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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义在身后想着,不免习惯性的转头望向程昭,而程昭这一次没有令他失望。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颇为感慨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好好过日子。”江义顿时满足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说起来,前日子里还有姑娘家瞧着我脸红来着!哎!英武俊郎就是没辙啊!”

程昭听着江义的自我陶醉,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忍了忍,程昭决定还是远离为佳。于是闷不吭声的抬脚就走。

―――

李元慎悄然来了、又悄然走了,胡香珊与齐良都不知晓。

齐良不遗余力的述说着外间的一切精彩,而胡香珊本就有要到处游历的心思。她不想困于一隅,更不想进那皇宫。

本就在心底里的一个隐忧,此时被齐良的述说,更是激起了她高昂的兴致、与对齐良的感激。

“师兄……我……”胡香珊笑的真诚,语气中透着极大的欢快道:“遇见你真是我之大幸!”如果没有齐良,她就入不了龙虎山成为女弟子,更别提那外出游历。

一想到她能够在这个束缚女子的时代,获得这等无拘无束的自由,她就激动的浑身颤抖。

“你可莫要那么快的感谢我。”齐良内心也是喜悦的,但他压抑着自己的好心情,嘴上道:“外了游历可是极其清苦的,你……可受得了?”

“不怕!我不怕吃苦!”再苦能有被困宫里、被困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只等着嫁一个陌生人要强许多!胡香珊连忙摇着头,道。

十五岁的明媚少女,身上的沉静气息、与那股跃跃欲试的兴奋后互相交织,青春少女的恬静与活泼,让她整个人都洋溢着、如冬日午后暖阳般给人的舒适之感。

齐良点了点头,道:“那待我安排妥当,我等便与师姐一起外出。若是师父他老人家要离京,便与我们一同启程。”一男一女外出总归不好,不如拉上师姐尚嫣,还有那不靠谱的……师父尚善道长,就让他作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吧!

“好!”胡香珊觉得齐良安排的十分妥当,内心的最后一股迟疑也消散了。她瞪大那双杏眼直点头。

齐良目地达到,理了理衣衫,便提出一起去配制方才所说的消炎汤药,他戏谑玩笑中透着肃然敬意道:“这世间总有颖悟聪慧之人,我从来都自觉算是其中一人,不想,今日又让我遇到一个……好在肥水不流外人田,将之收归门下成了小师妹,也算对得起师祖师宗们了!”

“你……我……你才是当世奇才!”胡香珊脸红羞愧,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她哪是有天赋啊!分明就是连半吊子水都不算,无非仗着前世里的常识撑面子、闯前程而已,她微微垂头以掩饰羞涩,赞美齐良道:“一般人若没有天资,是极难在你这个年龄获得这等医学造诣与成就的!”

齐良双眼迸出璀璨如星辰的喜悦之光。

虽然学医并无读书入仕那般得人推崇,但他的天赋从不缺赞誉,唯有这一次,仿佛是仙乐入耳,通体舒畅。

这边齐良在‘不孝’的打着尚善子的主意,那边尚善子便已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掐指一算,不由低声笑着啐骂道:“不孝徒儿!拿师父来博美人愿!无耻!”

说完,他仰头望向那昏暗的天空。天际处隐隐有一轮新月升起,仿佛就候着残余的夕阳悉数落下,就迫不及待的挂悬在夜空换来主宰大地的地位。

良久,暗色之下隐隐一声轻叹。

当今皇爷信道,原对他来说,倒也是好事。

可选太孙妃也要占卜以选所谓福星,着实让他有些不敢苟同。

何况,以他所学所能,……星像周边一层缭绕……风云之间涌动着变数……

尚善子暗自想着,等明日进宫为太子妃诊治之后,便与钦天监约出来喝酒,畅谈一下五行星象。

“道长!”身后传来的低唤声,打断了尚善子的思路。他转过头去看,月色下,颀长身影的男子,那一身病弱明明呈现衰落之像,可自从外出历练一番之后归来,却隐隐有着冬日枯木逢春发新芽的勃勃生机之感。

“听闻蛮夷作乱,宣府那处告急,世子请缨奔赴?”尚善子收敛心中微惑,对于李慎元,起先是因为受人所托,之后便是真心相待,他是方外之人,这一生除了对师门及几个徒儿尽心尽力之外,也唯有眼前这个成靖侯世子,时常被他牵挂。

“能否成行,还看皇爷如何决断!”李元慎微微一笑,向前行走几步至桌案旁,伸手一请,示请尚善子列席,同时身后程昭带着人提前将座椅与茶点摆弄好。

如此说来,这就是确有其事了!

尚善子微捋胡须,缓步迈前与李元慎一同坐上后,凝声道:“我也不作隐瞒,如今这天道已有些偏差,一些迷雾似的摆在眼前,叫人观之不透,我明日正好要入宫一倘,正好去寻钦天监一起盘算盘算。”

李元慎目光一闪。可脸上依旧丝毫动静也睢不出。尚善子不由失笑又道:“你前日子时寻了人要去提亲?”

