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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和杜大壮都是一个激灵,这如意春和老吉祥谁没听过,但凡去过顺天的人都知道,那是顺天府最高级豪华的酒楼,据说去的都是达官显贵,听闻那里的气派,便是从门前走走,也都要咂舌的。

杜大壮毕竟是买卖人,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时搂着何老怪笑道:“若能成事,兄弟,不说别的,你闺女出嫁的家具和妆盒我全包了。”

杜记的妆盒如今可是女孩子出嫁的必备,也是女孩娘家脸面的象征,何老怪女儿今年十七,刚说了婆家,正预备嫁妆,何老怪虽然身在辅国公府,可毕竟是在一个外庄当管事,主人家十几年都不来一次,哪有什么油水可捞,正预备着凭着交情让杜大壮给打个妆盒,谁知道这家伙一开口连家具都给包了,真是意外之财,心里打定主意,定要促成这笔生意,忙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哥哥可就瞧你的了!”杜大壮胸脯拍的啪啪响,一副义薄云天的架势。

杜氏有点心虚,轻声问闺女“这,能成吗?咱那辣酱,能上的了那大酒楼?”

贞娘笑道:“娘,你放心吧,咱那辣酱做出的菜好吃的很,我今儿给府里的老夫人和小姐少爷做了,他们都很喜欢呢。酒楼做的就是吃的生意,总守着那几个千年不变的房子,来的食客也腻歪啊,巴不得有新的菜肴尝个新鲜呢,咱家今年种的番椒多,都酿了做酱正好供应那顺天府的酒楼,可咱的价格得抬高点,我还有好些菜方子跟着,待会和舅舅商量商量,让他去谈,若成了,以后咱们就坐在家里收银子就是了。”

杜氏也高兴:“也是,等你爹回来咱好好翻修一下房子,省的老漏雨,贞儿啊,咱家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娘真是高兴,生了这么个好闺女啊!”

贞娘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也着实有些得意,暗想,还好,自己时重生而来的,只要多用些心思,定能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又过了三日,安家真的派了顺天府的大管事安顺来谈,杜大壮一派江湖豪情的架势让安顺吓了一跳,怎么看这人都不像一个买卖人,更像个绿林好汉,可主人家交代的事还得办啊,好在杜大壮虽然长的豪放了些,心思还挺细,见了面就先给安顺封了个五两重的红包。又让贞娘和杜氏亲自做了一桌子菜,让安顺尝尝。

安顺尝了之后大为欢喜,心想就凭这个以后我们老吉祥和如意春就可无忧了,那几个新开的揽月阁,什么闻香楼统统玩完。

立刻赶着跟杜大壮说了价格和条件。

辣酱按每坛五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他们,只等番椒成熟,自七月开始,每月五坛,先卖着看,若生意好可以再追加。安家要求这许娘子辣酱只可以供应给安家一家,不可以供应顺天府任何酒楼和商家。跟着给了十个辣酱做菜的方子,都是贞娘头天晚上写出来的,双方皆大欢喜。安顺酒足饭饱,小心翼翼的揣着方子和契纸回了安府跟老夫人汇报去了。

杜大壮和杜氏一家欢欢喜喜的计划着还要多种多少番椒才够。贞娘研究这怎么才能做出更好吃的辣酱来,跟舅舅商量,能不能请往南边去的镖局子的人带回一些鱼露来。

杜大壮纳闷:“鱼露?那是啥玩意?我听都没听过。”

贞娘笑道:“是南方的一种调味的东西,都是海边才有的,我听人提起过,说这东西是用小鱼虾为原料,经腌渍、发酵、熬炼后得到的一种味道极为鲜美的汁液,色泽呈琥珀色,味道带有咸味和鲜味。我琢磨把它放进辣酱里味道一定更好。”

杜大壮点头:“好,你要是再琢磨出一种新的辣酱咱那价格就再翻一倍,哈哈,好闺女,你简直就是咱家的财神爷嘛,我这就去找几个镖局的朋友,让他们给捎点回来。”

杜氏怜爱的看着女儿苹果似的小脸,叹了口气:“你啊,这么小的年纪就得为家事操心,娘真是觉得对不住你。”

贞娘咯咯一笑:“娘,这有什么,我不过就是出出主意,做些吃食罢了,你小时候还下地干活,比我苦的多了。”又想起一事:“对了,石头哥哥这几日哪去了?怎么老不见他?”

