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她在随从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离去。
翟九重明显有些失落。
他笑容满面地进了病房,一见面就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见到女儿憔悴的脸,就心疼地直叫唤:“哎哟,我的宝贝女儿辛苦了……”
欧韵致眯着眼睛看他。
翟九重立即会意,连忙让人奉上早已备好的大礼——一栋位于法国波尔多的著名酒庄。
欧韵致高兴起来。孩子气地跟周世礼显摆:“瞧我爹地多大方!”
周世礼纵容地看着她笑。
翟九重送礼,自不会没有缘由。今日他送欧韵致这么厚的一份大礼,一来想必对当日迫嫁之事始终心有歉疚,二来看在他与周家的颜面,三来,想必他与他父亲的合作一定获利颇丰。
否则的话,不至如此慷慨大方。
说来说去,绕不开“利益”两个字。
他俯身坐到了大床边,轻轻地揽住了欧韵致的臂膀。而她没有抗拒。
欧韵致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给足他颜面的。
这一点让周世礼一向倍感欣慰。
翟九重也很欣慰。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她与女相亲相爱、琴瑟和鸣的。
略过翟九重和周世礼翁婿相叙的画面不谈,欧峥嵘却在医院的大门前遇到了一位故人,老实讲,对于他与韵致,她的心底并不是一点儿惋惜也没有的。
她向他走过去。谭明朗明显的紧张起来,不安地唤了她一声:“阿姨……”
欧峥嵘笑了笑。对于一个已经可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人来说,能有今日之表现,最低限,能够说明他对循循并不是一丝愧疚也没有的。
只,那又怎么样呢?
她审视着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你怎么在这儿?”
谭明朗没有说话,可眼神却已经暴露了一切。
欧峥嵘笑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住院部大楼,语气十分肯定地说:“你想去看循循?”
谭明朗没有回答。
欧韵致却紧接着说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周世礼很紧张循循,我想他是不会高兴有人打扰她休息的……”
又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口气,欧峥嵘毕竟是纵横商场的大商家,他想是循循太可爱太纯粹了,所以他从未从她身上感受到这种轻蔑和压迫:“年轻人,不要忘了当初我跟你说过的话,既然你已做了选择,那就永远不要再回头了。要知道首尾两端,游移不定,到最后不过是害人害己而已……”
谭明朗的手轻轻颤抖着。
非常清晰地记得是在前年平安夜的时候,他从他们共同的朋友那里得知她在北京的消息,那时他是那样震惊,那样的欣喜若狂,他狂喜地跑到她的家中寻她,在小区里,他遇到了前来探女的欧峥嵘和翟九重。
身为母亲,她是那样云淡风轻地告诫他:“年轻人,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就永远不要后悔。要知道我欧峥嵘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好玩弄的……”
他想他不是害怕承担后果,只是被那两个字眼震惊到了而已。
“玩弄”?
多么荒唐而又龌蹉的字眼。
从她16岁到22岁,他守了她整整六年,到最后换得这样一个结果,他想,循循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都不敢想。
更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玩弄她呢?
也只有一向自诩出身正宗满清皇室后裔的母亲才会觉得,欧韵致这样的私生女是配不上他谭明朗的。
可是,讲到底,谭明朗又是什么出身呢?
不过是谭家的女主人一时心软,从贫穷、落后的边陲灾区抱回的一个孤儿而已。
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
如果不是为了逼迫他与循循分开,他想,或许终其一生母亲也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中国有句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他想确实,有一些恩情的确是需要偿还的。
哪怕赔上一生又何妨?
只是,这一生怎么这样长!
☆、第四十四章
明珠出生第七天,欧峥嵘吩咐佣人把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派人来接欧韵致出院。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北京的天空难得一见的蓝。欧韵致走出住院部的大楼,一抬眼看到头顶蔚蓝辽阔的天空,忍不住就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周世礼一只手臂揽在她腰后,虽并没有触碰到她的肢体,但,护卫的姿态十足。
身边诸人已经习惯了周大少对自己妻子这副小心翼翼的姿态,早已见怪不怪,陈碧芬提着行李,郑婉愉抱着明珠,两位育婴师先一步登上了车子。
下台阶的时候,周世礼还是没忍住扶了她一把,一面走,一面同她商量:“我特地咨询了一下专家,明珠现在还是太小了,冒冒然坐飞机的话恐有闪失。既如此,满月礼咱们就办得简单些,等她百日咱们再回港好好庆祝,你说好不好?”其实她也不单只为了明珠,专家说这次生产对欧韵致身体的损耗极大,她也需一些时间康复。更何况,她是如此爱美且注重形象的一个人,他想,她一定更愿意以更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
那将是她作为翟氏的千金、周家的长媳、周世礼的妻子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欧韵致当然没有意见!事实她也觉得自己现在这副邋里邋遢、十足一副黄脸婆般的姿态的确不宜出门招摇——老天,她在心里狂吼,这“月子”也未免太难坐了吧!
不可出门,不可吹风,不可久坐,不可久立,不可读书,不可看报,不可玩电脑,不可看手机……甚而就连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都要被严格管控,老实说,她真的快要憋疯了!
虽作为西医,但欧韵致对中医养生的理念一向较为尊崇,或者说她的骨子里仍是中国化的,因此并不排斥依传统好好地休养生息,但,这“月子”实在太难熬了!
