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1)
平心而论,这个孩子挺讨人欢喜的,长得招人疼谈吐亦令人舒适,可惜不会投胎,偏偏是蓝嫣芝那个妖孽生的,便也怨不得落得这个下场。
良二夫人带着刚满十二岁的良骏在卫所的临时府衙下车,周围浩浩荡荡的围了一圈仆妇和护卫
良骁穿着淡青色的普通官员襕衫,从别处赶来,利落的下马对她施礼,又与良骏行了平辈礼。
“多日不见长高了不少。”良二夫人客套的夸了一句,边走边道,“就算你不想让人家知道身份,但也不能苦了自己,缺什么便让人去京都递个信儿,咱们鲁公府的世孙总不能在这里受委屈。”
她的话是一句比一句漂亮,但也只是说说而且。且就算良骁真的如她吩咐这般做了,那时老太爷又会如何看他,跟看不思进取的乞丐没甚分别吧。
所以有时候某些听起来像是关心或者爱护的话,比□□还毒。她也太小看这个半大的少年了。
良骁自是对二婶娘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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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骏正是好动的年纪,在大堂坐了一会便闲不住,不耐烦听阿娘与良骁絮叨,便找个借口溜了出去。
因为他年纪小,身边的小厮更小,园子里的守门婆婆不免要放松警惕,主要是看他衣着不凡,恐是京都的王孙世子。
他沿着草丛捉蛐蛐,小厮在前面帮忙围追堵截,谁也没想到草丛深处蜷缩了一个小女孩,在偷偷抹眼泪。
小丫头大概七八岁,瘦的像根豆芽菜,所以脑袋便显得比较大,头发又稀又黄,一看便是营养不良,气血不旺,而良骏最讨厌稀疏的黄毛了,他只爱浓密的黑长发。十二岁的男孩子说小也不算小,早就具备了对异性的审美,所以他厌恶的看了那小黄毛一眼,转身便走,可是……又有点舍不得那只威武雄壮的蛐蛐儿。
犹豫半晌,他忍着厌恶,上前客客气气道:“小妹妹,你可不可以换个地方哭?”
她这才抬起脸,良骏眼眸微微瞠大,嘴角轻启的盯着她。
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丫头,那双微红的眼眸那么深,眼尾儿真像一只小勾子,一直勾进他心间。
大概她哭的太投入,也没想到会被人发现,不禁瑟缩了下,看上去像受惊的小兔子。
“你是谁?”她问。
“我是良大人的堂弟。”他好奇的打量她,甚至轻轻捏起她下巴,像是端详一只易碎的瓷器。
“原来你也认识骁哥哥。”她说着,一串眼泪滚落。
“你为什么哭?”他问。
“我阿爹不要我了。”
她的泪珠儿那么烫,落在他指尖,痒痒的。
忽然有个丫鬟模样的姐姐跑过来,不停喊着姑娘,焦急不已,发现黄毛丫头后赶忙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他才发现她好小,矮矮的,也许才六七岁吧,依然像个豆芽,但应该是最美的豆芽。
那丫鬟对他行了个福礼,仿佛有什么急事般,抱着她匆匆消失。
她乖巧的伏在丫鬟肩上,那双美丽的眼一直望着他,也许是什么都没望,还沉浸在悲伤中。
那之后离开上谷,良骏每日不仅要习文还得练武,好不辛苦,再无一丝空闲时间,也渐渐将那个令他惊艳不已的黄毛小丫头忘在了脑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小丫头的面目也越来越模糊,但不可否认,每当想起她,他便会有种无法言说的奇怪悸然,哪怕再也记不清她的模样,哪怕后来见识了许多美貌女子,甚至尝过了女人的滋味。
也许最大的遗憾是当初没有问一问她叫什么。
其实她叫庄良珍。
是长大后的他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甚至是毁灭的女人。
他惦念了她一生。
☆、第088章
长房小夫妻俩拔高音量的第一轮争吵结束,四周便瞬间安静下来。
几乎都听不见两个人的呼吸,仿佛要随着这样的安静一起消融。
庄良珍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啐他一脸的不屑。
因为某些方面他确实没有说错,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好东西。
她终于开口:“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是对我最坏的男人,那么确实如此。”
他确实比余尘行、良骏之流把她当人看,也确实因着他的关系,那两个一心想要玷/污她的人才未能得手,可她不明白在一群坏人里面拔尖的他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难道还要她给他颁布一个类似“你不是最坏的”表彰册吗?
