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赵杼很满意,准备回头赏一下邢左。
邢左此刻正吊在壁穴上方悄悄往洞里看,冷风吹的透凉,鼻涕都差点流出来。
谁都没他命苦!这么好的靠近王妃的机会,他愣是连头都不敢露,帮王妃把箱子拿上来也只敢藏头露尾的往洞里扔,可王妃却根本没有想过要看送箱子的人,这心啊,都快碎成饺子馅了……
呜呜山风刮过壁穴,壁穴里却很安静,并且一点也不冷。
卢栎耐心等着,直到过了一个时辰,他按了按尸体,“行了。”
招呼赵杼帮忙把覆尸布掀开一看,之前皮包骨的干尸竟然充盈饱满了起来!除了脱落的牙齿和凹陷的眼眶,大部分皮肉平整浮起,不说与新死之人没两样,但绝对跟干瘪没有关系了。
水鬼看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还能这样?!
连赵杼都很惊讶,这个少年,到底还有多少手段?简直一层又一层,剥开一层还有一层,后面永远都有惊喜等着!
卢栎神情也很兴奋,伸手按揉了下尸体表面皮肤,“你们的防腐技术真棒!怎么配的药啊,竟能把尸体保存的这般好!”
水鬼愣了愣,想说先生大变活人才厉害,简直鬼斧神工!
卢栎没听到答案,便意识到了什么,“哦对不住,我也就随口一说,这样的技术肯定不能外传吧,我懂我懂……”
不知道尸体这等模样能保持多久,事不宜迟,卢栎快手快脚的将衬尸纸覆在尸体身上,把小木罐里赵杼碾碎的渣掏出来,捏成一个个薄薄的饼子,在火上略烤一烤,隔着衬尸纸贴到尸体身上。
当然这贴在哪里也是有讲究的,比如要害,重要穴窍,以及卢栎观察过后认为可能存在伤痕的地方。
如此又近两刻钟时间过去,卢栎方才取下糟饼,揭开衬尸布。
尸体又大变样了。
最初它是个干瘪白尸,之后皮肤涨起饱满,肤色白中偏黄,现在……身上出现明显青淤,一块一块十分明显,仿佛想讲述生前都遇到了什么。
“大哥——”水鬼看到屠通这个样子,立刻跪下了,声音颤抖眼眶微红。
卢栎见他如此表现,便问,“屠通新死之时,你可是见过?”
水鬼努力瞪着眼睛让自己别掉眼泪,“见过的,大哥初入棺材时,就是这个样子。”
“很好。”卢栎点头,眼神中有满意之色,这说明尸体并未被动过。
他蹲下来,开始仔细查验死状。
死者四肢,肋骨皆有骨折,骨折痕迹干瘪时并不明显,几乎未有发现,饱满软陷后却非常清晰,有两处背后骨头露出,断裂处干黄,未有血荫,其上皮肤亦未有淤痕,伤口断裂面整齐干净未有缩卷……这是死后伤。
活人被倒塌重物压死,尸体必会两眼突出,舌头伸出,两手微微握拳,全身因为淤血凝积而呈很重的紫黑色,可屠通尸体并不是。
眼,舌,手,淤痕皆不符,身上青淤明显,面积却不大,数量也很少……
这是怎么回事?死者并非塌压死,死前受过伤?还是死的半透之时遇塌压?
卢栎眉头蹙起,表情凝重,吴浩说的没错,这屠通之死并不简单。
继续查看,尸体表象却看不出更多,卢栎沉吟片刻,偏头看向水鬼,“我需要解剖。”
水鬼惊的身子一抖。
剖尸啊……那可是大哥!
