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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样的女人,是李峋的姐姐——

只要这样想一想,刚刚那种被蚂蚁啃咬的折磨感就淡了许多。

方志靖看出李蓝病得厉害,神志不清,他缓缓走近,轻声道:“你认得我吗?”

李蓝无意识地摇头,她烧得浑身发飘,看人都模糊,更别说去思考和回忆了。

方志靖也意识到这一点,更加肆无忌惮。“你不能进去,里面都是比赛的人,你随便进去的话,可能会打断比赛,而且对你弟弟影响很不好。”

李蓝嘴唇发白,无助地哆嗦。

方志靖巴不得她再惨一点,他看向后面没人的角落说:“你去后面没人的角落里等吧,别让人看见,省得耽误大家比赛。”

李蓝没有反应。

方志靖怒斥:“听见没有啊,快点走!”

李蓝只听懂有人在赶她,浑身一颤,机械地转过身。

方志靖自己的外套放在在楼里,刚说这么一会话就觉得冷了,不再理会她,转身回去。

天色阴霾,看不到太阳,大风吹起破碎的荒草,世界变得浑浊不堪。

朱韵在家几天,头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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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待越痛苦,可事情又不能这样一直拖着,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她不厌其烦地跟母亲解释他们要做的事情,解释他们的目标和理想,她想让母亲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心血来潮毫无计划就打算创业的。

可惜母亲铁板一块油盐不进,不管她说什么,母亲都不接受,并且能从边边角角挑出一堆理由反驳。

最后朱韵也有点火了。

“我不管你们接不接受,反正我已经做好决定了,绝对不会变。”

母亲笑着说:“年纪轻轻,不要总把‘绝对’,‘肯定’这样没有退路的词挂在嘴边,等以后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幼稚了。”

朱韵从没有跟李峋说过家里人的态度,也从没想让他插手解决这些问题。

现在公司已经开始慢慢步上正轨,她除了是他女朋友以外,还是他的帮手,她总是告诉自己,她是要给他帮忙的,不是添麻烦的。

就在事情一度僵持不下的时候,某一天晚上,母亲忽然一改常态,对他们的公司感兴趣起来。

“你把你们公司未来几年发展方向和规划都整理出来,写一份计划书,我明天要出门,回来要看最详细的内容。”

朱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绝路之中看到希望,她马上闭关,事无巨细地开始总结,不仅是公司的发展,甚至连之前他们做过的项目也都整理到一起。

而母亲也根本没有等第二天,她跟朱光益交代了点什么,当晚就离开了家。朱韵一门心思扑在计划书上,根本没有注意。

几天后母亲回来,一进门朱韵就递上了反复检查到最后一刻的计划书。

谁知母亲拿到手里,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一边。

她坐到沙发上,先给自己泡了壶茶,端起杯子看向自己的女儿,审视了片刻,淡笑道:“朱韵,你又看走眼一次。”

第五十九章

朱韵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回转倒流的梦。

从他对她说“我爱你”的那一刻起,到他们一起决定未来目标的那晚,再到夏夜的湖畔,飘摇的柳枝,黏着的汗液,除夕的烟花。

还有他们一起上过的课,抽过的烟,走过的路……

他邀请她时的声线,他鄙视她时的冷笑。

然后是那个炎热的下午,点名的老师在体育馆门口扯着嘶哑的嗓音不停地喊——

“一班一号,李峋在不在?”

背后有声音回答——

“在。”

梦到这就停了,再往前的记忆她没有,也不在意,好像她的生命就是从那一声“在”开始的。

李蓝被一组路过的参赛学生无意间发现。

他们组的作品出了一点小状况,耽误到深夜,出来后想抄近路回宾馆,绕进小路,打头一个人险些被绊倒。

黑灯瞎火,他们看见地上晕着一个人,吓得差点没当场尿出来。

他们给李蓝送去医院,她的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并伴有严重的低温症,陷入重度昏迷。

医生没找到她的证件,从她身上翻出手机,充电之后看到通话记录全是一个叫“李峋”的人。

那时李峋找李蓝已经找了十几个小时了,所有能去的地方他都去遍了,最后甚至去寻求警察的帮助。警察以“失踪时间没有超过24小时”的理由婉拒,让他再去可能的地方看一看。

李峋的情绪已经卡在一个撕裂的节点,等他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看到李蓝奄奄一息的样子,便彻底爆发了。

他扯着一个学生,问李蓝为什么会倒在那种地方,神情恐怖得想要吃人一样。学生惊吓之后,又觉得气愤,说你有没有搞错,是我们给她送来的,我们明天有比赛还留到现在,你这是什么态度,鬼才知道她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他们要来垫付的救护车钱就直接走了。李峋问医生李蓝的情况怎么样,医生也没个准话,含糊其辞说一般来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由于患者正处在重病之中,身体格外虚弱,也不排除会有突发情况。

