:“不错。”
他肯定的回答增加了宝琢的信心,她咳了声:“既然陛下……们没有共享御妻的意思,那我在长安殿曾经与另一位陛下……我应该、算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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