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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珍向西边倾耳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道:“是吗?”

王彩凤道:“可不是么!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大芳都二十三啦,在咱们村里都已是大姑娘了,再不找可就不好找合适的。

人家说了,姑娘嫁过去,除了房子、家电,彩礼可是有五千元,你想想,咱家的胜武也到年纪啦。他比我家胜文才小半岁,胜文家的小孩都快两岁了。他呢,还没定亲,这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啊。如果有了这五千块钱,哪怕大芳出嫁带回去一半呢,你们再找儿媳妇不是就轻松多了?”

这话正说到了林新珍的心坎里。家里穷,盖不起新房,儿女的婚事是她心里最大的隐忧。不由道:“他家真有这么好?”

“是啊!有新房,有这么多彩礼,这可是咱们村子头一份。”见林新珍终于有反应,王彩凤很有成就感,“这是因为咱们关系近,我才赶快来和你说这个事。”

可林新珍也有疑惑,她再爱自己女儿,也知道她的大芳不过一般姑娘,这天上不可能向下掉馅饼,“他家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没订下?媒人怕不是要挤破头?”

“还不是因为魏大安小时候身体不好,他们找了个大仙看过,说他要晚婚,这找媳妇,还要找稍胖,属虎的才能压得住。这不正合咱家大芳条件,她看着就是好生养的,娶过去还不被当宝贝敬着?”说到最后一句话,王彩凤放低了声音。

“这压不压得住的事,谁也说不准。”

王彩凤亲热地说:“其实咱们新社会,谁还相信这个啊,也是魏大安孝顺,想着满足他妈愿望。不管怎样说,也不影响大芳的婚事不是?要不是这样,这么好的亲事也轮不到咱们。”

林新珍还是不放心,“那魏大安现在身体咋样?”

“现在啊,用句电视上的话就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为人呢?就是家里条件差些,人品也要好。”

“放心吧,人品没说的,长得也白净,保证你相不掉。”

如果这样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林新珍疑惑尽去点点头。

王彩凤大喜,“你看啥时候去相看相看,先给两个人订下来。”

“让我和武他爸商量商量再说吧。”

“那你们早点做决定,我好回头去老魏家商量个好日子相看。”

周韵一下子惊醒了。魏大安,竟然王彩凤说的是魏大安。前世她病了两天身体好后就去上学了,根本不知道王彩凤说亲的事,等她知道时,像今天开始一样还觉得大芳运气还不坏,正如王彩凤所说,魏大安长得眉目清秀,家底也不错。

可前提是他没病,事实上,魏大安就是个羊羔疯,平日看不出来,一发病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在地上翻滚,被人看到他发病他还生气,一生气就打人。这样的人家底再厚,那也是金玉其外。

可惜,那时候大芳已经和他结婚,还有了一个孩子,也不愿意离婚。

这次,可不能真让大芳嫁给那个魏大安,等王彩凤走后,周韵故意装着醒了问:“大姆今天来家有什么事?”

相亲还没确定,不好当着小女儿谈论这个,林新珍道:“她没事来串门的。”

“我怎么听到她说要给我姐说亲?”

林新珍笑了,“你听到了啊,不过小孩子不要考虑这事了,好好把你身体养好就行。”

就知道是这样,觉得自己是小孩不会让自己参与家庭中的事。如果是前世,周韵可能会觉得他们把她排除在外,此时当然不这么想,努力道:“那是我姐未来要嫁的人,我也关心她啊。不知道那人怎么样,有什么坏习惯没有,身体好不好,我们都得打听打听才行,不好了我姐可不能嫁出去!”

“你看你妹对你多好。”小女儿一串关心的话冲口而出,林新珍很高兴,又转头对周韵道,“行,你不用管了,回头我们去打听。”

周大芳的脸红红的,带着羞涩和对未来憧憬的笑。

只要家里人答应了,好好去打听,前世那种悲剧应该就不会再演,周韵放下了心。

一直五天后,周韵又好了些,下来走路活动再没了第一天时力不从心的感觉。王彩凤又来了一趟,催林新珍说这一年合适的日子可不多了,让她赶快决定,她好去回话。

林新珍兴冲冲地出去了半天,回来后说已说定了日期,准备去相看。问周韵觉得身体怎么样,如果身体完全好了给她和周大芳买新衣服去。

准备去相看?难道这一世的魏大安没有问题?

“打听过了?”

“去村里打听过了,说他为人正派,踏实肯干,很不错。”

周韵按下心里的疑问,笑着说:“那恭喜姐姐了。我一走路就冒虚汗,就不用新衣服啦,还是给姐姐买吧。”

“那等你身体好透了我们再去县城里给你买,现在先给你姐买了。可不要说我偏心啊。”林新珍难得开起了玩笑,收拾收拾和周大芳一起出去了。

周猛和周胜武也一脸喜气,决定去卖白菜时早点回来,去镇上买块肉回来在家里做了吃庆贺。

看到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样子,没有合适的借口周韵觉得她心里藏着的秘密暂时就不能向外说了。

不过是这世的魏大安人真的和原来不同,还是家人没有打听仔细?

