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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和木葵昨个儿留宿寻芳苑偏房,今个早上出了这档子事,院子里跟炸开窝似得。沈婳尚在洗漱就被老夫人身边的海妈妈请回麒麟居,沈婳惯是顺从,听着前头动静只问了一句出事了,像是知道不该多她探听似的收了口,免了海妈妈为难,更觉得姑娘识大体。

二人慢悠悠的收拾了一番,路过廊子,就站在不远处,木葵耳朵伶俐,将她们的话一字一句的听在耳朵里。

“咎由自取。”木葵讪讪自言自语道。

沈婳听了这话,一卷唇角,看向木葵道:“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回去且让暗卫撤了吧。”

“可是……”

沈婳知道木葵要说什么,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莫不是我的话都不要听了。”

木葵猜不透表小姐想法,只好作罢,反正他们只要安安心心的等少将军回来就好。

木葵瞧不明白,其实沈婳的心思却很简单,有人心怀叵测,欲行恶事,她也不会心软的放过。不过那一瞬间她却觉得这侯府真是极为无聊,处理完黄氏的事,她也没有留在侯府的必要了,只等八月,宋子郡上门求娶,只是不知他若知晓将要求娶的是萧氏侯府,还有没有勇气来寻她?

侯府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沈婳也想瞧瞧,宋子郡求娶自个儿的心思到底有几分韧劲?

过了两三日,黄氏果然悄悄的被国公府接走了,拿走的还有一纸休书,可黄氏偷情的消息就如同秋天的芒草被野火点燃,无需风势助长,就已经传的府中上上下下皆是知晓,而且听说侯府一个叫做江徒的侍卫昨个儿因为夜里口喝,去井边打水喝,不小心落井而死了。

还有侯府夫人陈氏,最近夜夜没有睡好,侯爷竟让人抱了铺褥去了书房分睡,还有人说侯爷第一次打了夫人一耳光,这其中一件件,一桩桩,都成了侯府私下津津乐道的八卦趣闻。

老夫人自然是不会让此等事情传的太过厉害,吩咐了海妈妈一一去各个苑耳提面命,逐一敲打,渐渐这事情才平静下来。

一直到八月,炎热的天气愈发缓和了几分,也如同萧绎的书信,竟是半月都不曾送来麒麟居了,这日,沈婳身着浅绯的襦裙正躺在榻子上午睡,红玉靠在床边,手中一把美人团扇,时不时的轻轻摇动,驱赶着蚊蝇,八月倒是不愁蝴蝶来扰人清净了。

木葵却急色匆匆的走进来,红玉见她脚步生风,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木葵一瞧表小姐还在小憩,才将步子放轻了几分,红玉见木葵这般的急事,放下团扇,二人悄悄的一起离开。

来了门口,红玉笑着问:“什么事?木葵,瞧你急得一头汗。”

木葵嬉笑惯了的,能急成这样,那是真的着急了,“大小姐带着姑爷回门了。”

红玉不解的问,“这是好事,姑娘前两日还惦念着说想见一见大小姐呢。”

因为新姑爷身子骨不好,原本三天就该领着姑爷回门的,一直拖到八月才过来,沈婳又无法出府,只能等着萧静妤来侯府找她。

如今来了,可得等姑娘醒来,告诉她才是,姑娘一定会高兴的。

木葵却心里急,想了想这事还是不能跟红玉说,若是说了,怕红玉又成了热锅的蚂蚁在那干着急,身子才刚刚养好,只再问,“表小姐睡了多久了?是不是该唤醒小姐了?”

“你不是也知,安家那边大半夜来了人,说是安老太太得了急症,快不行了,要接煜哥儿去安家瞧瞧老太太,姑娘和小公子大半夜的起来,帮着一起收拾煜哥儿的衣物东西,折腾了大半宿才睡下,今日午睡就比往常沉了些。”

“那等表小姐醒了,红玉姐姐来喊我一声。”

两人就站在门口,将说话的声音放的极低,沈婳还是被这轻轻的声音扰到了,眉心浅浅的跳了几下,睁开了一双乌眸,坐起来唤了一声。

红玉和木葵双双进来,沈婳揉揉依然困顿的眼角,吩咐道:“红玉你去打些水来吧,我想擦擦面。”

红玉一走,沈婳眸子便瞬间清明了几分,“有什么事你说吧。”

原来表小姐瞧出来了,故意支走红玉。

木葵抿了抿唇,干脆道:“表小姐,可如何是好,今日有人来侯府向您提亲了?”