李峋从医院离开,来到会场外李蓝晕倒的地方查看。已经七点多了,可冬日天亮得晚,加上这几天都是阴天,周围还是一片昏沉。

行政楼左前方有个自动贩卖机,现在假期没人用,机器关着。李峋走过来,抬头,看到自动贩卖机上方装着一个不太起眼的监控。

校值班室的保安刚刚起床,一看这破天,忍不住皱眉。因为今年有比赛,他休息的时间也往后延了,这让他很不爽。

他刚要洗漱的时候,被拍门声惊得一跳。他去开门,看见外面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脸色阴沉,满眼血丝。

保安刚要问他是谁,就听男生低沉的声音说,我要昨天的监控录像。

保安不满了,说你是哪来的学生,横冲直撞的这是要造反啊,你老师在哪,给我叫你们老——

他话没说完,猛然感觉肚子一痛,直接跪到地上。

我要昨天的监控录像,他收回脚,又说了一遍。

保安疼得站不起来,他干脆直接自己到电脑前,只摆弄一会,就调出了昨天会场外的监控。

监控画面色调暗沉,像永远洗不干净的抹布。

保安很愤怒,觉得该干点什么来处理一下刚才的事件,可他又没什么动作,因为他敏感地觉得这个沉默的男生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

会场正在比赛。

刚巧是方志靖的小组在做演示,下面的评委组林老头坐在正中,他对方志靖印象不错,正在跟旁边的老师夸他。

李峋进会场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只有方志靖一下子看到他,他的发言瞬间就停了。他看着逐渐靠近的李峋,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两年前他带给他的那种可怕的压迫感又来了。

那一刻方志靖甚至忘记了比赛,他在心里飞快思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露馅了。

难道那女的跟他告状了?

那也不要紧,没有第三者的对话本来就死无对证,而且大庭广众,李峋能拿他怎么样。

这么一想,方志靖又安下心来,还转头示意工作人员做一下准备。

就在停顿的短短几秒钟内,李峋已经上台,方志靖刚转回头,就感觉迎面一黑,左眼瞬间湿润,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淌出粘稠的液体。

再来就是钻心刺骨地疼,疼到他身下一软,裤裆自然湿了。

他知道出事了,但他不清楚到底出了多大事。他倒在地上,那时还尚有微弱意识,眼睛里血红一片,世界也跟着一同颤抖,血液脑浆都搅和到一起。他想嘶吼,却怕到连声音都不敢出,喉咙被死死掐着,感觉出一种被人置之死地的恐怖。

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全场都被吓傻了,直到评委席上的林老头豁然站起,冲着旁边的工作人员大吼一声:“干什么呢!快拉住啊!”

朱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母亲坐在沙发里,一边喝茶一边将事情平淡地叙述给她听。因为她的语气很轻松,所以朱韵也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不过就是打了场架而已,记过就好了。”

实在不行就退学,没什么了不起。

“记过?”母亲听得哼笑一声,缓缓道,“方志靖的左眼球摘除了。”

朱韵浑身冰凉。

母亲又道:“他倒是挺会下狠手,那么几下就给人打得只剩半口气。”

朱韵说不出话,只是不断摇头,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有什么事的,肯定有原因,他不会这么突然就……

母亲哼了一声,道:“他在现场就直接就被抓走了,听说昨天他姐姐死在医院了,啧啧,真是一报还一报。”

朱韵耳边响起嗡鸣。“你说什么?”

“我说真是一报还一报。”

朱韵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她回身上楼,母亲在背后说:“你去哪?”朱韵不回话,脚步不停,回房间拿手机。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她眼眶泛红,手开始不停地哆嗦,又急匆匆下楼,看着母亲说:“我手机呢?”

母亲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朱韵看她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大叫起来,“我问你我手机呢!”

母亲从来没听过朱韵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一惊之下,茶水洒出几滴,烫了手,目光更厉了。

“朱韵你再跟我喊一次!?”

朱韵经由刚刚那一嗓子,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她紧紧看着母亲,说:“你让我准备公司的资料,是为了拖住我对不对?”

母亲冷笑道:“朱韵,你少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是我让他去伤人的,这事跟你我都没关系,这是他自己干出来的。”

朱韵去门口。

母亲:“你要干什么?”

她扯下衣服随手披在身上。

母亲:“人已经刑拘你要上哪找。现在这件事闹大了,方志靖家里也不是吃素的,孩子眼睛被人打瞎一只,你想想他们会不会放过他!”

朱韵听也不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必须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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