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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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哥儿眼中尽是迷茫。

贺润年走上前来,掰开顾重阳的手,将她与睿歌儿隔开。

湘妃竹的帘子高高掀起又重重落下,睿哥儿的身影消失在顾重阳的视线中。

“睿哥儿,我的儿子!”顾重阳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挖走了一块,她扶着竹帘,透着缝隙见睿哥儿趴在郑达家的肩膀上,走出了大门。

“贺润年!”顾重阳又是伤心又是难过,满脸哀痛地质问贺润年:“你为什么不跟睿哥儿说实话?难道我不是他的母亲吗?你不是标榜自己是君子吗?你不是张口闭口文、行、忠、信吗?这就是你的信吗?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教儿子的吗?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在儿子求证的时候,贺润年的沉默令给顾重阳致命的一击,她又恨又怒,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

“你们延恩侯府自诩名流世家,却做着猪狗不如的事。太夫人是长辈,她就是再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颠倒是非挑唆睿哥儿。好,她老了,头脑昏聩了,又是长辈,我不跟她计较。可你呢?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也能做出这种离间骨肉的事情来。你是什么君子?说你是小人都侮辱了小人这两个字!”

不管顾重阳说什么,贺润年却总是一言不发。

顾重阳说完了这一通,一回头见花梨木扶手椅上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九连环,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刚才睿哥儿还坐在这里玩呢。

一想到睿哥儿已经走了,自己做什么都不能回转了,顾重阳又后悔起来。

睿哥儿不认她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还小,才五岁呢。等他长大了,自己再跟他慢慢说。

她刚才应该问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

自己给他做的衣服鞋袜,编的小狗,亲手削的小木剑都没有来得及拿出来。

下一次,一定不能忘了。

顾重阳把九连环紧紧握在手里,舍不得放开。

一室无言,两个人各有心事。

心里想着睿哥儿的事情,顾重阳神色奄奄地坐在椅子上,忽略了贺润年还在室内。

过了好一会,才传来贺润年艰涩的声音:“重阳,沈家舅舅一家都被斩首了。”

这句话好似一个焦雷,打得顾重阳整个人都呆了。

“你说什么?”她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望着贺润年:“谁被斩首了?”

“是你舅舅跟两位表哥,还有沈家上上下下所有的女眷。”话一出口,就好说了很多,贺润年没有顾忌:“他们都被斩首了,圣上一个月前下的旨。辽东卫的折子三天前到的,说是已经就地处死……”

“这不可能!”贺润年的话还没说完,顾重阳就已经霍然起身,厉声打断了他:“我舅舅一家被判的是流放,早就在辽东服役了,怎么可能被斩首?就算我舅舅与两位表哥都被判斩首,我舅母表姐她们是女眷,怎么可能也被牵连呢?伪帝的事情,已经盖棺定论,初衍大师说了,既往不咎。他言而有信,滴水成冰,绝不会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是初衍大师的意思,是皇上下的圣旨。”贺润年十分有耐心地解释着。

那就更不可能了,如今初衍大师把持着朝政。

“君无戏言。”顾重阳冷笑:“皇上如此出尔反尔,初衍大师不会让他如此的!”

贺润年目露怜悯地望着顾重阳:“初衍大师上个月圆寂了。”

4.生死

“不、不、不。”顾重阳闻言脸色大变,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初衍大师一向身体康健,从未听说他身体有疾,他如今四十岁都不到,怎么可能会死?这不可能,你休要骗我!”

顾重阳的声音很大,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贺润年刚才说的都是假的一样。

“是火化的。”贺润年的话令顾重阳绝望:“初衍大师说自己尘缘已了,是时候走了,于是便要求火化。皇上下旨将他生前居住的少师静室改建为嘉福塔,专门供奉他坐化时留下来的舍利子……”

贺润年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重阳,我没有骗你,你舅舅家被满门屠首……”

“轰”地一声,顾重阳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

舅舅遇难了,还有舅母表哥表嫂他们都死了,还有几个小侄儿,小侄女,他们那么小……

怪不得她从上个月开始就没有再接到过舅母的来信了,怪不得已经出嫁的素迎表姐上个月来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还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着抹眼泪,她还以为素迎表姐在婆家受了委屈。

原来是舅舅他们遇难了。

怎么会这样?皇帝明明说了要赦免他们了啊,天子怎么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顾重阳心里痛得滴血,痛得她头脑轰轰作响,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她死死掐着手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在支撑着:“那我素迎表姐怎么样了?”

贺润年见她扶着椅子摇摇欲坠,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忍:“重阳,素迎表姐她前几天……得病暴毙了。”

顾重阳的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怪不得,怪不得素迎表姐说让我好好活着,还说让我代她照顾两个孩子……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原来她知道自己难以善终……”

可笑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还跟身边的丫鬟抱怨素迎表姐说话不算话,答应了来看她却没有来……那个时候素迎表姐恐怕已经被家里人看管起来了吧!

顾重阳身子贴着椅子缓缓滑倒坐在地上,心里一片冰凉。

舅舅不在了,素迎表姐也不在了……最疼她的人,跟她最亲的人都没有了。

从今以后,这世上就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了,没人管,没人问,就像孤鬼一般。

顾重阳觉得有一种锥心的疼,这种疼比母亲去世的时候更甚,比继母冤枉她偷东西,父亲听信继母的话让她跪祠堂的时候更甚。

顾重阳双手抱膝,把脸埋入臂弯。

“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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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润年看着她乌鸦鸦的头发似上好的绸缎,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心里的怜惜就怎么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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