其他人都出去了,周韵躺在床上越想越躺不住。这时村里还是挺传统的,也没那么多程序,相看成功对方就直接给订亲礼了。如果订亲后没有意外再反悔,会对女孩的名声不利。

这时,她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叫:“小芳,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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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有人叫小芳就让周韵想到那天围在自家院子外面唱歌的那帮小孩,不知道是那天养母的扫帚神功发挥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没再有人在她家周围唱那首歌了,让她耳根清静了不少。

“进来吧,院门没锁。”周韵起来走到堂屋来人就进来了。

她个子高挑,身材纤细,扎着个马尾辫,柔和的脸上带着几点雀斑。一群鸡悠闲地在院子里踱步,完全视来人如无物。

来人小心地避过地上有鸡屎的地方走过来,关切地问:“小芳,你怎么样?我看到你爸爸哥哥,才知道你生病了。”

她伸手摸摸她自己的额头,又摸摸周韵的,“还有一点热啊,吃药了没有?什么时候你才能去上学啊,不行去打一针吧?还是打针退烧快。”

“听人说,感冒如果能不吃药好的,就尽量不要吃药,能吃药好的,就尽量不要打针,这样能增强自身的抵抗力。”周韵拿出后世的生活常识来回道。

她也是拿这套理论和家人说,才坚决不打针的。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现在去乡里卫生所打针,竟然打的多是屁股针,太丢人啦。

和来人说着话,又想了半天,才认出这是自己在学校的朋友钱芳。她是邻村的,因为两个人名字里都有芳字觉得亲切,慢慢就成了朋友。

周韵知道自己为什么拖这么多天,不过现在她精神已好了太多,没去上学,是因为她根本还没想到这事,家里人则一向依着她,也不催她去上。

“反正你总有理。对了,我来是看看你,还有把我写的笔记给你带过来。我想你可能会需要。”

周韵拿出家里晒的带壳干花生给钱芳吃,开始翻看笔记,上面字迹整整齐齐的,内容也很翔实。

“谢谢你,真的很有用。”

“我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客气什么。”

钱芳吃过了花生,又说了会儿话,把笔记留下就走了。

☆、第7章

晚上周猛和周胜武果真买了块肉回来,看到还有大半架子车的白菜周韵没顾上问生意如何,赶快说:“爸,下午我同学来看我,告诉我一个消息,说那个魏大安有羊羔疯病,我姐的事,不用这么急,再打听打听吧。”

“可你妈我们去看过,也打听到的是他虽然长得瘦削些,但人没什么问题。”

“一辈子的事,再慎重些也不为过。我同学走后我想了半天,要不就是他村上的人知道他要说亲,合伙骗咱们,要不就是我同学弄错了。不过也不急这几天,我们多问问总不是坏事。”

“哼,他要敢骗我们,我非把他打到生活不能自理才成。”周胜武长得很健壮,长相随周刚,被晒成小麦色的脸部线条很硬朗,比较耐看。为人实诚,人缘不错,不过一牵涉到家人的事,他就容易冲动。

周猛瞪了一眼周胜武,“这又不像揍那几家的小孩,别动不动就打,多动动脑子!”又转头对周韵和颜悦色地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如果他村上的人都在骗咱们,咱们再打听也难打听出来。但要他没问题,错过了也挺可惜的。”特别是大芳长相普通,家里又穷,年纪又大了,这样家底厚实的好亲事不是那么容易遇上的。

“我姑夫卖肉,不是经常要下村里收猪么,我们可以请他帮忙打听打听。”

周韵说的姑夫,是林新珍亲大姐林新霞的丈夫。之所以称姑夫不称姨夫,因为这个称呼还是按她亲妈家那边称呼的。

自周韵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亲生父母了,亲戚们也都知道。养父母与亲生父母共同的亲戚她就按亲生父母那边称呼,但单独养父母这边的亲戚就按养父母这边叫。

“这也是个办法。”

周猛从屋里拿出一个旧本子,从上面撕下张纸,从一个铁盒子里倒出些碎烟末,熟练地卷了颗烟吸了一口,又想了一会儿道:“我再去问问你大姆和你大伯。”姐夫总是外边的亲戚,能不麻烦亲戚的事,还是不麻烦他们了。

“胜武,估计你妈她们回来得晚,别等他们了,小芳又生着病,你把肉切切一会儿给炒了。”说完他大步出去了。

他们兄弟两个,分家后爹归周刚养,娘归周猛养。周老爷子是突发心疾死去的,周老娘则缠绵病床多年,她的棺材放在周猛家梁上面又搭的屋内棚上,每年上一遍漆,预备着给她用。不过不知道是否周猛两口子照顾得好,周老娘硬生生熬了十来年。

