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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到胡家老爹心口子上,埋怨之气也降了许多,想到胡家大娘转述的张家之事,他想了想也只是叹了口气,道:“总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你也先别逞那一口气,这要是张家能够转过弯来,你我也就不要与他们较真了。”
说来说去,胡家老爹还是对张家有一丝期翼的。
在这种情况下,张家老爹主动登门,到底是两家的当家人出面讲和,两家面子上仿佛也就将此事揭过了不再提及。
一夕间似又恢复如常。甚至因着这个插曲,两家要结姻亲的事便也摆到了台面。
于是颓丧的张二牛高兴了,因为胡家又与张家又可以开始走动了,虽然走动多的是两家的老爹。
但一夕之间,他改了浪子行为,恢复正常的作息。当然,下了私塾之后,第一件事依旧不是归家,而是往胡家去磨缠。要不是胡香珊盯着他,让他去李秀才的私塾念书,张二牛甚至连私塾都不愿去,恨不能蹲在胡家整天整天的耗。
与此同时,他就等着择日家里请了媒婆至胡家,可以将他与胡香珊的事情定下来。
殊不知,他的行为让忍耐了几天的张家大娘再次看不惯了。偶尔听着家人提及胡家,她的心里都是说不出来的翻江滔海的酸涩之意。
而胡家这边便有些不一样,到底胡家大娘看张二牛的那股子热乎劲,倒也渐渐的消了闲气与心中升起的不情愿。
待一切都顺下来,胡香珊便惦记起之前的规划来。如若真嫁给张二牛,不论是与张家人一起生活,亦或是分家另居。总归是要自力更生,多赚些银钱,让自己过的好一些的。比如与张家大娘住在一起的话,她是必须要请帮工的,万一再让她在大冬天里洗衣服,她是洗还是不洗!?
那做什么样的生计就要好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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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坡村的那一片林子,按说也到了冬日里,可那片林子还真是争气,有大半的林木都是耐寒的,枝桠上的翠绿给这单调的冬日里凭添了一抹生机。
而在林子南方差不多百米之处,便是黄坡村李秀才所办的私塾。
“世子,木子先生在此为生,也着实不容易。”江义不禁唏嘘道。
“他若不隐姓埋名,又将如何?”成靖侯世子唇角含笑,明明也就近二十之龄,却自有一股看透了世事的淡然道:“难不成学那孝儒先生?”
孝儒先生那可是被当今皇爷下令夷了十族。也算是古往今来开得先例了。
“哎!识时务者为俊杰。”程昭感慨道:“若是没有当廷违逆皇爷,也不至于那般。”
“你莫要安慰于我。”成靖侯世子斜睨他道:“当年父亲那般早早的投了皇爷,被那孝儒先生指着鼻子骂得狗血喷头……也不晓得百年之后,将来会如何公断。”
“人总是活在当下。何况争来争去都是一个祖宗。”江义于一旁大大咧咧道:“来来来!咱们只管好咱们自己的当下日子便罢。想那么多做甚。”
“你今日之卖命,难不成是不想为后代子孙挣下片家业?”程昭见江义如此模样,好笑之余也总是忍不住要刺他两句,于是道:“不然,为何不在江湖上做你的叱咤风云的人物?”
“旧事不再提!”江义也不以为忤,跟着程昭插科打诨道:“何况,良禽择木而息。我这不是英雄遇到了知音,世子爷稀罕我,我自当为世子爷效命!”
“你就阿谀奉承吧!”程昭一脸嫌弃道:“当初也不晓得是哪个人视死如归,恨不得直接跳了崖以明鸿鹄之志!”
“呵呵!”程昭执意提起往事,江义顿时讪讪的笑道:“世子爷年轻有为,而我是一介粗人,自以为横扫千军,奈何与世子爷相比,才知江河湖泊怎可与浩瀚大海相比?一时恼怒成怒下的激愤……都过去那么些许年了,你怎么还总是挂在嘴上……岂不显得小气!?”说完,还顺便反将了一句程昭。
只是江义那点子小心眼确实不够给程昭看的,他也就嘻嘻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成靖侯世子见两人磨嘴结束,只是随意笑了笑,便继续道:“这林子够密实,瞧那不远处,好似还有一条河……来日开春,可在此处建处园子,也可用来夏日纳凉之所。”
江义与程昭听到世子正式吩咐,遂也收起玩笑之色,肃然应诺。
这不知不觉间,胡香珊第一个种果种花的念想还未及找到门路,便已经被人掐断了。
算算时辰,李秀才开设的私塾也到了下学之时,成靖侯世子三人便抬脚缓缓的往回行去。
这才行走了没百米,江义便认出了个还算熟的面孔。
感觉到了江义的异样,成靖侯世子与程昭皆不动声色,依然默默的往前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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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里,实在熬不过张二牛的缠劲,胡香珊应下他的邀约,但张二牛也必须听她的话,将私塾的课业上完。
“二丫,以后这儿就建个果林吧!”张二牛总算是又能似往常那样,被允许跟在胡香珊的身后絮叨,怎么会不兴致高昂与百般讨好呢!?