良骁果然诧异了下,慌忙看向她,大概是要解释。
庄良珍抢先道:“我承认一开始误会你娶我的原因是与其他人同流合污,想要骗取经书。其实你就是为了合法的占有我,真跟经书没关系。你的下面跟他们一样,上面又比他们对我好,所以你就了不起了是吧?我就得感激你对不对?你说的都没错,没有你,我一个孤女,又是这等相貌,撑死了被人放在内宅当个得宠的姨娘。可是那又怎样,至少我不会心痛。”
心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被伤的血淋淋的。
这世上谁都可以伤害他,独他不行。
没有任何缘由,就是不行。她对他就是这般的苛刻与无理,她就是要折磨他!
如果他以为用一些下流手段征服她的身体就算赢了,那他可真就错了。
因为她跟他不一样,只要想起那些伤害,想起那个无辜的孩子……再多的欢愉都是地狱!
庄良珍推开试图上前环抱她的良骁,提着裙角愤然跑走。
良骁追过去:“庄良珍,你闹够了没?”
“我不跟他们比,也不想做坏人里拔尖的,我对你好,是真的。”他上前攥住她胳膊,把她往屋里拖,外面人多眼杂,不能这样使小性子。
春露愣了下,立刻驱赶院中的闲杂人等。
林妈妈反应更快,一听屋里吵架声音不对就开始清点几个园中掌灯的粗使丫头,将人全都赶了出去。
良骁没想到她会这样动怒,明知扭不过依然奋力挣扎,连衣襟都挣开了。
她却浑然不觉,梗着雪白的脖子,恶狠狠的瞪着他,锁骨在灯影中泛着珠光。
像一只凶狠的小白狐。
他只能用力拥住她,一臂环住她挣扎的身子,一手按住她后脑。
“小乖,别伤心好吗,我不该提起那些伤心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与余尘行良骏他们坐在一起,便怒火中烧,又听闻你在芸和园单独见了余尘行,整个人就糊涂了,直到跟你谈正事那会儿还在糊涂,我也不想被你看出来,可是忍不住,我只想杀了他们,原以为你会像我一样的讨厌他们,可是你为什么见了余尘行之后还像个没事人,这让我……很不舒服。”
原来最不舒服的地方竟是她见了余尘行之后没有跟他报备,譬如表达一下余尘行是如何的讨厌什么的。
如此庄良珍哪里还看不出他在吃醋,也才想起他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在意。可是她感觉不到一点被人在意的虚荣与快乐,只觉得心口血流如注。
遇到余尘行是个意外,她有多讨厌那个人,他又不是不知。只要平平安安的躲开了就好,为何还要专门去提?
那种人,根本就不配被提起。
倘若她始终将这些人放在心里,岂不要时时想起曾被人扒光羞辱的场面?她也有羞耻心啊,即使再坚强,被人羞辱的时候……难过是一样,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会难过,恨不能将被人碰过看过的地方挖去。
庄良珍不停的吞咽,努力将逼退泪意。“所以……你不舒服便要伤害我吗?我又不是专门去见他,谁知道会在那里碰上!你心里不舒服与我何干?那是你自己的事,是你自己想不开,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惨?”她浑身哆嗦,头发都乱了,像是困在暴雨中的落花。
良骁被她斥的哑口无言,心神大乱,只一味抱着她,就是不允她走。
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懂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说到底还是介意,介意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被人触碰,而宝贝却没有与他同仇敌忾!
庄良珍挣不开,只能无力的靠着门扇,心口剧烈的起伏。
夏夜深蓝色的天空亮起一道银色的闪光,闷雷轰鸣,暴雨倾盆而至,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掩饰了所有的声响。
连老天爷都要帮着吵架的两个人?