“你石头哥哥领着人去收木料去了,去了北边儿,过几日就回来了。”杜氏也想起一事来:“五月初二是隔壁刘家大虎成亲,邀了咱家去喝喜酒,你和翠姐要好,我和你刘婶子说了,那天人也忙,家里也乱,让你和翠姐领着三虎和纯哥在咱们家呆着,等花轿来了再去看,别被人给挤着,知道吗?”

“知道了,娘。”贞娘好笑,自从镇上不知哪家的孩子出去吃喜酒时被拐子拐了,所有的家长都这般风声鹤唳的,孩子们出门都要再三叮嘱。

五月初二这日,刘家热闹非常,来往的亲戚邻里络绎不绝,刘大虎穿着红色的直裰,胸前戴着大红花,穿着白底红面的云头履,憨厚的脸上红云密布,一副比新娘子还不好意思的架势。

刘婶子满面红光,忙里忙外的张罗,杜氏作为刘家的紧邻理所当然的跟着张罗,刘家在当院里摆了五桌席,请了镇上专门司红白事的厨子鲍厨子来掌灶,堂屋里贴出了大大的喜字,两张太师椅上也铺来大红绒布,看上去一派喜气洋洋。

辰时三刻,花轿临门,新郎官踢轿门,新娘子跨火盆,跨马鞍,两人拜了天地,一群女眷就嘻嘻哈哈的跟着进洞房看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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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姐和贞娘第一次看见李家姑娘,穿着大红色苏绸的霞帔,带着金丝累翠的金梁冠,长脸,两道秀眉,一双秀丽的丹凤眼,相貌很是清秀耐看,四周的人就相互悄声笑:“这新媳妇还真挺俊。”

一个穿着葡萄紫色飞花布褙子的妇人走过来来这李氏的手道:“好标致的孩子,且歇歇,大虎去前面敬酒了,我给你拿点吃的,你先垫垫饥。”说着从桌上端了一盘子芝麻酥来。

李氏盈盈起身接过,想道谢,只是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有些迟疑。翠姐笑道:“嫂子,这是二舅母。”

李氏歉意的笑笑:“原来是二舅母,是奴家失礼了,还清二舅母莫怪!”

二舅母笑道:“这有什么,明儿才认亲呢,你初来,不认识我有什么呢,来,先吃点点心垫垫,这做新娘子最是难捱,从早上就要饿着,幸亏咱是小户人家,没那么多的规矩,我听说那大户人家讲究绕城走,炫耀嫁妆的,那新娘子要足足饿上一天呢。”

周围就有人插言道:“可不是,就说上些日子那白家小姐出嫁,那嫁妆排场啊,真是十里红妆,听说第一抬嫁妆进了夫家,那最后一抬刚出了白家呢!”

还有人插言道:“是啊,南边就讲究这个,我听说啊今年南边又开始流行缠足了,说是那脚儿要裹得越小越好,讲究那叫什么三寸金莲,我的乖乖,三寸啊!咱们要是缠成那样,也就不用干活了,整日里垫着脚站着都站不住哩!”

贞娘的眉心一蹙,现在就开始流行缠足了吗?好像是吧?记忆中三年之后这种缠足的风气在江南大家族里开始盛行,几乎成为江南名门淑女的标志,美貌和金莲成为大户人家选媳妇的标准,金莲的大小竟然决定了女人的命运,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贫家女子或者是为妾的女子才不用裹足,其实也是不配裹足。

当年的林家小姐林净语也被母亲和嬷嬷逼着缠了足,那弯弯如月牙的小脚,几乎不能走稳,偏偏就有那轻狂的男子说这样走路是一种弱柳迎风的美态。

贞娘冷笑,心里暗想,幸亏今世自己只是个贫家女子,不用受那裹足之苦,而且她打心眼里瞧不起那裹足的女子,出个门基本走不了几步,只能被扶着在园子里走几步意思意思,跟个残疾差不多。

新房里一时讨论气氛热烈,反倒让新娘子李氏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安静下来了,看的出这家的亲戚虽然多,却多是淳朴热情的,那个长的娇俏的小姑娘估计就是自己的小姑子吧?