给周老娘看病周刚一块钱也没出,说他们已给爹养老送葬,娘已归周猛养了,跟他们没关系。

人穷就不敢生病,等周老娘去世又办过丧事,周猛两口省吃俭用挣的钱耗个精光,还欠了外债。主要的债主就是大舅哥家,即周韵的亲生父母林新生家。

周韵就是这时来到周家的,所以他们两口都对这个养女有些小心翼翼。又干了多年,外债还完了,可还没攒够给儿子盖房的钱,现在一家人还住在那个分家时他分的半土半砖旧房子里。胜武住的地方就是原来放棺材的顶棚上。

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干活也实在,可整天土里扒拉,收入有限,周猛也不放心他自己出去打工。有人给他说亲,一问一家人挤在一幢旧屋里,都没了下文。家里条件不好,女儿长相普通还偏胖,高不成低不就,到现在也没着落。

眼看着年纪差不多大的都订下人家,周猛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为此着急,特别是女儿,过了岁数,再找好的婆家也不那么容易,所以听王彩凤介绍的魏大安他也很上心,如果魏大安没有问题,他也不愿意错过这门亲事。

两家离得不远,周猛很快就到了周刚家院子。周刚家比他家强多了,院墙是新垒的,房子也早就扒了原来住的半砖半土坯房,换成了青瓦红砖墙。并且,还另外盖了一所新房给他大儿子胜文住,比起周猛家可是强出不少。

推了门进去,王彩凤正在厨房做饭,周刚正坐在屋里凳子上听评书《包公案》,胜文家的小孩在他腿上爬上爬下地玩。

看到弟弟过来让烟,周刚露出不耐,“现在谁还吸自己卷的烟啊。我说老二啊,你别不舍得花钱,一盒烟才多少钱?”他让给周猛一颗大前门的,得意地说:“还是过滤嘴的,你尝尝。”

周猛讪讪收了自己卷的烟卷,又夹在耳朵上,点着了大前门寒喧两句后问:“哥,我咋听人说那个魏大安身体有病?”

王彩凤急忙从厨房里出来,听到这话忙道:“这是谁在人家背后嚼嘴?好好的人也被说成有病!”

“我记得淑芳的娘家有亲戚在魏家村,你们真没听说有这事?”

“如果他有病我会给大芳说亲?如果不相信我就算啦!”王彩凤把胸脯拍得拍拍响,“我也说句实在话,按大芳的条件,这么好的亲事可是难遇!你们耽误了可别怪我!”

周刚有些心虚,可想想平时魏大安和平常人一样,他的病又不算什么大事,也就点了点头。

“谁要说亲了?”周胜文和他老婆张淑芬走了过来问。

“是大芳。”

“大芳也要说亲了,这是喜事啊,说的哪家?”

“魏家村的魏大安。”

“魏大安?”张淑芳止不住自己的惊讶。

王彩凤避着周猛朝儿媳妇丢了个眼色,道:“是啊,就是魏家村的魏大安。他叔,你就放心吧,我也替大芳着想着呢,专门找淑芳亲戚问过的。”

周猛又问张淑芳,“淑芳,你知道魏大安咋样不?”

公公婆婆说的亲事,自己也不知道实际情况,还说是找自家亲戚问过的,可不好当面拆他们的台,张淑芳含糊应了几句。

打听不出消息,周猛心里疑惑地告辞了。

张淑芬接过伸着两臂朝她扑过来的儿子,皱了下眉头,“妈,魏大安好像身体有问题,我二叔家知道吗?”

“如果不是魏大安有病,凭周大芳那一脸矬子样,能找到魏大安那样条件的吗?”王彩凤撇撇嘴,“又矮又胖,家里穷得净光光,谁乐意找这样的媳妇!”

“可二叔家人都不知道,这总不好吧。”周胜文接到媳妇的眼色,也有些不乐意父母这样,事情泄露了,人家会指着脊梁骨骂他们的。

“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弟兄几个?我告诉你胜文,这件事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如果大芳的婚事黄了,胜利娶媳妇的彩礼你给他出!”

没听说弟弟娶媳妇当大哥的还得给他出彩礼钱,听到这里张淑芬哪还不知道婆婆这是拿大芳的婚事得了利,还与胜利的婚事有关。她掐了一把还想说话的周胜文,笑道:“到胜利娶亲的时候再说吧。来,牛牛,给爷爷奶奶再见!”

看大儿一家走了,周刚说:“你说魏大安的事会不会被他二叔家知道呢。”

“只要咱家不说,谁会知道啊?魏大安发病多是在夜里,知道的人本就少,他爸为了堵住村上知情人的嘴又花了不少钱,免得在这说亲的关键时候露他家的底。你就放心吧。”

周猛回家时,周大芳刚从县城回来,正在显摆她买的新衣服,那是一件红色的两排扣半长厚料大衣,穿上显得她精神了不少。林新珍新剪了头发,添了几分利落,明显都为相亲在高兴地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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