小长房那些隐在暗处的探子们啥也看不见啥也听不见,还淋了大雨,皆败兴而归。
而房中交颈相拥的两个人一动不动,一阵裹着雨水的飓风陡然吹开半敞的窗子,瞬间灭了三盏烛火,偌大的房间也随之黑了一半。
黑暗中,她只能听见良骁在头顶粗重的喘息。
他太高了,为了紧紧贴着她,便无法弯腰,只能将下巴垫在她头顶。
“良骁。”她淡淡道,“你要是连这种情况都能对我下手,我真就瞧不起你。”
他浑身绷的比石头还硬,喉结在她眼前缓缓的上下滑动,好半晌才道:“不动,我不动你。”
她幽凉一笑:“不动?你当我是三岁小儿?既然不动就管好下面。”
他已经微微发颤,艰涩道:“这是男人终于自然的正常反应,没反应的才是废物。”
然后推开她,往后退了两步。
屋中的光线那么暗,她于朦胧中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
黑影中的良骁还在解释:“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不会与你吵架,你就当我今天疯了吧,事实上我也觉得不对劲,更不懂为什么要这样放下,可是只要想一想……想一想那些混蛋觊觎你,脑中可能有下流龌龊的想法……我就没法控制。”
“那你何必还要在我跟前装腔作势,显得仿佛有多么通情达理。吃醋就认啊,结果装到最后憋坏自己又伤了别人。良骁,你活该。”
他被她无情的讽刺,只觉得胸臆仿佛被凿出了一块冰窟,说不清是冷还是疼。
这场暴雨持续了两天两夜,第三日将将放晴,天空还挂了一弯淡色的虹,鲁公府便迎来了两位陌生的访客,拜访小长房的访客。
一个是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自称姓廖,是个郎中,穿普通的棉布袍子,普通的布鞋,头发在顶上挽的整整齐齐,整个人给人清爽干净利落的感觉,比这种感觉更令人惊艳的是这个年轻人的相貌,实在是一等一的英俊。
英气逼人的俊美。
另一个大约是廖先生的小丫鬟,其实不能用小,因为这丫鬟的个头比普通的女孩子高,虽比不得男人,比廖先生矮一截,但放在女子里真的算高的,这也就算了,居然还胖。
高和胖组合在一起杀伤力实在惊人,哪怕这丫鬟的脸如珠似玉般可人,也抵不过这略显粗壮的高胖!
原来这就是受良骁邀请来为世孙夫人调理身体的廖先生,旁边那位叫姜小蝶,一拳能杂碎大腿粗的太湖石。
看上去像主人的廖先生小声小气的叮嘱姜小蝶:“世孙夫人身边不缺服侍的人,你只要保护她的安全便好,千万别随便发脾气,有什么不高兴了回头找我发泄发泄便好。”
姜小蝶不耐烦的挥开他:“少罗嗦,我姜小蝶从不欠人恩情,良世孙既答应帮我寻亲,我便是豁出命也要保护他娘子安全。”
廖先生立刻笑了:“嗯,小蝶真懂事。”
便笑眯眯伴在她身畔,在下人的引路下走向小长房慎德园。
☆、第089章
却说吵完架,良骁总算知晓珍珍为何突然大动肝火了,也不全然怪他说了混账话,怕是因为小日子来了的缘故。
每个月这时候她就变得比平时更不讲理,还可能为一点儿小事找他不痛快,不过这些也无伤大雅,毕竟流血的是她,受伤的人也是她,还要每个月经历一次,且还在里面,能不难受吗?他全当小情趣来应付,只一点令人不安,那便是她的腹痛现象越来越明显,太医说是年纪小又有些体寒的缘故,生了孩子应当会好转。
可如今喝了暖宫的方子还痛的如此明显,倒真是奇了怪?
良骁心疼她痛起来发白的小脸,可她却越来越过分,竟以小日子不吉利为由当天便吩咐人将他的铺盖卷了收入箱中,又安排人在书房后面的暖阁为他重新铺了床。
这是明晃晃的驱赶他,不准他回来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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