不过上来之前二当家曾指示过,此仵作年龄虽小,手上却有绝活,曾在蜀中山阳小县施剖尸剜心验死绝技,如果他提要求,可照做。
水鬼不敢违背命令,咬紧了牙齿,艰难的说,“先生……请便。”
卢栎点点头,“多谢理解。”
赵杼打开解剖工具箱,卢栎取了一支锋利度良好的解剖刀,划向尸体表面——
解剖几次,卢栎的动作顺序赵杼几乎了然于心,已经能跟上卢栎动作帮忙递工具了。
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的水鬼如之前所有人一样,非常不适,时不时奔到壁穴边呕吐。倒吊隐藏在壁穴顶上的邢左抱着胳膊庆幸,还好自己聪明,没挂在下面……
尸体死去三年,防腐技术再好,内脏也不可能和新死之时一样,卢栎以为找线索会很艰难。
好在他足够细心,尸体表征也算明确,他很快就发现,尸体口腔,食道,胃部皆有凝固性坏死,颜色呈现灰白;结肠肿胀,坏死;肾脏肿大,同样呈现类似的灰白色。
卢栎并没有取任何器官,粗粗一看心里便有了答案,再扒开脊骨,看到内里已干枯的髓质呈暗红色后,更加确定了。
“屠通虽遇塌压,但遇塌压前他已经死了,或者说,遇不遇塌压他都得死。”卢栎眼眸沉静,声音平稳,“致死原因为中毒。”
“中、中毒?”水鬼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很快蹦了起来,眼神阴鸷,“什么毒!”大哥竟真是被人害死的!
第100章 骆氏
卢栎开始整理死者内部脏器,缝合。死者表象为明显的金属汞中毒,汞在古代,好像称为……
“水银。”
“水银?”水鬼面容阴狠,眼珠转动,好像在过滤任何一个杀害大哥的可疑人物。
卢栎回想着之前学过的知识,古代水银是如何提炼来着?好像是用朱砂……
他偏头看赵杼,“赵大哥可知水银如何而来?”
“丹砂,隔水煅烧,有‘上火下凝法’和‘下火上抽法’两种,工艺并不复杂,有丹砂矿即可提炼。”不过水银用处不多,用量也极小,多用于防腐工艺,并不常见,赵杼问卢栎,“你确定是水银中毒?”
卢栎点头,“九成把握。”
水鬼还未想出头绪,卢栎干脆问他,“水鬼,这兴元附近,何处有丹砂矿?”
水鬼愣了愣,突然咬牙切齿,“就在离此五里,有个小黑山,山中赤黑,出丹砂矿!有小黑山村民便以提炼此为生,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狠狠捶石壁,“定是那里的人害了我大哥!”
卢栎摇头,“凶手是谁,还需证据,据我所知,这小黑山非常贫穷,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不会愿意往里走,屠通可是去过?”
水鬼仔细想了想,“从未听说过。”
“所以么……”
卢栎将尸体整理好,与赵杼一起将人重新抬进棺材,揉了揉后腰,“尸体已验完,接下来要找旁的证据,倒是没必要在此了。我欲下崖,你呢?”
水鬼深深看了屠通几眼,将棺材盖盖上,“先生请便,我给大哥烧些纸钱便也下去了。此时已过午,二当家约摸会在东侧竹楼,先生可去寻。”
“如此,我便告辞了。”
卢栎打算的很好,转身却对着两个箱子发了愁。他的东西,他知道多重,反正他一个人是提不动的,可赵杼要抱着他下崖,哪里还有手拎它们?
少年眉眼纠结,仿佛面对着天大的难事,赵杼好笑,把人捞进怀里,“有人收拾,放心。”
卢栎立刻想起来,“你的手下?”
赵杼颌首,抱着少年往外走。
卢栎却眼睛亮晶晶,“是洪右么?不对,洪右跟着少爷呢,那是谁?说起来我只见过你一个手下,还有谁啊,引我见见啊啊啊——”
赵杼又是一个预告都没有,直直往下跳,卢栎惊叫连连,下意识用力搂住赵杼。
两个人胸膛贴的紧紧,纵使山风呜鸣,也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卢栎又玩了一把失重刺激加稳稳落地,兴奋的不行,喉咙都有点哑了,熠熠生辉的双眸却一点未变,“下一次还要!”
赵杼一脸‘土包子也就这点要求’的嫌弃,“好。”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卢栎越来越牵就越来越忍让,眸底也渐渐生出一种叫做‘宠溺’的情绪。
无人察觉,无人提醒,它已经在意识海洋里扎根,长大……
山下升龙会仍然在继续,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或者说更加暴烈。大概进行到了关键时刻,比武台上血迹遍遍,台下的汉子吼声更众,甚至有厮打迹象。
赵杼耳力好,便同卢栎解释,“赛事过半,有些帮派已失去资格,有些进入最后对决,大家火气都很大。”
路一如既往的堵,卢栎摸摸瘪瘪的肚子,干脆和赵杼一起离开人群买些小食吃,“少爷在哪,你可有看到?”
