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他牵我的手,“我们以后......”
我们以后?
不,我与苏幕并没有以后,我要等着我爹从大理寺出来,然后我的后半辈子都陪着他,看遍春花秋月,直到崔府的后院开满鲜花,也直到他安然老死。我的后半生大抵就是这样了,我不会与苏幕有未来,我抽出我的手,“苏幕,我......”
察觉到我的动作,他反而握紧我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我都头昏,也想睡觉,不知怎么了......”
夜风吹拂,细细地听,能听到风吹裙裾的声音,苏幕骤然起身,捏住那人肩胛,“谁?”
“我......我是宋、宋云衣,我,我没有恶意的,你、你们,你们冷不冷,我、我给你们送点衣裳,那、那个......”
宋云衣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我站起身来,“宋姑娘是来找我的吧?”
屋里没有亮灯,宋云衣往前两步,“你......?”
苏幕松开她,宋云衣手上果真捧着衣裳,窗外月光洒进来,她将衣袍放在小桌上,“你莫嫌弃,这衣裳都是干净的,天气凉了,你还穿得这样单薄,到了夜里,会生病的。”
我瞧她,“宋姑娘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宋云衣声音很轻,“不瞒姑娘,姑娘身上有兰花香,想必是身上佩戴了香包,方才我与顾妈妈在外头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姑娘在这间屋子里头了。”
她说:“姑娘别怕,我不会告诉顾妈妈的,她也生病了,不如寻常那样揽事,你就住在这里,没人会知道的。”她又看苏幕,“多谢这位壮士帮我出气,这里有锭银子,是我多谢壮士的。”
说罢,宋云衣将银子搁在衣服上面,转身就抬脚出去了。
我问苏幕,“你认识她吗,你帮她出了什么气?”
苏幕将那银子拿开,嗤了一句,“我嫌那两个老妈子话多吵闹,给她们一人吃了点苦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我拍他一下,“你可别是看人家姑娘娇弱,舍不得她吃两个老妈子的苦头吧?啧啧,还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呢,看看人家姑娘,都谢上门了,我看你们是有来有往,对吧?”
苏幕拂开我的手,“别胡说八道了,你换件衣裳,我在外头帮你看门。”
宋云衣给的衣裳不算顶好,但也比我身上轻薄的绢布衣裳强不少,她还拿了一件外头挡风的斗篷给我,我摸着那柔韧暖和的斗篷,方知夏天真的过去了。
第27章
到了夜里,又听见堂中熙攘吵闹,我在困顿中睁开眼睛,发现苏幕不在,摸黑寻出去,瞧见水云生的那个丫鬟泼了宋云衣一身水,笑声咯咯的,“哎呦,这像是楼上的那位小姐啊,怎么在下头站着,我不觉意将洗脚水泼下来,怎的还泼到小姐身上了,真是罪过呀!”
水云生站在那丫头后面,哼了一声:“还不去给人家赔礼道歉,把人家衣裳都淋湿了,快去拿一件干净的,人家小姐难得出门一趟,冻病了怎么才好。”
又作态责问那丫头:“是不是该打,嗯?”
那丫头将铜盆搁在地上,连连自打嘴巴,“瞧我这笨手笨脚的,连盆水都泼不好,怎的还泼到人了呢?不过也难怪,这半夜三更的,哪家的正经小姐不在房里睡觉,偏要跑到一楼去了,真真是教人费解。”
许是跟着水云生久了,她说话尾音吊得老长,就似唱戏,句句言语声里都带了刺。
水云生与那丫头口口声声说抱歉,却明明白白指责宋云衣行为不端,半夜往外头跑,宋云衣咬着嘴唇,在厅里站着,真是可怜得很。
我抄起那件素色斗篷,下楼拉了宋云衣一把,“宋姑娘,快上来吧,下头风凉。”
她瞧见我,嘴唇颤抖,“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我安慰她,“无事,上去换身衣裳,无事的。”
水云生瞥我,“又是你?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嗯,是在哪儿呢?”
我抬头看她,“姑娘生得貌美,为何心中不能宽宥一些,为着白日里的一些小事,半夜还要再闹一场,如今出了气,心中可好受?”
我又看那丫头,“你平日倒水是往楼梯下头倒的?为何不能往窗外倒?窗外就是江,楼梯里漫水,浸坏了木头怎么办?”
那丫头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栏杆之上,哼一句,“船家,这是给你的木头钱”。说罢,一个拧身进了屋。
我指着地上的铜盆,“东西都收好了,别明日丢了盆,还要闹着要去每间客房里都搜上一遍。”
看热闹的人都‘哧哧’笑起来,宋云衣也抿着嘴唇笑了,我朝外头一看,似乎看见了一晃而过的苏幕。
原先在岸上见过的两位妈妈从头到尾都没出现,那位顾妈妈教训起宋云衣来一套一套的,关键时刻却不见踪影。另一位刘妈妈更有意思,从上船到现在,别说人影子,连个声气都不闻,总不至真的病成这样子。
宋云衣推开房门,我站在门口,她拉我的手,“来,进来吧。”
这里头是一个普通小姐闺房般的摆设,靠着窗边有个软塌,旁边设了一张桌子,上头摆着一些胭脂水粉和钗环簪钏,宋云衣将我往小桌边上拉,“这边坐,对了,我还不知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我笑了一笑,回道:“明月,我叫明月。”
她夸赞我,“海上生明月,看你眉目皎皎,果真如那天上的明月。”
这都是些客气话,我爹说了,人家说得客气,你只需听着,当真了反倒会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我应了一句:“宋姑娘才是美人,明月资质浅陋,怎么受得起宋姑娘一声夸。”
宋云衣倒了一杯茶给我,“甚么宋姑娘,不过是虚当了一个名头罢了,我原先也不是姓宋的。”
茶倒是好茶,我抿了一口,笑道:“这是什么话,谁还能半途改了姓氏不成?”
她除下了身上的斗篷,又脱了那浸水的外衫,最后还剩一件轻粉色的里衣,我目光一瞥,便瞧见她背后有伤,瘀伤一道一道,成了青紫色的痕。我问,“这是......?”
“我并不是甚么大家闺秀,我只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我爹原先是镇上的秀才,在学堂里教书。后来有人来我家提亲,说是给宋家嫡系子做填房,我爹原本也很是犹豫,填房虽说比做妾要好,但终究也不光彩。我爹着人去打听,那宋家的公子果真是与宋国舅沾亲带故的,只是旧年死了妻子,又想续娶一个。”
我点头,“那后来呢?”
宋云衣叹口气,“后来,后来我嫁过去,方知那家公子本身就是个短命鬼,整日里不能下床,还爱服食丹药,每每用了药,就要打人。他力气不大,用的工具却歹毒,他拿个鞭子,鞭子不长,上面却有钩刺,被他打上一鞭子,身上皮肉要划拉掉一大片。我嫁过去的时候,他身体已经不行了,我进宋家门半年,约莫也就挨了他两次打,听说先头的那个,不堪忍受他,自己跳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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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她背后的伤,“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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