“道长可是方外之人!”李元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香茗,心中略略生出一丝不悦,道:“何时关心起这等事来了?”这是要为自家的徒儿来向他打前瞻吗!?

尚善子一愣,随后想到他了解到的事情。本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子,顿时再也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笑声,说的好听点那是洒脱,说的真实点,那有些魔音穿耳。

直到他笑痛快了,见李元慎依旧‘任他八面临见,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啧啧称奇的赞了一番后,意味深长的道:“哎!我新收的那个徒儿……哎!天机不可透露!但……你要真是瞧上人家了,不管如何,先养好身子骨,才能谈其它!还有……”

终于见李元慎的表情有一丝龟裂,尚善子尽然有些恶趣味的又补了几句道:“齐良他是我的徒儿,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虽说我对新徒儿也挺满意,不过……起初也是因着他那般使力卯足了劲,这才应下的……他可不像是随意……想来你与他对上,未必就有胜算。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且阿珊的性子不是那种贪图什么富贵的。你这个侯府世子……想来应该不会成为她选夫君的首要考量……”尚善子越说越真诚。

李元慎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睛也是渐渐眯了起来。

这等只要事涉胡家姑娘,就能让自家世子破了长年养成的‘不动如山’的功力。程昭已经习已为常,并且也开始渐渐的‘同仇敌忾’。

他笑眯眯的上前,借着为尚善子续茶的空儿,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且试图转移话题到世子有兴趣的点上,道:“这冬日里寒冷,道长久站在外,喝口热茶先暖暖身子……也不晓得,明日里道长意欲约了人在哪儿?听闻栗子胡同里有一家酒馆颇为不错,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道长本就不拘泥于世俗,可是要亲自去尝尝!”

尚善子与成靖侯久打交道,怎会不晓得他们的心思。

也不以为忤,同时也见好就收的顺势呵呵笑道:“那好!难得来一次京,就去那儿会会老友!”

“是该如此!”李元慎被当面点中心事与先头的算计,且又事关这等私密之事,自然是内心颇为不自在的。但他的心性颇为坚强,只要打定了主意,遇事就从不会因杂念而放弃。他微微缓了缓,便自如道:“道长既然也对俗世凡尘有着估量,正好也问问他,先头所说的皇太子福星人选,如今到底如何了?六月期限过了不说,如今眼瞧着年关都要过了,皇太孙可是二十之龄,总不见得就如此无期限的拖延下去?”

提到这茬,尚善子脸上乐呵笑意不减,内心的这个‘结’却是越来越清晰。

第七十九章 宫遇

环宇巍峨、庄穆肃严。

胡香珊低首垂目,与尚嫣两人规规矩矩的跟着尚善子,由东宫内侍姚忠领着,绕过太和殿往西路走,便到了东宫正殿后院的太子妃张氏处。

一身宽大的道袍没有丝豪厚重感,迎着冬日的风飘逸,尚善子脸皮红润、白发束笼,手中拿着拂尘,敛去平日里嘻笑胡闹的一面,这么一装扮,哪怕再瞧上去再凡俗的老者,也会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真是应了佛要金装、人靠衣装。

尚嫣是第一次来到皇宫,免不了待觉无人察看时,偷偷抬眼四下好奇的打量一番。

不过,她的好奇没有持续多久,便有宫人从一旁牡丹缠枝富贵图屏风后绕了出来,请尚嫣进内室观太子妃面容。

胡香珊安静的坐在那儿。

此地已经熟悉到印入她的骨血,她曾经在这里耗尽了青春、熬干了希望,唯剩下一副枯骨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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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伤心绝望之地,她能感受到废皇后那残余在体内的炙热灼痛的排斥与伤心。

时至如今,即使这一世的胡香珊再想否认与排斥,她也不得不承认,其实那所谓的废后一世,就是自己曾经的前生一世。或者,往简单里说,无论废后、还是曾经现代的四有优秀女青年,亦或是如今莫名其妙来此的她,其实从根子上来说,就是同一人,同一个魂罢了!

尚善子自进宫廷以来,便一改平日在外的随意作风,他仿佛察觉到了胡香珊心绪不稳、沉寂抑郁的痛苦似的,一扬手中拂尘,状似随意又似深意,平静而缓慢道:“一切往来,如风退散,境中月水中花而已。唯有现下乃是最要把握之时。”

胡香珊正处于混沌与克制之中,尚善子的这一句话仿佛迷雾中的一缕清风,吹散了心境上沾染的雾霾。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敛身拜谢道:“师父所言,徒儿受教了!”

“嗯!”尚善良子轻轻颔首。

过了一会儿,尚嫣从内室出来,轻声对尚善子与胡香珊道:“太子妃的脸色苍白,夜有盗汗……浑身无力……几任太医都诊为虚症,大补之物用过,却是久不见效,甚至偶尔夜间发病更甚,臊热难奈之余难免少盖着了凉……”

尚善子半闭着眸子静静的聆听,而胡香珊则在一旁努力回想着的前世的记忆,想着太子妃到底有何隐疾,同时也默默在心中对应着从龙虎山上所学的病症医理。

第八十章 岁月

日月如梭,岁月如流!