“没有。”赵杼从卢栎碗里挑过他不爱吃的,再从自己碗里挟了几块肉过去,“洪右跟着,他丢不了。”
“嗯嗯!”卢栎眉开眼笑的吃东西,觉得赵杼这朋友简直不要太贴心,以后谁要跟了他一准幸福啊!
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比武台上打斗,肚子填饱后,卢栎拉着赵杼的手往竹楼的方向走,“你可抓紧我,别再让人给分开了。”
赵杼知道他是担心发生之前那样的意外,可这话说的很有些暧昧,他又忍不住往偏里想,小白眼狼这是多想霸占自己!
脑门挤出了汗,卢栎才成功穿越人海,朝竹楼进发。
他猜水鬼肯定比他早一步找到吴浩,并说明了情况,或许人家还要就此事进行商议,所以他并不着急,慢慢溜达着。
谁知他还没到达竹楼,先遇到了屠通的夫人,骆氏。
骆氏抱着孩子从斜里青石径走来,正欲走往竹楼,一拐弯,与卢栎二人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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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氏颇为冷艳的点了点头,准备与二人错身,卢栎却唤住她,“骆夫人?”
骆氏有些意外的停住,“妾身姓骆,敢问阁下是……”她并不认识卢栎赵杼。
卢栎也未直言,扮鬼脸逗依在她怀里的小娃娃,“夫人不认识我二人,我二人却认识夫人,夫人本事出众,我二人很是敬佩,如此偶遇,心内激动,便喊了出来,还请夫人不要介意。”
怀里的孩子露出小牙笑的开心,骆氏紧了紧孩子衣角,面上略带出笑意,“不过是运气好,托兄弟们的福罢了。”
骆氏相貌冷艳,就算嘴角眉梢露着笑意,隐藏在幽幽杏眸底的防备也未降低,卢栎仔细观察着,觉得骆氏一点也不像吴浩描述里的女子。
吴浩描述里,骆氏温柔小意,初嫁与屠通时,还经常吃醋,甚至没脑子似的与屠通外面养的女人撕破脸闹,就算接手帮务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带儿子江边散布从不出门。
可这骆氏面上乖巧,眸底精明只要用心都能看得到啊……
“夫人谦虚。”
“公子要去何处?妾身让路与你。”
卢栎正仔细看着骆氏怀里孩子,并没有看着骆氏,听到骆氏说话声音突然明白了。
骆氏有一管好声音,柔柔如水,切切如弦,婉转娇柔,有种独特的韵味。回忆方才几句话,不看人只听声音,骆氏给人感觉的确是温柔似水。
而一个人的声音是她表达效果最好的体现。比如赵杼说话,不管他面色多么傲神情多么冷,卢栎都喜欢听,不为别的,盖因赵杼声音实在太美,听着就是享受,为了这声音可以暂时忍受一切缺点,有时还会有这个人很温柔的错觉。
骆氏也一样,如果她刻意表达亲近,温柔,再稍稍隐藏下眸底意图,怕是谁也不会多想。尤其黑帮,可都是男人聚集的地方。
男人总是瞧不起女子,也总会被厉害女子设计掌握。
“这娃娃长的真好,细眉俊目,长大了怕是个翩翩佳公子。听闻屠帮主浓眉大眼很是英气,孩子大概像夫人您了。”卢栎将小娃娃逗的咯咯笑,话音很是随意,“听口音,夫人不是本地人?”
“的确不是。妾身几岁上就来了兴元,家乡何处都不记得了,”骆氏柔柔看着卢栎,“在兴元从小长到大,从没人说过妾身还有口音,妾身自己亦不不知道,这位公子长着一双好耳朵呢。”
“夫人过奖。”
“公子听着妾身是何处口音?”骆氏声音悠缓似有些期待,“孤身似浮萍漂泊,妾身也想知道根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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