李氏冲着翠姐招招手,翠姐走了过来,笑问:“嫂子?啥事?”李氏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绣的精致的小巧荷包来:“给你的!”翠姐看那荷包上绣了两条红色鲤鱼围着碧色的莲花,针脚细密,颜色鲜亮,十分喜欢,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李氏又悄悄问:“你旁边的小姑娘是谁啊?”

“那是许家的贞娘,就住咱家隔壁的!”

“哦,许娘子家嘛?”李氏也听说过许娘子酱的大名,那著名的水晶汤包,她也买回来尝过,的确美味,想到要跟许家做邻居,心里倒是十分欢喜,看来两家关系不错,将来少不得跟许娘子学学怎么做吃食,也让相公和公婆喜欢。

也拿出个荷包来给了贞娘,贞娘甜甜的道了谢,又跟翠姐说笑了一会就告辞回了家。

纯哥年纪小,跟着三虎疯玩了一上午,累的口齿缠绵没说几句就睡了过去,贞娘给他盖上被子,自去收拾打扫屋子。

☆、178第二十八章

许怀安第二日到了家,看上去风尘满面,精神头却很好,跟杜氏说起此次去府学认识了不少同学和有名的鸿儒先生,很是受教,尤其见到了程教谕的老师沈安之先生,许怀安十分激动,沈安之当世大儒,学贯古今,乃当今天子的布衣之师,一手行草号称风墙阵马,沉着痛快,深得米芾形神,乃当世书法领军之人。

因为持了程教谕的一封手书,沈先生对他格外客气些,在策论上指导了几句,只这几句,让许怀安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当今天子乃军中将领出身,对吏治*深为痛恨,久有革新之愿,因此在策论上更加注重吏治改革的实用性,许怀安对“国用不足”和士风不正、吏治*一类事与天下士子一样久怀愤懑之心,他研习范仲淹在《奏上时务书》中说:“修辞者不求大才,明经者不问大旨。师道既废,文风益浇。诏令虽繁,何以戒劝?士无廉让,职此之由。其源未澄,欲波之清,臣未之信也。傥国家不思改作,因循其弊,官乱于上,风坏于下,恐非国家之福也。”在范仲淹看来,“今之县令循例而授,多非清识之士。衰老者为子孙之计,则志在苞苴,动皆徇己;少壮者耻州县之职,则政多苟且,举必近名。……以一邑观之,则四方县政如此者十有七八焉,而望王道之兴不亦难乎!”,与范文正一样,他认为“固邦本,救民之弊”必须首先“举县令,择郡守”,“慎选举,敦教育”,这样才可以解决“簿书不精,吏胥不畏,徭役不均,刑罚不中,民利不作,民害不去”等等问题。所以此次回来准备在家将历代吏治革新和治理好好研读一下,准备好好写一篇策论等下次再去顺天府学的时候请沈先生好好指点一番。

一面说一面还从怀里掏出给两个孩子买的芝麻糖、桂花酥,给妻子买的一只银质云头簪和一块姜黄色的三江布。

杜氏哪里懂得那么多,只是丈夫意气风发,愿意跟自己说这些,表明丈夫不嫌弃自己大字不识,还给自己买了布和簪子,她心里愈发觉得甜了,忙烧了水让许怀安洗个澡,又张罗了几个丈夫爱吃的小菜。

许怀安换上了米白色苎麻的便服,盘膝坐在炕上,看桌子上放了自己爱吃的杂菜烧肉,凉拌茄子,糖拌柿子,酱黄豆。贞娘给许怀安盛了暗绿豆粥,拿了两笼水晶汤包上来,纯哥儿早早坐在炕上,眼巴巴的等着父亲动筷子。许怀安先抱过纯哥亲了一口,夹了块肉给他,纯哥立刻高兴起来,兴高采烈的说爹真好。

贞娘白了他一眼:“小馋猫,谁给吃的谁就最好是不是?”

许怀安笑道:“纯哥儿还小嘛!是不是?”他十几天没见到儿子女儿,十分想念,见儿子女儿面色红润,都越发的出挑了,心里对妻子十分感激,招呼杜氏:“娘子,别忙了,先吃饭吧!”