新的一年已经翻开了不少的篇章。

竹篱茅舍、高堂华屋,有爱有欢乐没有糟心事,才是生活舒适之地。

哪怕是一进的院子,三间屋子兼一间倒座、一间后罩房,又住了这许多人,吃饭穿衣,全都落到了胡家大娘与胡香珊身上,住的十分拥护与人也十分忙碌。但,胡家大娘却是脸色越来越红润。总算是恢复了胡家老爹被外头的女子迷了眼之前的精神状态。

这一年,胡家大娘带着一子一女,就开始在燕京过日子了。

远离家乡实属无奈与逃避之举,原本也做好了新年寂寥的打算,却没想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倒也令人真心愉悦!这解了胡家大娘心中的一个隐忧与疙瘩。故尔,转眼到了二月里,胡家大娘的精神头,比初来燕京时要好许多,而且还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一种自我释怀。

胡香珊十分感谢齐良,也对成靖侯府心生感激。因为他们的热忱相助,这才能够有如今这样的良好现状。

成靖侯府来往庶务繁多。李元慎身为世子,自家亲戚走动、姻亲间互访,难得有个空闲才来胡香珊处。

齐良就不一样了,一封信回了巨鹿大伯娘那儿,报了族里他的平安,就想着师门一起启程游历。不过,启程的日期不宜太早,至少要入了春才行。如此一算,还至少要在燕京盘桓月余。

这月余,恰逢皇家要为皇太孙备个灯会。胡家大娘有了去观赏的心思,胡香珊自然是愿意相陪的。

三月初三。

这一日晚间,燕京城里有灯会。

这等由皇家下了诣意的盛大操办的灯会,自然是早早的便有人家开始订起了各种临街的酒楼雅间等。

胡香珊没这个银子,便也就想着不要去凑热闹了。

“师妹!”尚嫣对胡香珊那是越来越贴心,贴心到经常与齐良‘抢’人,颇得他的埋怨。但她却依然不改自己的行径,先齐良一步,跨进门便嚷嚷开来道:“街上已经人山人海了,瞧!师弟给我们弄了一个小雅间,我们这就去先逛逛,随后提早到雅间候着,也用不着与晚些来的高门大户们抢道。”

京中官家女眷们肯定是要来看灯的。

但一般受规矩束缚,都是晚些时候才由家丁们、与家中男子们护着乘坐马车过来,直接往早就订好的雅间里走,极少在街上闲逛。

而且,有些考究一些的,短短的一截子路,还有要戴幂蓠的习惯。

“咦!阿成呢!?”尚嫣不等胡香珊开口应答,转眼一看不见胡成,就问道:“那小子又去上差事了?”

“他现下里跟着上峰黄大人一起办差。”胡家大娘听闻声音便从屋子里出来,她心情极好,除了偶尔操心还要备考的大儿子胡征,余下的时候都是极满足的,道:“据他说,那黄大人是四品佥事,说他前一次差事办的细办得好,这才入了黄大人的眼。”

哪是入了黄大人的眼啊!明明就是入了那位未来蟋蟀皇上的法眼。

胡香珊内心里一个白眼翻过去,却是微微垂眸,沉默不语。

而齐良则是对宫中之事了解不少,闻言微微拧眉。

唯有尚嫣与胡家大娘极其开心,两人便就着胡成之事,又说了半柱香的话。

好在两人还没忘记外面天冷,说着说着,便本能的往暖和的屋子里移步过去。

“我前几日得了几味药,稍后要与师傅研习。”齐良上前一步,递过来一个红色的名贴,道:“这个你拿着,若是候不及,你便带着师姐一同先至雅间坐下。”

“我是师妹!”胡香珊不由笑着提醒道:“哪有师妹带着师姐的。”

“咱们都是师兄妹,相亲相爱、不拘小节。”齐良不以为然,道。

虽然有齐良曾经寻了人前来胡家求亲被拒一事,但到底凭心而论,胡香珊觉得齐良为人通透与大气,她觉得与齐良相处素来都挺放松的,而且,也正因为齐良的缘由,她才能突破之前的束缚与瓶颈,成了龙虎山的弟子。

他算是她命中的重要的贵人吧!

“那师妹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师姐妹的关爱了。”胡香珊便不与他多口舌,也不掩饰内心的一股期盼,直接接过名贴,正欲再说,猛然间瞧见名贴右下方是一个小小的金鹿,顿时止住话头,抬眼之时,眼中的复杂之意已经完全掩饰。她将名贴来回细细看了,然后装作好奇模样,道:“这是何物?怎么瞧着像一头小金鹿的模样?有什么讲究不成?”

齐良胸中莫名有些自豪,他潇洒的回道:“师妹眼力不错,可知晓这小金鹿代表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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