“可知道是谁?”沈婳倾着身子急急的询问。

木葵一脸的替自家将军嫌弃的神色,“是今年状元郎,宋子郡,表小姐,这人怎么好端端的来侯府跟您提亲,真是不自量力,幸好被老夫人和侯府夫人打发走了。”

沈婳微微蹙了眉梢,紧着声问:“被打发走了?”

“可不是,说明日会再来拜访,还不要脸的说要见一见您呢,我们表小姐哪里是他说见就见的。”

沈婳也不打断喋喋不休说道的木葵,心里是毫无惊诧,宋子郡真的来提亲了,当初她说的那般含糊,留给他的地址,沈婳相信依着宋子郡的作风,定会提前打听做准备,只消稍稍打探,她便能知那是京城一品侯萧氏侯府,如此疑问重重下,若是一般人,定然不会按着她说的日子来提亲的,也就只有那呆头鹅宋子郡敢做。

既然木葵不屑宋子郡,那刚才急急忙忙的又为了什么,不等沈婳问她,木葵继续给沈婳说,“侯府夫人真是更……过分,今日大小姐领着姑爷回门,侯府夫人竟然让大小姐来当说客?”

“哦?要说什么?”

“竟然不要脸的让表小姐您给世子当妾室呢!”这般仙女的人只能是他们少将军的,谁也别想肖想,都是癞□□想吃天鹅肉。

“婳儿妹妹,若我是来当说客的,可还欢迎我?”木葵刚刚说完,沈婳就听到萧静妤清清亮亮的声音,满是坦坦荡荡。

“姐姐可来了,当然是欢迎,木葵你快去沏茶。”沈婳眼光一亮,赶忙起身,“姐姐且去外面等一会儿,我穿戴好与姐姐出去走走。”

“不碍事的,夫君还在客厅坐着,他身子不好,我与妹妹简单说两句先送他回房休息,我还要会在家里小住两三日,之后有的是时间。”

沈婳点点头,“妤姐姐在裴家过的可好,我听人说裴夫人并不是个好相处的。”

“妹妹放心,我一切都好。”

沈婳上下打量萧静妤,只怕她是强颜欢笑,最后却发现自个儿是想多了,瞧着眼前的人依然是未施米分黛的模样,只不过是盘起头发,做了妇人的装扮,可就是这般妇人的打扮依然掩盖不住她身上潇洒肆意气韵。

“那妹妹便放心了。”

萧静妤也瞧着沈婳奕奕神采的眸子,浅浅一笑,这是二人彼此的信任,她接起来木葵刚刚的话题,“我虽然不是来当说客的,却是来替我母亲向你道歉的,我母亲除了在陈家做姑娘时不太顺意,自从嫁给父亲,是被父亲万分疼爱的,竟让她生了些肆意而为的心思。”

“她确实有意让你许了二哥做妾室,可头一个我就不同意,我的好妹妹值得更好的人,我已经给母亲撂下狠话,已然绝了她的念头,无论你是想出府,还是要给大哥一个机会,我都会尊重妹妹的选择。”

“妤姐姐……”沈婳这一声中不无感动,带了几分哽咽。

二人再说了几句体己话,萧静妤便道:“今日就不与妹妹多聊了,我先回了。”

沈婳也已经穿戴好,“我送你。”

“嗯。”

沈婳与萧静妤来到客厅,客厅中一个男子正在把玩手里的玉杯,穿着一身玉袍,乌发高束,却并未挽成髻,却是身姿挺拔,唯独有些瘦弱,如此君雅的谪仙般的男子,正是裴琰。

一见到自个儿的妻子出来,他立刻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宠溺的护妻模样,“累了罢,夫人歇会儿。”

说着还帮萧静妤整理下衣衫,沈婳旁的瞧着,只觉得惊诧二人的感情。

萧静妤笑笑,“妹妹留步。”

二人出了麒麟居,萧静妤斜斜的瞧了裴琰一眼,赶紧抽开身子,懒懒的道:“都说了,我这个妹妹眼尖,不用在她面前演。”

裴琰掩唇咳嗽了两声,“答应做你一年的夫君,总要对你好些才是。”