杜氏擦了手,坐在对面,一家四口慢慢的吃饭,杜氏把女儿跟安府定了辣酱供应的事情说了,还兴奋的说:“相公,以后咱家的辣酱有了固定的销路,咱以后就不愁银子了,欠大哥的钱也能还上了,你考试的盘缠什么的也就都有了。”

许怀安十分震惊,没想到妻女在家里做成了这么大一笔生意,他虽是个书生,却并不迂腐,多年来自家过的多么艰苦困难,妻子孩子跟着他遭了多少罪,他心里有数,虽然这件事有点伤了他男人的尊严,可回头想想,女儿这么小就想着法的赚钱,妻子每天从早到晚的劳作,不也都是为了这个家的日子好过些?心里更觉得内疚,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多亏了你们了,娘子,我会努力,等考上举人了,就寻个缺做做,有了俸禄,你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杜氏笑道:“好,只要相公不怪我自作主张就行,还有一样,咱们家这房子也该休整休整了,一到雨天总是漏雨,孩子们的屋子连张床都没有,我寻思着,咱是不是也该修修房子了,你不在家,就我们娘三个,也不敢请工人来,正好你回来了,咱们趁着这个夏天修整一下可好?”

许怀安当然赞成。两个人商定杜氏领着孩子去舅舅家住些日子,接着开铺子,许怀安留在家里请瓦匠重新铺瓦,请人又粉了墙壁,换了窗棂,杜氏让哥哥给贞娘打了一张架子床,床柱都用上好的红松,漆了深棕色的漆,围子镂了万字云纹,承尘上雕了贞娘喜爱的西番莲图案。

纯哥儿见了也闹着要跟姐姐一起睡,杜氏无奈只好应承将来也给纯哥儿打一张。

等杜家的房子收拾停当,也进了七月,正是酷暑,院子里和地里的番椒都长成了,杜氏领着贞娘和杜石头一起收了整整一大车的番椒回来,一家人齐上阵开始做辣酱,今年的天气好,雨水调和,番椒长势好,个个饱满火红,看上去像一个个殷红的玛瑙坠子,十分喜人。

杜大壮托人从福建捎回了一坛子鱼露,贞娘尝试着放了一点到辣酱里,味道果然比先前鲜美许多。安顺在此之前已经几次三番的让人来打听辣酱可做好了?听说做出来后喜的连夜从顺天府带人过来搬运,还不放心的再三叮嘱许家不可以将辣酱再卖给其他人。

五坛子辣酱一共二十五两银子,杜氏拿着银子满面春风,回到家里跟许怀安商量填上上次安家赏的银子凑上三十两还给哥哥。许怀安也觉得无债一身轻,赞成还钱。夫妻俩晚上收拾完就带着俩个孩子揣了银子去了杜大壮家。

杜大壮正和杜石头坐在院子里头的竹床上乘凉,俩人一人一块西瓜正啃的欢呢,一见许家一家来了,吓了一跳。杜大壮忙问:”这是咋了?啥急事这么晚了来我这?”

杜氏笑道:“没啥急事,这不是挣了钱嘛,我寻思这把那三十两银子还你,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杜大壮一拍脑袋,笑道:“哦,我都忘了,你们家今儿卖了酱挣了钱是不是?我又没啥用头,你急着还我干嘛?来来,快坐下,石头,石头,去给你姑姑和姑父倒上两碗凉茶,再把西瓜多切几块端上来。”

杜石头应声而去,一会端了个大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两碗凉茶,四五块西瓜和几块芝麻糖。

许怀安和杜氏坐在竹床另一侧,中间放着一个小炕桌,杜石头放下托盘,招呼道:“姑姑,姑丈,你们吃西瓜吧,我今儿用井水拔了一天呢,挺凉的。”

纯哥儿欢叫着要拿西瓜,不想被贞娘一巴掌打到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你不许吃!”贞娘柳眉一挑,神色就带了几分严厉,吓的纯哥儿哇的一下子哭了!

一家人都愣住了,贞娘对纯哥儿一向疼爱有加,不管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从来没有这么声色俱厉的跟他说过话。

杜氏忙道:“贞儿,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干嘛不让纯哥儿吃西瓜?”

