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1)
钟离妩字字句句如刀:“只因为他是岛上最富裕的人?还是他虽然美人萦绕却只对你一往情深?一往情深可以收十三房妾室?这两年最受宠的不是柳姨娘么?你在他心里,算个什么东西?你可曾问过自己,在意的到底是他,还是他手里的银钱、曾经的地位?一个不知第几任的填房,为一个畜生跑来质问我,当真是勇气可嘉。”
柯夫人垂下了头,她没办法面对那样鄙夷的视线,更无从回答那一连串的疑问。
钟离妩手势一转,指间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以内力逼入你脏腑,十日后毒发,每日痛不欲生,一个月之后身亡。这是我方才想过的除掉你的法子,但此刻想想,你不配这样的死法,针上淬的毒比你的命贵重。何去何从,你自行斟酌,别让我等太久。期限一到,我会吩咐人下手。”
语毕,她回身落座,吩咐水苏:“送客。”
水苏送柯夫人到了垂花门外,行礼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小药瓶,“夫人不妨收下。我若是你,便送他下黄泉,如此,自己还能有个出路。”
柯夫人垂眸思忖多时,终究是将那个药瓶接到手里。
此刻,柯明成站在简让面前,道:“若你能给我一条生路,我便能给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简让微微一笑,“空口说白话,这伎俩对我全无用处。”
柯明成也笑了笑,“我之所以安排对薇楼主、藏花楼主逃离,便是让他们去藏宝之地另寻出路。”
“金帛动人心,这句话并不适合所有人。”
柯明成仍旧不慌不忙的,“可是,我手里并非只有金银。你能为了大周一幅疆域图不远万里前来无人岛,必是有着对大周的一颗赤胆忠心。我承认,我没有。数年来,除去大周,我所得到的各国皇室秘辛、宝物不在少数。只要你能给我一条生路,我便将这些双手奉上。”
简让却忽然岔开话题:“大周的皇室的一个秘辛,我想跟你说说。
“大周皇后有着惊人的好记性,说别人过目不忘,往往是夸大其词,可她却是真正的过目不忘。
“那幅疆域图,她看过,且画艺精湛,想要临摹一幅一模一样的,并非难事。
“我取回疆域图,只是为了安江阁老的心。对有些人而言,有些东西,一定得是自己亲自经手、做成的。江阁老恰恰就是那种人。他性情上有瑕疵,为人处世圆滑之至,却是无可取代的良臣,所以,我愿意为他做这件事。
“呕心沥血四字说来写来都容易,真正做到的话,你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
“再有就是,江阁老的胞弟,生前是绝世名将。不论为了两兄弟哪一个,我都该做这件事。”
柯明成听完,知道这一趟是白来了。
思忖片刻,他问简让:“你,或者说钟离妩,到底想让我落个怎样的下场?”
简让敛目微笑,“你如今的处境,还不算是最终的下场么?”
柯明成道辞,转身去了傅家。
傅先生没见他,让四弟傅清晖代自己见客。
傅清晖与简让的反应如出一辙:凭你手里有什么金银财宝,我不稀罕,至于别的,不肯多说哪怕一个字,也不给柯明成说起其他的机会。
柯明成原本是想用能让任何人垂涎的财宝作为引子,引发傅家、简家的争端,却是无机可寻。与此同时,他也没觉得两家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或许,是对薇楼主、藏花楼主有所行动了?
——他只能想得出这一个原因。
就这样,他在忐忑、猜疑中熬过一天又一天。
半个月后,钟离妩诊出喜脉。
越三日,柯夫人投缳自尽,柯明成病倒在床。
值得一提的是,柯夫人衣袖中有一封柯明成的认罪书。
☆、59.第59章
余洪飞和廖氏一同来到简宅,前者径自去往外院书房院,后者是来向钟离妩道喜,随着引路的人去了内宅。
余洪飞步入书房,书香、墨香扑面而来。
简让一袭净蓝色锦袍,立于案前,敛目看着铺展在案上的堪舆图,低眉敛目,唇畔噙着一抹浅笑。
这是余洪飞不曾见过的简让,或者说,他不曾见过神色淡泊、舒朗的简让。
简让在他心里,一直是浪子的模样——四海为家,哪里都可以为家,哪里又都不会是他长久落足之处。
以往听说过,简让要在无人岛安家,也的确是成家了,但这并不能让人认为他与钟离妩会在这里扎根。
现在,只能改观。
简让将堪舆图收起,对余洪飞一笑,抬手示意他落座,“近来可好?”