萧静妤一点也不信,赶紧催促他,“别嘴贫。”俩人起源是争一幅画,后来不打不相识,成了臭味相投的挚友,临了还被她拉上贼船。

裴琰嘴角一弯,并不反驳她的,只是忽而记起一事,睨着萧静妤背光的面庞看不清神色,“这般嫌弃我,亏得我还想将小舅舅最近闹和离的消息告诉你。”那轻快尾音中隐含的除了戏谑还有一丝其他,只是很快就教他悉数敛去,竟也无人察觉。

而听到这消息的萧静妤却是彻底愣怔住了,喃喃道:“和离……”

☆、第51章

翌日,萧静妤一大早就来了麒麟居,平日因为小麒麟喜欢闹腾,早上一般沈婳是睡不安稳的,现在小儿虽然不在家,可又来了个妤姐姐。

沈婳被木葵轻唤道大小姐来了,她柔长的睫毛才颤动了下,一双带着朦胧水汽的明眸缓缓睁开,还有着七八分的慵懒空茫,她坐起来身子,盯着远处墙上挂着的一幅肖像画出神了一阵,方才清醒了几分,忽而转头瞧着端来水盆的木葵,问道:“还没有萧将军的家信么,这都多少天了?”

木葵仰天想了想,认真的掰着指头算天数,最后回道:“有小半个月了吧。”

上回就说有小半月了。

“是有十九天没来家信了。”沈婳半晌喃喃了一句。

木葵反应过来噗嗤一笑,拧干了面巾递给表小姐,笑眯眯的说:“小姐是想咱们将军了罢,日子都查的这般清楚。”

沈婳被木葵调侃不是一两回了,这次她却是一愣,是啊,她怎么会将日子查的这么清楚?一定是耳濡目染,小儿在时整日念叨着没有见到爹爹的日子。

这般久不见家信,可想而知淮州那边剿匪定是困难重重,萧绎都没有时间亲笔书信了,陡然,她的眼皮浅浅跳动了几下,沈婳立刻吩咐道,“你让木槿打探下淮州的境况,煜哥儿若是回来定是要问一问他爹爹的何时回来的。”

“是。”木葵偷偷瞄了一眼,愉快的欠身应道。

待沈婳洗漱完了,萧静妤坐在客厅正好喝完一杯碧螺春,还在对旁的红玉羡煞似的说大哥果然偏心呢,好东西都送麒麟居,虽是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仍然不减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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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姐姐!你来的好早。”

萧静妤放下手里的杯盏,抬眸,回以爽朗的一笑,“府里闷着无聊,便起的早了些,我来是给妹妹瞧一样东西的。”

说着就在沈婳面前展了一张请帖,萧静妤摇摇头疑惑的感叹,“也是稀奇了,这家夫人邀我好多回了,这次我回门竟又将茶话会的请帖送到侯府。”

“姐姐的意思是……要去赴约?”

“自然要去,妹妹陪我一起吧,咱们也好有个照应,你吃过朝饭后,我们便去祖母那里请示,让下人给咱们备上马车,妹妹觉得可好?”

沈婳满口的愉快答应,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少女狡黠的笑容,二人默契十足,沈婳太明白这张请帖的作用了,萧静妤刚刚嫁人,萧老夫人和陈氏看的极严,再不许萧静妤学姑娘时动不动就女扮男装的出门。

而这张请帖就仿佛是一阵及时雨,此时,不仅仅萧静妤想出府了,沈婳更想,她要出去与宋子郡见一面,与他讲的明明白白些才好,这求亲也是要说策略的,免的状元郎总来侯府碰一鼻子灰,在沈婳的心里她对宋子郡是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的。

萧老夫人看到请帖,自然是没有理由再困着萧静妤的,嘱咐了萧静妤和沈婳几句要处处注意规矩,二人忙应声称是,萧老夫人想自个儿孙女是个出格的,可身边有沈丫头瞧着点,萧静妤也能收敛几分性子,哪知二人早就是一条贼船了。