贞娘垂下头,咬咬嘴唇,她没办法告诉他们,那年,纯哥儿就是吃了井水拔过的西瓜,开始只是肚子疼,后来竟成了绞肠痧,活活的要了纯哥儿的命。

“娘,纯哥儿才在家吃过饭,又跑了一身汗,冷不丁吃凉的西瓜,我怕他激着,肚子疼!”贞娘只好换个方向来解释。

众人恍然,都想着这贞娘真是心细如尘 ,杜氏搂过儿子哄着他:“好儿子,别哭了,姐姐不是不让你吃,是怕你凉着,让你缓缓再吃”纯哥儿抽抽噎噎的半晌,贞娘讨好的递了一块芝麻酥给他,方好了。

杜石头从杜氏手上接过纯哥儿,领着贞娘去院子另一边的石凳上坐着,杜氏兄妹和许怀安闲聊去了。

贞娘忽然想起一事,问杜石头;“前儿我听乐掌柜提起你说你想去关外跟那些满人和蒙族人做生意?是真的吗?”

杜石头睨了她一眼,点点头:“是啊,这次跟着郑师傅去关外收木料,我才知道塞外有多辽阔,那里的山脉绵延起伏,那里的草场一望无涯,那儿的物资很是匮乏,咱们关内的很多东西到那都是紧俏的东西,什么都有人买,你给我编的络子居然能换一罐子蜂蜜和一件上好的羊皮袄呢!”

贞娘立刻睁大了杏眼,小嘴嘟着问:“你把我给你的络子给卖了?”杜石头见她有了几分恼意,心里不知怎么就发慌,忙摇摇头:“哪能呢,你送我的东西我哪能卖了呢?你看,我都随身挂在腰里呢!是一个在那做马匹生意的鞑靼人,看上了这络子和荷包,想跟我换,我没答应,不过我看到很多关内人跟那里的人做生意,咱们的很多药丸、家具、农具、衣衫鞋袜、种子做工粗劣的首饰在那里都很受欢迎,我正跟我爹商量准备收些药丸、绣品、女子用的鲜艳的衣裳首饰什么的去那边跟女真人和鞑靼人换些东西回来,我觉得有利可图。”

贞娘思忖了一下道:“北地苦寒,那里的人都喜欢喝酒,喜欢能储存的久一些的食物,不如,你再带些蜜饯、调料、烈酒之类的过去,哦,咱们的番椒做成的酱也是可以的,用猪油熬出来冻成冻子,吃的时候放到锅里熬开了就成,不过这个季节不成,天气凉些才好,现在出关盘查的不严吗?”

“还成,从忽而堡一战后,那些瓦剌人被圣上打怕了,轻易不敢越过关外的八个卫所,而且,那里设了一些集市,方便老百姓相互贸易,还算平静,除了食盐和粮食,其他的物品查的都不严。”

“出关走的远吗?关外美吗?”

“出关嘛,过了要走差不多一个月吧,过了广宁卫,沈阳中卫就是长春,顺着松花江再往北上就是朵颜卫和富于卫,那还有奴儿干山河摸鱼儿海,过了摸鱼儿海就是鞑靼人的地方了,我们到不了那,也就是在朵颜卫附近跟那些女真人和鞑靼人做些互换的买卖。关外的景致嘛,特别辽阔,非常壮观,策马奔跑,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豪情,那感觉就像天地都是一体的”石头有些向往的昂着头,似乎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贞娘发现杜石头有一些不同了,那种向往自由、豪放、力量的*已经在他的身上有了苗头,她有些苦涩的想,他很快要长大了,要飞向外面更加宽广辽阔的世界了,再不是那个宠溺的看着自己的,温言细语的问自己这个图画的可好的男孩子了,想到这,贞娘心里便多了些怅惘。

☆、179第二十九章

这个世界对女子永远是不公平的,这是月娘说过的,那会她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一心只想这怎么才能在府里做个大丫鬟,以为做了一等丫鬟就是自己最好的前程了她还记得月娘看着自己,表情中带着悲悯和无奈,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摸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她的叹息安静飘渺,声音若有若无:“你能看到的只是这府里的天空,巴掌大,一成不变,你看不到江南的烟雨绿柳,看不到塞外的广阔无垠,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自由的空气有多好”

她低下头,安静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呢?

“你怎么了?”杜石头迷惑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贞娘会忽然就意兴阑珊起来,眼睛中还有一种她看不明白的遗憾,刚才不还兴致勃勃的帮她谋划该贩些什么东西吗?

贞娘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你要是出关去,以后就要很长时间看不到你了”

杜石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贞儿舍不得自己吧?

“我要上了秋才走呢,估摸这年前能赶回来,北边的貂皮袄成色好,老山参也极好,还有东珠、奶饽饽、狐狸皮子,等我们回来你就能看见了!”