“还好。”余洪飞语气透着恭敬,直言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他知道,简让不管心性有何转变,都不会喜欢绕弯子的说话方式,
“说来听听。”简让闲闲落座。比之以往,余洪飞多了一份沉稳、内敛,但是神色清明,眼神不再阴郁。
“是关于赌坊的事。”余洪飞如实道,“我要守孝二十七个月,赌坊不能没人出面打理,可是那些管事分量不够,出事的话,压不住。我就想,能不能与公子合伙——不需要你出银钱,并且,日后的进项,你六我四。”顿了顿,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家中余资足够我与亲人坐吃山空,对赌坊我也没什么经营的心思,等孝期过了,要经营些正经的行当。”
简让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不是不想赚钱,而是对开赌坊没兴趣。”
余洪飞很意外,继而便有些沮丧,“我知道,公子是觉得赌坊那种地方的银钱不干净……”
“你误会了。赌坊不算是正经行当,但那真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余家的赌坊,只偶尔有耍诈欺客的行径。”简让温声解释道,“我不想染指,是因为生性好赌,若赌坊成了自己的,就没意思了。就像我一度嗜酒,但绝不会亲自酿酒或是开酒馆。”
余洪飞想想,明白过来,却更沮丧,“这样的话,我直接关账算了,大不了多给管事、伙计一些银钱。”
简让轻笑出声,“不必如此。这件事,你最该去找的人,是傅四爷。”
“傅家?”余洪飞睁大了眼睛,“傅家是清贵之家,怕是不会染指这种买卖。最起码,以前从没这种例子。”
“以前是没人去找傅家。况且,清贵的是当家做主的人,傅四爷是洒脱不羁的性情,听我的,你去找他。但是,你七他三,不然的话,他一定跟你翻脸——有意让他占便宜的事情,他不会答应。”
余洪飞面上一喜,“这事真能成么?”
“他若是态度含糊,你便多去两次,礼多人不怪。”
余洪飞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多谢公子指点。”
所谓的清贵,只是岛上的居民给的赞誉。各国的帝王都要充实自己的小金库,何况家大业大的傅家——傅家帮人解决纷争的时候,做亏本儿买卖的时候居多,看着谁可怜,便从家里账房拨一笔银钱帮人走出窘境。
但是傅家并没多少赚钱的营生。很多人从没想到过这一点,都是想当然的认为,你傅家算是岛主,怎么会缺银钱,过不下去了你就该接济。
的确,得到尊重、赞誉,就该实打实地回报居民。但傅家的人也是人,也得柴米油盐迎来送往过日子,而且比寻常门第开销更多,你就算把他捧成神仙,又有什么用?
再者,傅家门里一个个都是人精,如何不清楚,水至清则无鱼。岛上的人若是连一个消遣的地方都没有,很多人怕是要闲的横蹦,人太闲了,就容易无事生非。这是揽月坊、赌坊建成并且生意兴隆的原由。
眼下揽月坊已毁,赌坊就成了很多人唯一消遣的地方,也跟着关张的话,必然有不少人纷纷开新的赌坊,与其让这种地方百花齐放,还不如让赌徒们只认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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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傅清晖的介入,这种地方便等于在傅家的掌控之中,能够及时听说或阻止肮脏的行径。
怎么想都有好处,傅先生和傅清晖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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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氏给钟离妩带来了两样贺礼:一对儿小金镯,一个长命锁,“小金镯是我选的,长命锁是我婆婆选的,夫人可别嫌弃。”
“这是说的哪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钟离妩和声道,“这段日子也没去看看你,你不怪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用,不用。你先是新婚,眼下又有了喜脉,别去我们家那种地方。”廖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不嫌晦气,肯见我,我就很高兴了。我实在是太闷了,今日央着相公一道前来的。”
“明明嫁了人,说话这样的孩子气。”钟离妩笑起来,“放心,我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忌讳。”
廖氏神色一缓,唇畔绽放出清浅的笑容,关心地问道:“胎儿淘不淘气有没有闹你?”