两人欢欢喜喜的出府,上了侯府马车,车轮轧轧,驶向的是不是那家夫人邀约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可也就在侯府马车驶入金陵大街时,紧接着拐角处停着的一辆低调的马车里却响起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木拉市,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现在她已经被我用帖子引了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魏夫人讲信用让安家老太太突发急症,引出了萧将军的儿子,真是妙计,今日故技重施,夫人可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是最识时务的一个女子。我木拉市绝不会食言,答应夫人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还会让夫人……用你们的汉说怎么说来着……哦……会让夫人偷鱼还不沾半点腥。”男子笑呵呵的点头,他的汉话依然不算标准,可眸光里隐着的算计却是昭然若揭。

“很好,绑了以后一定要卖到最肮脏的窑子。”魏夫人嘴角勾起一个怨毒的弧度,一双不算精致的眸子骤然眯起,望着远处侯府马车,暗暗咬牙,萧静妤,你个狐媚子,这么喜欢男人,就让你尝尝无数个男人的滋味。

“夫人便先回吧!我让人去行动。”木拉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魏夫人嘴角的弧度依然没有落下,整理下衣衫,下了马车,便立即有丫鬟捧着斗篷过来,魏夫人披在身上,仔仔细细的遮盖住容貌,很快就没入人群,再寻不到踪影。

且说沈婳和萧静妤坐着的马车慢悠悠的行驶着,静妤忽而说起了被休的黄氏,“妹妹可听说了,黄氏被国公府匆匆嫁去了汴州一户小吏家,那家的儿子是个痴傻和瘸子。”

沈婳是个明白人,知晓萧静妤这般说起来怕是都猜到了,当初一切是都是她掉包设计的,便直接道:“姐姐可是觉得妹妹做的过分了?”

萧静妤笑笑,继而摇头否定,“她们打着套要害人,就合该想到结果,我又怎会怨妹妹。只是下回断然不可一个人闷在心里,在侯府你不仅仅有大哥,还有我这个姐姐。”

萧静妤是真的疼爱沈婳,她一个孤女,因为自个儿母亲的贪念被接到侯府这个是非之地,应是萧家对不起她,她自个儿为萧家付出那是要因为她流着萧家的血,可妹妹又有什么责任。

沈婳松出一口气,“妤姐姐待婳儿真好!”这是沈婳那时候常常对黄氏说过的,只不过前者毫无情感,后者是真情实意,今日她缓缓道出口,眸中氤氲的一层薄薄的水雾。

陡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沈婳本还想趁着只有二人机会,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打算仔细探问下煜哥儿的身世,上次大婚匆忙,沈婳不曾细问,只是红唇刚启,便被这颠簸打断了,二人几乎是同时皱起眉头,意识到一件事,金陵街的路不该这般颠簸的。

萧静妤赶忙掀开帘子,暗叫道,“不好,侯府的侍卫不见了。”

沈婳也掀开另一边的帘子,只见夹道外绿草茵茵,一排排树木恍过眼前,二人真是大意了,竟然让歹人拐到城外,恐怕是刚刚出城,萧静妤野外生存较有经验,她立刻示意沈婳不要惊慌。

萧静妤随即拔高些声音,“诶,妹妹头上的簪子是哪买的,样式这般紧俏。”她一句示意的话,沈婳便明白意思了。

“表哥送的,妤姐姐喜欢便拿走带吧。”说着沈婳就敛去神色,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尖锐朝着外面。

萧静妤也连忙抽掉腰间的束带,握在手里,她慢慢的挪动身子,并小声的对沈婳道,“一会儿我缠住他,你便扎他的颈子。”

沈婳点点头,二人其实手心都出了汗水,只是这时候害怕是没用的,萧静妤已经挪到车门边,她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掀开帘子,动作麻利的将腰带套在车夫的脖颈上,紧紧勒住。

那乔庄的车夫也根本没想到会遇见这样有胆识的女子,双手赶紧去拽那缠着脖子的腰带,可萧静妤力气到底比不得男子,沈婳正要上去下手,萧静妤的腹部猛然被车夫用手肘顶了一下,车夫微扭动了身子,那簪子带着一抹惊心动魄的芒光却只扎入他的肩胛。

三人一下子从马车上散开,幸好马儿跑的并不算急快,车夫滚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咳的喘气,萧静妤额头已然冒了一层细汗,她被那一下撞的不轻,也同样大口喘息,嘴角沁出一丝殷红来,“妹妹先逃。”萧静妤捂着腹部根本直不起身子,别说逃跑了,现在她疼的只差点晕过去。

沈婳立即道:“姐姐别说话,让我想想怎么办?我不会丢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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