贞娘懒懒的摇摇头:“我要那些干嘛,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就成了,你是跟舅舅一起去吗?那铺子怎么办?”

“我跟我爹一起去,其实我爹是巴不得呢,这几年没少他整日念叨,说在家呆的骨头里都长了锈,一听说我想出关去做营生,我爹比我还积极呢!铺子交给乐掌柜照顾着,他为人忠厚精明,爹很放心。”这倒是,杜大壮生就喜爱四处闯荡,这几年老老实实的当了生意人,心里十分的厌烦。

纯哥儿基本听不懂俩人在聊些什么,只是专心的吃芝麻酥。那边杜氏和许怀安听了杜大壮的计划被吓了一跳,杜氏眼圈都红了:“好好的,又出去冒什么险啊?你出去那么多年,好容易活着回来了,又要走,我听说那北边的人都野性着呢,一个不顺意就拎着刀子杀人的,还有什么鞑靼人、瓦拉人、女真人,还有什么红眼睛、蓝眼睛的野人,你又不懂他们的话,贸贸然就要跑去跟他们做生意,出了事可怎么好?你,我就你这么哥哥了”杜大壮一见妹妹要掉泪,忙手忙脚乱的摆手道:“别,别,妹妹,你可别哭,我最怕这个,我没事,你哥哥我一身武艺,等闲人不是我的对手,再说了,我不过是去看看,先趟趟路子,主要是这几年呆的太难受了,我觉得自己骨头都锈了,想出去散散心,还不成吗?怀安,你快,夸劝劝她”

许怀安忙劝了妻子几句,他深知这位大舅哥的脾性,急公好义、侠肝义胆,你若总让他这样一个人当个小买卖人,确实是委屈了,这几年为了自己妹妹,勉强呆着,早就不耐烦许久了,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出去松散松散,也许还真能趟出条商路来呢?

低声劝慰了妻子一番,又跟杜大壮说:“大哥,你若真的要走,好歹多带些人去,塞外不比咱关内,要多注意身子啊,还有,若定下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歹送送”

杜大壮一挥手,咧着大嘴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找了几个江湖弟兄商量了,准备一起去趟路子”

这一年的秋季,贞娘家一直在忙碌中,先是送走了杜大壮和杜石头父子,然后是安家的酒楼生意异乎寻常的好,每月的五坛辣酱涨到了十坛,许家不得不多雇了几个人来做辣酱,为了保证冬季的辣酱供应,杜氏又雇人种了三亩地的番椒,虽然是夏季撒的种子,但好在今年的夏季长,雨水不多,秋季时又收了满满几车番椒,整个许家的院子里,堆满了红通通的小山似的番椒永嘉十七年,昊玄帝力排众议,正式将金朝都城自燕京迁到了顺天府,顺天府正式更名为北京。

这一年似乎注定是个多事的年景,整个下半年,大金国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着金国属国安南国的一件耸人听闻的事。

八月,安南国大臣裴伯耆突然来到大金,并说有重大事情禀报,面圣后,他痛哭流涕的向昊玄帝陈述了安南国的事件。

原来在嘉炆帝时期,安南国的宰相胡一元发动了政变,杀死了当时的国王和拥护国王的大臣,并向大金朝称安南国王病死,无后,自己时国王陈氏的外甥,受到国民的拥护继位成为国王,请求大金朝册封,当时的嘉炆帝还曾派了使臣前往调查,发觉无误,才颁布了册封圣旨。

裴伯耆痛哭不止,上表称:“臣不自量,敢效申包胥之忠,哀鸣阙下,伏愿兴吊伐之师,隆继绝之意,荡除奸凶,复立陈氏,则臣死而不朽!”

同时还有一人也觐见了皇帝,这个人就是安南国原任国王的弟弟,陈天平,陈天平也申诉了安南国被奸人所篡,并蒙蔽圣聪,骗取封号的事情。

昊玄帝大怒,宣安南国的使者觐见,并下诏斥责,要胡一元交出王位,胡一元开始态度很好,答应归还陈氏的王位,可等到昊玄帝派往护送的使臣护送陈天平一到安南,竟然设下伏兵杀掉了陈天平和护送使臣。

昊玄帝震怒,举兵三十万,兵分两路,一路以大将军刘掣为帅,自广西进军,一队以都指挥使慕峰为帅,自云南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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