“你打算种些什么果树?”这大冬天里,她看着张二牛一张兴奋的通红的脸,实在不忍受打击他的美梦,便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打算、一边顺着他的讨好道:“桃树吧!雅俗共赏!开花赏景,结桃可食!”
“对对!二丫也跟着胡大哥一起学字了吧!二丫出口成章,要是生成个男孩子,定然也能跟着去考状元。”张二牛不遗余力的拍着胡香珊的马屁,嘴里一顿胡诌道。
“我要是生成个男的,你还这样跟着我吗?”胡香珊见他语无伦次,不由笑道。
“跟!当然跟!”张二牛见胡香珊笑容绽开,那一张芙蓉粉面、一双酒窝可以醉晕他,不由的跟着傻乐应道:“你要是男的,我就给你做跟班!我给你专门打下手……”
这等失了男儿魄力的马屁,着实让人无法听下去。
尤其是江义,他的脸色渐渐古怪……无法置信……
这还是他当初遇到的那个隐忍、机灵、胆大、下手也狠的少年人吗?
枉费他还在世子面前替他说了话、枉费当初他出手助他,虽然他有自己的企图,当然江义自动忽略这点、更枉费他还有收笼他的意动。
程昭见江义的反应,结合之前的情况,便也猜出了个大概,更何况是成靖侯世子。
两人暗自望向江义的眼神都充满了质疑。
第十五章 打飘
随着渐渐走近,胡香珊与张二牛也注意到了眼前陌生的三人。
尤其是他们炯于常人、各有特色的气度。无论怎么隐藏,都无法瞒过有两世见识、直觉敏锐的胡香珊。
借着打量四周景色与抬眼看林子时,她神情不变的已经将三人的相貌都瞄了几眼,记在了心里。
张二牛也是前后神色不变,不过他可不是不动声色,而是他现下里眼里只有胡香珊,只要她高兴了,他便高兴了。
至于那三个陌生人,关他屁事!不惹上他,他没空理会。
正在这时,胡成自远处奔跑前来,他可不是自家阿娘,那么容易就将对张家的火气消下去了。
“你离我阿姐远些。”胡成一跑进,还来不及喘匀气息,就将张二牛推开了去,道。
张二牛本想笑脸迎人,可暮然被大力攘了开来,本能的脸色沉下,强自站定之后,他对胡成道:“你轻些!推坏了,你阿姐要难过的。”
“坯!”胡成才不买帐,转过年就要十四岁的男孩子,正处于孩子与少年之间的转变心性,又是与自家阿姐一道往镇子上寻回的张二牛,自然是受不得张家先前的态度,他道:“你们在意过我阿姐难不难过?我阿姐在家里,谁都舍不得让她操持那些个活计,顶多拨拉一些玉蜀黍粒,你们凭什么使唤我姐做这做那的?”
“你二牛哥向你保证,绝不让你阿姐吃苦。”提到这茬,张二牛也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他道:“我……我会待她好的。”
“哼!”胡成还要再说,胡香珊拉了他一把,使得他只能目露怀疑与防备的瞪向张二牛冷哼一声,扭头不理他。
这一扭头,才注意到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成靖侯世子三人。
“咦!?”胡成的记忆还十分清晰,当初他与阿姐出村子时遇到的那个马车车夫,不就是眼前壮实的黑脸糙汉子吗!?他倒底经不住事,认出人之后便小声对着胡香珊嘟囔道:“姐!还记得那日我们出村子去寻二牛哥吗?进村子的就是那个黑脸汉子……”
胡香珊头皮一紧,连忙出声阻止道:“三弟!你就莫要再怨二牛了,何况张婶子是长辈,吩咐我们小辈做些活计也是应当的。”
胡香珊本是要转移话题,莫要让三弟沾染上事非,张二牛于一旁虽然觉得话题转得有些怪异,察觉出她应该是另有用意,可到底在胡香珊身旁即变得聪明也变得笨拙,却是被引到的另一层感动之中,他道:“二丫……你放心……我将来……定然会待你好的。”
胡成于一旁先是反应了一会儿,见张二牛又一副稳稳的会将自家阿姐娶到手的模样,不由又心火上涌,伸手再次推搡了张二牛一把,急怒道:“你一边去!我大兄说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谁说的?”张二牛也跟着急了,一边揉着被推痛的胸口,一边也顾不上音量,反驳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爹和你爹都同意了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胡香珊也随便两人闹腾了,可是眼下那擦肩而过的三个人,因为他们之间的动静,皆纷纷正大光明的看了过来。
这显然是引起了他们注意了。
胡香珊面色不变,看似不经意转头望向张二牛与胡成方向,脸色已经变得十分严肃,嘴里轻声斥责道:“都给我闭嘴!”