“只是比平时睡得沉睡得久一些,别的倒还好。”
廖氏笑意更浓,“我婆婆叫我提醒你,平时尽量别喝茶了,有的茶喝了对胎儿不好。还有,她说你要找大夫开个忌口的单子,有些花花草草的,平时也要离得远一些。”
虽然简让早就想到了这些,钟离妩还是感激地笑道:“嗯,我都记下了,替我谢谢她老人家。最近她还好么?”
“还好。”廖氏如实道,“在家里建了个小佛堂,每日上午诵经,抄写经文,下午做些针线,跟我们说说话。我公公那个人……反正,我们是看开了。”说到这儿,语声转低,“以前,我们每天都是战战兢兢或是满腹无名火,现在心里都平静、踏实下来。”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种话,我也只敢跟你说。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也看得出来。”
钟离妩由衷地道:“瞧着你们过得好,我真是打心底高兴。”
复仇不是错,但若殃及到毫不知情的无辜之人,总归有些不好受。
两女子闲谈多时,廖氏担心钟离妩疲惫,便笑着道辞。
钟离妩留她多坐了一阵子,让水苏找出一册孤本的佛经、一个珍珠发箍,作为给余家婆媳两个的回礼。
廖氏走后,钟离妩循例窝在美人榻上,捧着园林建造相关的书阅读。
水苏坐在一旁做针线,偶尔动作停下,望着半开的窗户,若有所思。
钟离妩留意到,笑了,“是不是在猜想柯明成的下场?”
“没有,没有。”水苏面不改色的撒谎。柯夫人自尽、柯明成病倒在床的消息传来之后,这几日再无下文,居民也都在猜想柯明成是病死还是被抓到切实的证据而受惩戒。她特别想知道后续的事情,换做平时,早就缠着大小姐询问了,但现在情形不同,大小姐身怀有孕,这种事情还是少提的好。
钟离妩对水苏的心思一目了然,眼神狡黠,“惩戒他,本就是我与公子共同商议之后的结果,你真不想知道?那可有得等了。”
水苏想想,也是。柯夫人衣袖里那封柯明成的认罪书,是她模仿柯明成的笔迹写的,大小姐不可能是只做一步不管后续的性格。“可是我担心啊,说这些事情,难免影响心绪……”
钟离妩失笑,和声为水苏解惑:“处置柯明成,不过是将之前用过的法子再用一遍,加了点儿作料。
“先用你写的以假乱真的信件,让傅家有了处置他的章程;
“之后,就是这几日,把他交给了揽月坊里那些小倌。别的他们不擅长,对于折磨人的法子,却是最为清楚,他们就是这样熬到如今的。杜衡、凌霄偶尔去看看热闹,不把人弄死就行。
“最后,让他照着余老板的路重头走一遍。只是最后要承受的刑罚不同,大抵是点天灯。
“所以,你不需心急,傅家过几日就会表态:正在核实柯明成的罪行,如此才好定罪论处。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便是把人带到祠堂处决的时候。”
这段日子,傅家兄弟四个、妯娌四个,都曾过来看了看那些女孩、男孩,了解了其中一两个的遭遇。
他们的心情,已不是义愤填膺可形容——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大为震动,愤怒得无以复加。
所以,他们与她的想法大同小异,恨不得将柯明成碎尸万段。简让与她所做的,不过是适时地递一两句话。
“嗯,我知道了。”水苏笑道,“您看书吧,别想这些事情了。”
钟离妩无奈,“一个个的都得了病一样,衣食起居指手画脚也罢了,说话也要管。”
水苏解释道,“您就是再心宽,提及这些的事情也不能心绪如常。”
“好吧,不提这些。”钟离妩摆了摆手,“我有喜,我缺理,理都在你们那边。”
水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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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傅清晖邀请简让到家中用饭,说的自然是余洪飞找他合伙的事情。
“这是你的主意吧?”傅清晖笑容爽朗、真诚,“谁想找个人合伙做买卖,第一个想到的只能是你。一定是你把他推了,并且推荐到了我这儿。”
简让只是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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