也不是没试过要挑战传统,明珠出生第三天,她趁着育婴师和周世礼带着孩子下楼“游泳”的机会偷偷溜到浴室洗了个淋浴,结果差点儿昏倒在浴室里,把个周世礼吓得够呛,自此便命人将她看得更牢了。
一行人上了车子。进得家门,欧峥嵘便径自吩咐佣人将他们一家三口的行李塞到楼上去。
众人立刻依言而行。
欧韵致看傻了眼。
这是完全要她与周世礼一同过日子的阵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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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向欧峥嵘。
欧峥嵘却连眼风都没有扫到她,她笑容满脸地吩咐自家女婿:“世礼啊,你去看看明珠,她也该睡醒了吧?”
周世礼点了点头。转身上楼的时候,笑容就爬上了眼角。
楼下的欧峥嵘却气得不轻,她伸出一只手指大力地戳着自家女儿的脑袋:“……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玩弄你的那点儿小聪明,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欧峥嵘是什么样的人?只肖在女儿的屋里走一圈,就能发现她和周世礼之间究竟怎么回事!
欧韵致垮着脸。
欧峥嵘就又骂:“孩子都生了,你给我收收心好好同周世礼过日子。俗话说得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傻女儿,你可不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啊……”
欧韵致垂下了头……
住一起就住一起嘛,反正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
她愤愤而上了楼。一抬眼,正看到周大少站在自己的衣帽间里,一件一件地往衣柜里面挂衣服。
她着实气不过,一面咬牙切齿地往卧室走一面嘀咕:“手段不错嘛,才几天就把丈母娘给摆平了……”
“什么?”周世礼突然从柜门后面探出头来。劲瘦高挑的身材,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容,再加上嘴角那怎么看怎么有些得意的微笑,真正应了一个成语——“衣冠禽兽”!
欧韵致一头扎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睁开眼,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家里静悄悄的,楼上没有开灯,一点儿温暖的黄光从楼下透进来,楼下有喁喁私语声,凝神细细听,是周世礼在客厅里柔声细气地哄着女儿:
“哦哦,我们宝贝儿怎么失眠了?是白天睡得太多了是不是……”
欧韵致笑起来。有一点儿怀疑,这样柔声细气的周大少白天在自己的一众下属面前该怎么重整旗鼓才能重拾威严。
她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周世礼听见脚步抬头,一见是她,眼角的笑容更柔和了。
他把孩子递给她。自孩子出生到现在,她一直就没怎么抱过,动作明显生疏,接过孩子的双手显得有些僵硬。
他扶着她坐到沙发上,熟练地帮她调整着姿势。待她抱稳了,又问她:“饿不饿?”
她点点头。
他摸摸她的脑袋。拧亮一盏盏壁灯,走至厨房将温在灶上的饭菜端过来,一一替她摆好,才伸手把孩子接过来,细细地裹好薄被,看她吃。
她四下里打量了一番,问他:“妈妈呢?”
他回答:“回酒店了,她说更习惯酒店的床。”
欧韵致点了点头。对于习惯了南征北战的欧峥嵘来说,的确是酒店的环境更容易让人放松些。更何况她家只一百几十坪的复式,楼下叫一个帮佣及两位育婴师占满了,楼上只一间大大的睡房并一个书房,的确也没有更宽松的空间。
她想到这里心上就有些不安起来。又问他:“陈嫂和郑嫂呢?怎么你自己带孩子?”
周世礼就讲:“我让她们休息去了,书上说,孩子还是自己带的好。”语气就像谈论天气般自然。
欧韵致抬起头,看他的模样像在看怪物!
旁的不说,时间对如周世礼这般的财经巨擘来说,绝对可以分秒来论。平日他的日程都是由秘书仔细斟酌了又斟酌、细细思量了再思量才谨慎敲定,逢与人会面或应酬,甚而精确到分,少有肯浪掷的时候。更何况,周世礼这等人从不做无用功,他几乎每一个应酬都有特殊意义。
欧韵致甚而觉得周世礼的话有些可笑。
连她都没想过要亲手带孩子!
她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叹息着说:“好吧,初为人父的男人也是有些可怕的……”
周世礼不置可否。心底想:她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亲手带女儿吧?
……
待一顿饭吃完,明珠已经睡了。她跟在他身后上楼,惴惴不安的模样,他其实早看出来了,也知晓她在纠结些什么,心底不是不难受的,但不想她为难,进了卧房他就讲:“你睡着的时候,我让林嫂把书房收拾了一下,今天我就睡那里好了,你把中间的门开着,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立时就能听到。”
她再执拗,到底人心肉做。更何况她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听他这样说,一下子更为不安起来,抬头看了看布置简陋的书房,样子很是纠结。
他将明珠轻轻地放到她大床边的婴儿床上,拉上鹅黄的小被子细细盖好,直起身来的时候直视着她说:“循循,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等了四十年才遇到一个欧韵致,不介意再多等一阵……”
无所事事的时光的确难捱。不过好在有了孩子,日子倒不至太寂寞。三个月的产假她真是休到发狂。回想那些在手术室里忙到脚不沾尘的日子,有时候真觉得恍如隔世。不是没想过要提早结束休假,但体力上确不如从前,明珠刚满月的时候她开始尝试着恢复一些文字工作,但在书桌前坐上一个钟头,就觉得腰酸背痛,差点儿立不起来。因此也就放弃了这些纷乱的念头,一心一意地调养身体。明珠满六周起,她开始遵照专家的指导做一些产后康复,总体来说,效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日子过得讲慢也快。一转眼,明珠已经快满百日了。这一天,在港城雄踞半山、威仪赫赫的周家大宅内,身为父亲的周永祥罕见地接到了长子除公事以外的电话。
立在他面前的,是自他打江山起就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管家裘为德,他放下了电话,脸上就有些不太好看。
裘为德嘴角含笑,说话慢条斯理,极有古时王侯将相身边人的派头。他笑眯眯地问周永祥:“是大少爷的电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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