之后,她便状似阻止两人再吵嚷下去,恢复正常语调道:“都快些家去!饭菜都凉了!”
这柴火都是要钱的,哪怕是略为富裕的人家,也要节约着过日子。
说着便一副轻快的模样,加快脚步快速离开这里,也省得两个少年人在那儿逗留纠缠不休。
张二牛也就是遇到了胡香珊,壮实的少年人犯了贱性,就是见不得胡香珊对他横眉冷对。于是,当她跨步出去没两步时,张二牛主动歇了话头,跟着胡香珊的脚步离去,胡成一见,这算什么,都往前走了,他落在后头算什么意思!?自然也跟着他们俩的脚步匆匆赶上去。
―――
当两拨的背道而驰越行越远之时,江义终算是忍不住道:“我们似乎被认出来了。”
“都是你这张招牌脸。”程昭有意逗弄江义,便故意正经着脸斜睨他道:“黑脸络腮胡的莽撞模样,认得你也没什么好印象。”
江义其实年岁也就二十多点,只是自小且长年在外打拼,长相看着便有些着急了些,又一直蓄胡须更不怎么打理,看似比实际年岁要长许多。
“嘿!我说程小白脸!”江义不满极了,自从他归了成靖侯之后,程义这臭小子对他就时不时的要刺弄两下,难不成是妒忌他有本事得成靖侯看重!?他不甘示弱的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瞪得老大道:“你大哥我黑壮是事实,那却是男子汉威武雄伟,爽朗大度!不似你一脸书生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手无搏鸡之力,白吃闲饭的呢!”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程昭的一张白皙俊脸立马沉了下来,不由的乐开怀大声的笑了开来。
“安心便是。”一直沉默稳重往前行的世子出声道:“那女子那样显尔易见的回避,想是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可属下瞧着那一旁的小子是个急臊的。”江义见世子出声便止住了肆无忌惮的笑声,道:“万一他胡说……”
“他能胡说什么?无非是重复于村口见到我们而已。”程昭也敛容,不过依然带着针对江义的口气道:“估摸着那女子此时应该会让那小子噤言。你就莫要杞人忧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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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义不服,只是他认为还是要小心行事,于是便继续对着世子道:“总是要提早防范,若是候不及皇城那儿来人……不如就让我去寻了府衙过来……”
“无需惊扰动用府衙。”成靖侯世子眉目疏朗,冬日白昼极短,不一会儿那方才还挂在空中的日头已经西斜,他收了方才静心聆听的功夫,轻声幽远却是毋庸置疑的道:“那是个不愿意惹事的。”
动用府衙就免不了打草惊蛇!若不是担忧这一点,他们一行三人又怎么会决定来这处村子!?
程昭简直是服了江义的猪脑子,又一个鄙视的眼神毫不零吝啬的丢了过去。
冬日里的黄坡村,宁静而美好。
到了饭点到处都是炊烟缭绕,又充满了生活气息。
这对于成靖侯世子来说,既陌生又向往、既熟悉又畏惧。
“普济僧人……可曾有信送回来?”世靖侯世子站到了一个小土墩上,止住了脚步瞭望了村里的景像有一会儿,便轻声问向江义道。
“暂且还无。”江义敛容禀道:“江湖上近几年也少有他的踪迹,想是往西边去取经还未有所成。”
能有什么所成!?这儿哪还容得下他呢!?
恐怕再不往西边行走,迟早会被当今皇爷派出去的人抓回来。
“听闻皇爷又让三宝太监往西边去了。”程昭在一旁小声回禀道。
这真是心魔,皇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便是永远也无法安然入睡了。怪道近几年动作频频,连娶个皇孙妃都要到处寻福星之人。
“这都这么些许年了,普济僧人难不成还要效仿玄奘法师至天竺取经不成!?”江义大大咧咧道:“依我看,他就应该寻个香火还算旺盛的寺庙做个住持或者法师,专门给那些贵人们解解签便也就安稳了。这般风里来雨里去的,一把年纪了还折腾……”
若是可以,谁愿意中年之后还居无定所呢!?
成靖侯世子心中涌上些许酸涩、又有几许嘲讽……
一阵风吹过,身上一冷,便咳嗽了起来,胸中仿佛百千蚂蚁吞咽着他的喉管……
程昭与江义两人皆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将成靖侯世子用大氅裹严实,随后掏出一粒药丸让他服下……
江义意欲上前将成靖侯世子扛起,但却被他大力推开,忍着那身上折磨人的痛楚,他一步又一步、稳健不失挺拔如秀竹的身姿,往李秀才的屋子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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